成頡不放心師父和蘇莫,晌午就從鎮(zhèn)上的藥鋪跑回來了。
已過了正午,二人還未歸來,按理,若是不在那里用飯,早就該回來了。
饒是他再少年老成,也坐不住了,直急得圍著院子里的石桌亂轉(zhuǎn),靈光一閃,他跑去楚犖住的那處院子,楚犖白日里一般都呆在院子里,晚上才會出去辦事,這會肯定窩在屋子里打盹......
天已經(jīng)徹底黑了,蘇莫和陳叔終于被帶到了目的地,他們倆被管控在一個小院子里的兩個房間內(nèi),每個房間外面都有兩三個山匪把守著。那時,在張猛家,她和陳叔被蒙了眼帶進(jìn)馬車,一路上磕磕絆絆,馬車一直未停,到了這里。
這一路上,她聽了不少他們的談話,那女人被別人喚做倩娘,蘇莫從他們口中斷斷續(xù)續(xù)地聽到不少消息,她自己總結(jié)了一下,大意是他們二當(dāng)家上次打架受傷,請了不少大夫都治不好,山匪身份特殊,城中又有官府的人通緝他們,不好去看大夫,二當(dāng)家重傷不能隨便移動,只好由他們幾個下山來給二當(dāng)家找大夫,十里八村有名的大夫不多,他們一個一個找,這次不幸地輪到了陳叔。
倩娘告訴她不用擔(dān)心,如果治好了二當(dāng)家,就會放他們回去,治不好另作處理。
先不論這個倩娘說話的可信度,就說這個另作處理也足以讓蘇莫提高警惕,她可還清清楚楚地記得楚犖說出處理麻煩時的平靜神情,古代人可真是生猛。事到如今,也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希望成頡不要著急。
陳叔此時被“請”去給二當(dāng)家看病了,她坐在房間里思考著逃跑的可行性。
一陣悉悉窣窣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路,蘇莫直起身來,是倩娘,她手里拿著個食盒,放在桌子上,一雙桃花眼在油燈的映射下笑得溫柔“小妹妹,餓了吧,快吃點(diǎn)東西?!?p> 蘇莫盯著她“陳叔什么時候回來?”女人聽了這話,對她笑笑“小妹妹,你還是先吃飯,邊吃邊聽我說,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餓著可就不好了?!?p> 蘇莫看她一眼,打開食盒,是三個家常的小菜,上面還放著個饅頭,本來就餓了,她也是沒客氣,直接拿起來就吃了。
那女人看著她說“你這小姑娘,倒是有意思,白日里剛見到我時還一臉警惕,抓了你倒是聽話了,也不怕我下毒?”蘇莫塞了滿口的飯菜,懶得理她,只翻了個白眼,拿了旁邊裝水的杯子,喝口水,繼續(xù)埋頭苦吃。
那女人見她如此,也不跟她計(jì)較,大概也是料定她跑不掉,坐在她旁邊的凳子上自顧自地說起來“小妹妹,我叫倩娘,這里是凌霄峰,你別白費(fèi)力氣,是跑不掉的,我們也是無可奈何才請了陳大夫,我兄長他身負(fù)重傷,實(shí)在是不能再拖了?!闭f著她挑了挑桌上的燈芯,似乎是嘆了口氣。
蘇莫抬頭看她,她也沒抬眼,對著油燈輕笑一下“我知道尋常人都瞧不起干我們這個行當(dāng)?shù)?,若是還有其他選擇,哪會有人愿意做這不要命的營生,不過是為口飯吃。”蘇莫心說你自己吃不起飯就搶別人的飯倒真是個好計(jì)策,卻只是看著她道“你說會放了我們?!?p> 倩娘點(diǎn)點(diǎn)頭,看向她保證道“陳大夫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大夫,既是治病救人的善人,我們自不會為難他?!碧K莫借著微弱的燈光分辨倩娘臉上的表情,她似乎是在回憶什么,臉上露出既是悵惘又是釋然的復(fù)雜表情。蘇莫無意探究,又低下頭去吃自己的飯。
倩娘一直在她這里坐到陳叔回來,其間一直對著燈火發(fā)呆,蘇莫則一直在想自己的事情,兩人相對而坐,倒也平靜。
院子里突然的響動驚醒了兩人,倩娘瞬間站起身來,推門而出,蘇莫緊隨其后。迎面而來的是被匪徒引著走來的陳叔,蘇莫惦記著他還沒吃東西,就向倩娘又要些飯菜來。倩娘看著陳叔,似乎是有話要說,卻終究只是派人給他送些飯食,言罷轉(zhuǎn)身離去。
蘇莫只是疑惑了一秒,便迎著陳叔進(jìn)了房門。陳叔說他能治好那二當(dāng)家的傷,只是需要很稀有的藥材,不知道他們能不能尋來,若是尋不來藥材,不過是暫時吊著一條命而已。蘇莫了然,又和陳叔說起成頡,陳叔也是嘆息一聲,希望他不要太擔(dān)心。話雖如此,二人也都知道依照成頡的性格,只怕此時已經(jīng)急壞了......
