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狼妖
城南一處大宅之中，一位美婦人正在對著燈光數(shù)著一枚枚銅錢，點了一千枚就串起來放在一旁。
屋中這位美婦人一人在不緊不慢的數(shù)著錢，只有燈花偶爾的爆裂聲響起，除了這一點光亮四周卻是靜靜悄悄的，在這深夜顯得極為滲人。
屋外靜悄悄的，伴隨著一股說不出來的腐臭味傳來，門口地面一個影子漸漸站了起來。
“篤...篤...篤...”
一陣輕微的扣門聲響起，美婦人放下手中數(shù)著的銅錢，眼神迷離的走去開了門。
開門后，門外的東西露出身形，赫然是雙腿直立的，渾身長滿硬毛的狼妖，黑夜中倒不是看的太清，只不過那一雙綠的嚇人的雙瞳卻是極為醒目。
見到美婦人，狼妖竟然口吐人言，向美婦人作了個揖，用像是鬼嚎般的聲音極力壓低道：“小娘子，小生偶然得見小娘子一面，魂牽夢縈，茶飯不思，是故今夜冒昧打擾，還望小娘子勿怪?！?p> 等了會兒，那美婦人沒有回答而是迷離著眼神，向狼妖拋了一個媚眼，半解羅衫，徐徐向床榻走去。
路過桌案時，食指挑起一貫錢，一步三搖的帶到床榻上。
美婦人熟練的鉆進了被窩，臉朝里，抬起一只提著銅錢的手朝狼妖招了招，示意他趕緊過來。
這騷娘們真是貪財好色，也是她該死，正應(yīng)了天意，我也算是替天行道了。
狼妖心中念頭急轉(zhuǎn)，卻是沒有耽擱，一臉殘忍的向美婦人逼近，貪婪的看著美婦人心臟的方向，更是禁不住的長滿倒刺的舌頭舔了舔嘴角，一滴滴散發(fā)著惡臭的渾濁涎水滴到青磚上，冒出滋滋的黑煙。
那美婦人朝著里面的臉已經(jīng)變成了李道陵的臉龐，身形也恢復(fù)了只不過被被子掩蓋了，一時狼妖卻是沒有察覺到異常。
“這群臭牛鼻子，臭禿驢怎么還不來啊，不會見著狼妖兇狠跑了吧？”
李道陵強忍著令人作嘔的氣息，緊張的等著白云子一行人出來降服狼妖，隨著狼妖的逼近，李道陵的心中的一根弦已是緊繃到了極致。
“砰！”
原本打開的木門突然重重關(guān)了起來，狼妖一驚意識到不對，一躍而起，撲向李道陵，而這時李道陵知道事已敗露，也急忙從床上魚躍而起。
突然地面升起一個金燦燦的牢籠，將李道陵和狼妖困在了一處，李道陵大驚，怒道：“干什么，快放我出去?。“?！”
“阿彌陀佛！”
兩名老僧現(xiàn)身，其中一名體態(tài)圓潤，慈眉善目的僧人，赫然正是南桑寺的空桑大師，另一名瘦瘦高高的僧人須發(fā)皆白，倒是不認(rèn)識。
“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李施主應(yīng)當(dāng)有此擔(dān)當(dāng)，如若放走這狼妖恐怕城中百姓將會遭逢大難，請李施主憐憫！”空桑大師一臉正氣的對著李道陵勸道。
想是意識到今天走不掉了，狼妖惡狠狠的盯著空桑大師和那名老僧看了一眼。
轉(zhuǎn)身朝李道陵撲了過來，李道陵將那串銅錢繞住手掌和狼妖凌空迅速對了幾拳。
“嘭....嘭....嘭......”