蘇莫和陳叔又說了些關(guān)于逃走的事情,陳叔只說靜觀其變,如今他對這些匪徒還有用,輕舉妄動的話,保不準(zhǔn)會惹怒他們,到時候后果不是他們倆能承受起的,如今他給二當(dāng)家看病,只能拖的久一些,也是為給逃跑爭取些時間。蘇莫點(diǎn)頭,只暗自心想再找些其他辦法,暫時還是要休息好。
陳叔用晚飯的時候,大當(dāng)家突然造訪。這大當(dāng)家眉目粗獷,身材高大,聲音洪亮,他剛從外面回來,一路直奔陳叔這里來探問二弟的病情。陳叔實(shí)話實(shí)說,蘇莫暗自打量著大當(dāng)家,他臉上的擔(dān)憂神情不似作偽。
引起她注意的倒是跟著大當(dāng)家的一個少年,這少年十幾歲的年紀(jì),生的白白凈凈,他站在大當(dāng)家身后,低著頭不發(fā)一語,蘇莫看過去時,恰逢他抬頭,看到蘇莫探尋的目光,他坦然接受,還回以靦腆的笑,笑起來的小酒窩更增添了幾分少年氣,蘇莫低頭不再看他,心里想的卻是這少年長得可真是好看。
大當(dāng)家只詢問了該用的藥材,說一定找來合適的藥材,還承諾說只要能治好二弟,一定會放了他們,對此,蘇莫不置可否。
一天結(jié)束,蘇莫躺在床上,心里想著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這一天不管是心緒,還是身體都極為疲累,不過片刻,蘇莫就沉沉睡去。只睡到半夜,蘇莫被人推醒,半夜三更,突然床邊有個黑影,蘇莫下意識要叫出聲來,卻在下一秒被人迅速捂住嘴巴,“是我,別叫?!?p> 男人壓低的聲音傳來,蘇莫有些茫然,又伸出頭去湊近看了一眼,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什么都看不清。男人似乎有些不耐煩,只一把將她從被子里刨出來,扛在肩上。蘇莫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就被扛到了陳叔的房間,陳叔似乎是聽到了動靜,已經(jīng)從床上坐了起來。
“成頡讓我來救你們。”男人刻意壓低的聲音再次響起,蘇莫停止了掙扎,她萬萬沒想到楚犖會來救他們。
陳叔皺眉看著楚犖,示意他把蘇莫放下來,蘇莫在他肩上像條沉重的豬肉,見此也只得小聲地解釋說這是師兄的朋友。陳叔起身,問他如何脫身,他只說知道一條近路,一定能帶他們離開這里,此番也只是為了報(bào)答成頡的救命之恩,沒有旁的意圖。
陳叔皺眉,只說讓他把蘇莫帶走,自己還要留下來,蘇莫不解。
陳叔看著她,伸手撫過她的頭,這段日子相處下來,他早已把蘇莫當(dāng)成了自家姑娘“傻孩子,我一把老骨頭,待在桃溪村也有大半輩子了,這里山好,水好,人也好,我老了,走不動了。
與其現(xiàn)在逃走,不如今次幫那二當(dāng)家把病治了,這群山匪若是還有些良心,念著我這一手的醫(yī)術(shù)。他們?nèi)羰裁磿r候還有個傷寒雜癥什么的,也免不了勞煩我,說不準(zhǔn)會留我一條性命,如果現(xiàn)在逃了出去,又能逃去哪,即便再回去桃溪村,他們肯定還會想辦法把我抓來,不如和他們說清楚,以后也好過的順暢一些......”
“哈哈哈,陳大夫說的不錯......”門外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蘇莫一驚,向門口看去,是大當(dāng)家,他只穿了里衣,外面披著件大氅,眼尾掃過蘇莫后,直直盯著楚犖。
預(yù)謀逃跑時遇到這種場面,蘇莫倒是不緊張了,她朝楚犖看去,這男人看著大當(dāng)家,一副坦坦蕩蕩的神情,絲毫沒有被當(dāng)場抓住的自覺。
大當(dāng)家盯了楚犖一陣,突然笑起來,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三弟,好久不見?!?p> “大哥,是三弟唐突了?!背我彩菑纳迫缌鳎肿髁藗€揖。
蘇莫被這莫名的情形驚得目瞪口呆,這是個什么情況,大哥和三弟又是啥?楚犖是山匪?顯然,陳叔也是一腦子霧水,他看著蘇莫,蘇莫同樣一臉問號,她也沒搞清狀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