低沉刺耳的摩擦聲不斷響起，空桑大師和那名老僧不急不慌的盤膝而坐，口誦經(jīng)文。
李道陵懷中漸漸亮起一道強烈的光芒，那串佛珠竟被兩名僧人操控自行飛了出來，迅速變大，任狼妖再如何閃避，恐怕都難逃佛珠攻擊范圍。
我也在這珠子范圍內(nèi)，這群老賊禿。
李道陵看著這兩人，見他們越是笑的燦爛，越是可惡，于是揚聲道：“空桑大師，為何也要將我圈在這個范圍里，為何不直接縛住狼妖！”
沒有理睬李道陵，空桑大師和那名老僧只是垂下眼瞼低低默誦著咒語。
佛珠開始收縮，狼妖頓時急了，鋒利無比的爪子拼命撕扯著串住珠子的細(xì)繩，繩子雖看著極易斷裂，實際卻是韌性極好，怎么撕扯攀咬都不曾損壞一絲一毫。
見奈何不得這串佛珠，狼妖心中已是絕望，沒有任何征兆兇殘的就朝李道陵撲了過去。
李道陵早有提防，舉起銅錢抵擋，哪知狼妖眼中綠光一閃，沒由來的李道陵膽氣一泄，舉起的手收了回去。
“吾命休矣！”
李道陵這時很后悔聽了道士和尚的安排，做了這個餌，卻不想竟因此喪命。
“太清玄令，東方青帝青靈始老九炁天君，定兩儀，和氣流芳，符來！”
正在這時，一名道人推門而入。
他見情形危急，口中急念法咒，李道陵身上符箓飛出，大放光芒，在體外形成一道淡青色的光罩，擋住了狼妖致命一擊。
李道陵睜開眼朝外看了一眼，是白云子出手了，心中暗道，這和尚道士似乎不是一路啊。
手下卻沒有遲疑，連忙向白云子拱手稱謝。
白云子擺擺手，臉色非常不好，厲聲朝空桑禪師質(zhì)問道：“你這是在做什么，為了殺狼妖，竟要搭上一條無辜的性命，這也是佛祖教的嗎？還不快快停下！”
空桑禪師眼中閃過一絲厲色，李道陵一直盯著空桑禪師，這時心中頓時一驚，突然大叫道：“道長小心！”
毫無征兆的，白云子腳下兩條繩子順著似活蛇一般迅速纏繞而上，接著緊緊將白云子縛住，絲毫動彈不得。
“空桑你在干什么，莫非...”
空桑大師和那名老僧停止念咒，像是撕開了一個戴了很久的面具，露出來面具下猙獰的獠牙。
空桑大師忽的舔了舔嘴角，詭異的一笑向旁邊老僧問道：“還沒有吃過修道人的心臟吧？聽說那可是人間美味，便是龍肝鳳髓也不逞多讓??！”
“師兄說的師弟心癢癢的，這次說什么也得嘗嘗修道人的心臟是什么味道?！?p> 瘦瘦高高的老僧，緩緩站起來走向白云子，伸出枯瘦的手掌往白云子胸口一插，一顆心臟即刻被掏了出來，暗紅色還在有節(jié)奏的跳動著。
“小子，你如果能活著出去，記住要小心披著人皮的狼，他們才是最危險的?！?p> 白云子最后一刻將所有法力，都傾注到了符箓之中，本來岌岌可危的光罩又變得堅固如初。
“道長！”
李道陵這才知道錯怪了白云子。
空桑大師面帶慈悲之色，感慨道：“白云子道友死的真不值啊，本來我已經(jīng)請一位道友攔住他了，沒想到最后還是趕過來了，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狼妖聞言竟也是面皮一抽，心中想道，這兩個禿驢真真是無恥之極，人狠起來真的比我們妖類還要恐怖的多。
“師兄，時辰不早了，該請兩位上路了?！?p> 瘦高的老僧一旁提醒了一句，便一口吞了白云子的心臟，盤膝坐下，一旁白云子早已沒了生息，軟趴趴的被扔到地上了。
“嗯，差不多了，動手！”
空桑大師點點頭坐了下來。
狼妖聞言滿臉絕望，一時破不開李道陵周圍的光罩，轉(zhuǎn)而撕扯佛珠中間串著的繩子，一邊聲嘶力竭的破口大罵：“賊禿驢，過河拆橋，你們不得好死！”
空桑大師和那名老僧沒有理睬，反而加快了語速，佛珠收縮速度頓時加快。
“賊禿驢，是不是殺了我，就沒人知道你們干過的好事，好把這些兇案都推到我的頭上啊。”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底細(xì)，別人不清楚，我可知道，你們殺了原來的空桑大師取而代之，恐怕寺中的人都換成你們的人了吧?！?p> “我今天就算是死也要把你們做的惡事一樁樁說出來?！?p> “你說就是了，今天除了我們，你還以為這位施主能出去嗎？”
空桑大師不為所動，譏諷了一句，便不再多言，只是加快念咒。
..........
“啊.....賊禿驢......你們不得......”
終于，強如狼妖也被佛珠勒死在光罩外，狼頭面目猙獰的貼著光罩，黑夜里格外滲人。
怎么辦，李道陵急的猶如熱鍋上的螞蟻，萬萬沒想到狼妖只是空桑大師和那名老僧的棋子，心臟竟是空桑大師和老僧修煉邪功所用。
他更是沒想到，人盡皆知的空桑大師竟是假的，真的空桑大師早已遇害，自己一死，便沒人再知道他們的真面目了。
“咔擦！”
周身淡青的光罩顏色漸漸變淡，直至出現(xiàn)了一絲裂縫。
李道陵心道不好，慌亂之中運起了《煉氣訣》，默念那一道無名口訣。
一陣?yán)滹L(fēng)穿堂而過，空桑禪師和瘦高老僧不禁打了個寒顫，心中一驚暗道：“不好，情況有變?！?p> 囚籠中李道陵周身的淡青光罩已經(jīng)快要消失了，卻在這時詭異的出現(xiàn)了一個門，一個暗紅色的石門懸在在半空。
李道陵頓時大喜，來不及思考，一個縱身推門而入。
空桑禪師雙眼閃過一絲貪婪，和瘦高老僧對望了一眼，迅速散去法力，也縱身向石門躍去，不料卻是撲了個空。
空桑大師當(dāng)下和瘦高老僧施展神通搜尋李道陵和那扇石門，卻是無果。
空桑大師沉著臉說道：“這小子竟有如此神妙的保命手段，如果事情泄露出去。怕是正道立刻就有人找上門來了，看來蘇州城也是呆不下去了?！?p> 瘦高老僧沉吟一下，搖了搖頭道：“我們師兄弟苦心經(jīng)營數(shù)十年，因為這點事，便放棄了這幾十年打下的基業(yè)著實可惜，而今南桑寺眾人不知我二人身份，我們偶施法術(shù)便足以震懾眾僧，如今要重尋一個身份，卻是很難及得上現(xiàn)在?！?p> “師弟，我覺得現(xiàn)在還是有回旋的余地的，這幾樁兇案便推給狼妖，我們只是拿了心臟，人確實不是我們殺的。至于白云子就說是被狼妖偷襲，挖去心臟而死?！?p> “那小子怎么辦？”
瘦高老僧聽了空桑大師一番分析連連點頭。
“這個也不要緊，聽說他和城中富賈賈員外有舊，這邊不難控制了，等他出現(xiàn)，先穩(wěn)住他，然后找個時間，嗯？”
空桑大師惡狠狠揮手往下一劈，瘦高老僧卻是覺得這辦法很不錯。
“師兄我這就去賈府，將他一干人等控制住?！?p> “慢著，我和你一起去?！?p> “好！”
兩位老僧又恢復(fù)寶相莊嚴(yán)的神態(tài)，御氣而行，朝賈府飛去。
另一邊，李道陵進入石門后面，石門便立即消失不見了。
眼前是一個當(dāng)鋪格局，一個柜臺將里外隔開，共開了三個窗口，屋頂天窗引下三道白光，正好覆蓋在三個窗口處。
當(dāng)鋪正上方一塊黑金色的牌匾極為顯眼，散發(fā)著陣陣幽光，上書三個大字“潭陂當(dāng)”。
李道陵打量了一下，頓時變得有些激動，父親信中所說通妖鬼精怪的當(dāng)鋪怕就是這間了。
暫時沒了空桑禪師二人的威脅，李道陵在潭陂當(dāng)內(nèi)一邊踱步，一邊好奇的摩挲著這里的一磚一瓦。
當(dāng)鋪柜臺后面有一道灰簾子，隱隱與墻面顏色相似，掀開簾子，是一條筆直的長廊，風(fēng)格也是黑色的，長廊兩邊都是沒有任何植物的光禿禿的土地。
順著長廊走，來到一處閣樓門口。李道陵瞇著眼，抬頭看了看，閣樓外牌匾上寫著“儲物室”，打開儲物室，里面奇奇怪怪的東西倒是讓李道陵心生好奇。
有的托盤上懸浮著一滴水，水滴晶瑩而不墜；有的托盤上有一片黝黑色的鱗片；有的托盤上，卻只有一縷頭發(fā)；有的托盤上比較普通，放著一封信，諸如此類，幾乎沒一件是正常的。
雖然李道陵很想知道這些東西到底有什么用途，但是謹(jǐn)遵祖訓(xùn)“來路不明，不輕易過手”，李道陵倒是沒有觸碰。
穿過“儲物室”，依舊是一模一樣的路，遇到一個一模一樣的閣樓，正中牌匾寫著“會客樓”。
進了閣樓很簡單，沒有之前“儲物室”那么復(fù)雜，只有一層。
正中放著兩把椅子，一張桌子，除此之外空空蕩蕩。
樓頂上方天窗中的光線照下來正好覆蓋這個范圍，周圍一片漆黑。
一時找不出這棟樓到底有什么存在的價值，李道陵摸了摸下巴不假思索的繞了過去，離開了“會客樓”。
沿著一模一樣的長廊走了片刻，眼前又是一棟一模一樣的閣樓，正上方牌匾上書“藏寶閣”。
李道陵走進去一看這布置和環(huán)境與“儲物室”幾乎一模一樣啊，摸不著頭腦，接著直走，出現(xiàn)了一個“藏經(jīng)閣”。
幾乎麻木了的李道陵終于來了精神，上前看了下，“藏經(jīng)閣”里面放了四排兩列書架，分左右兩邊，中間留一條三人寬的過道，書架上密密麻麻放滿了書。
李道陵看了看從左側(cè)書架左起拿了第一冊書，封面寫著《潭陂當(dāng)記》，這本書在架子上就兩指寬左右，拿下來不一會就長到一尺來寬了，而書架上的書依舊是滿滿當(dāng)當(dāng)。
李道陵粗略的瀏覽了一遍，大致知道這幾間閣樓的用途，至于其他，李道陵暫時不急，準(zhǔn)備以后慢慢看。
不過李道陵發(fā)現(xiàn)潭陂當(dāng)里面最珍貴的其實就是鋪子本身，當(dāng)鋪主人在危急關(guān)頭可以召喚出門戶進入，而且可以借用當(dāng)鋪力量發(fā)揮出遠(yuǎn)超同境界的一招劍訣。
不過這個卻是要當(dāng)鋪主人，交換出身上寶貴的東西，比如壽命，比如生命，比如感情等等之類。
李道陵大喜，不再繼續(xù)往前走了，而是坐下來細(xì)細(xì)揣摩這一劍式。
這劍式名為“歸一”，李道陵比劃了半晌，便感覺掌握了。
其實這招并不復(fù)雜，也不過就是劈、刺、點；撩、崩、截、抹、穿、挑、提、絞、掃等基本劍招。
李道陵覺得差不多了，腦中冥想賈府臥室的樣子，運轉(zhuǎn)《煉氣訣》，右手畫圓，左手一拉，那道石門便又出現(xiàn)了，李道陵推門而出，而然便是出現(xiàn)在賈府的臥室之中。
李道陵后頭看了看石門消失的位置，不禁暗自嘖嘖感嘆道，這老爹傳下的仙術(shù)，果真是有其玄妙之處的。
李道陵走到床頭，從被褥下翻出那把鐵劍，將基礎(chǔ)劍式練了幾遍，隨即拎著劍推門而出。
李道陵一路走來感覺很怪異，府中下人來來往往，卻很是安靜，好像并沒有什么不對勁的。
但是李道陵就是覺得不對，而且這種感覺很熟悉，一時卻想不出原因。
這時有小廝上前道：“李公子，員外有請公子過去敘話。”
“嗯，前面帶路吧?！?p> 書房門窗緊閉，小廝在門前止住腳步，對著屋內(nèi)喊道：“員外，李公子到了。”
“請進！”
賈翁的聲音適時地響了起來，內(nèi)容卻很簡短。
李道陵下意識的想推門而入，手剛剛抬起來就突然停在半空僵住了。
是了，原來如此，難怪覺得不對勁，這府中氣氛分明就是狼妖肆虐時的氣氛，而現(xiàn)在狼妖已除，能讓整個府邸壓抑如此的恐怕只有那位“空桑大師”了。
如果其他府邸都得到狼妖伏誅的消息，恐怕也會是恢復(fù)到平日輕松的氛圍，只是李道陵來不及求證去了，念頭急轉(zhuǎn)，李道陵趕緊后退，仿佛屋中有一只恐怖的噬人兇獸。
就在這時，屋門大開，兩位老僧站在門口上，朝著李道陵含笑道：“李施主年少有為，老衲和師弟正想和施主見上一見，何故急著離開呢？”
頓了頓，空桑大師意味深長的道：“不如里面坐坐，里面可是準(zhǔn)備了一壺好茶，不去就可惜了?！?p> 李道陵聞言大驚，只得拱手道：“敢不從命！”
不待兩人招呼便徑直向里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