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樹陰濃夏日長,樓臺倒影入池塘。
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
我正坐在假山的亭中出神,猜測著林風見到我畫像時會有的神情。忽地,見到寧兒狂奔過來,邊跑邊喊:“姐姐,尚書大人來了,你……”
我的頭“嗡”的一聲響了起來,腦海中只回蕩著一句話“我的殺父仇人,我的滅族仇人!”我站起來,扶著欄桿的手竟然輕輕發(fā)顫!
我讓寧兒扶著我,走出亭子,正迎上負手而來的林震!我抬頭細細端詳,只見他身高八尺有余,面白少須,雙目炯炯有神,怎么看都不像賣友求榮的小人!
我俯身下拜,努力不讓自己的恨意浮在臉上。
他注視我良久,才道:“抬起頭來!”
我咬住嘴唇,緩緩抬起頭,目視著他。
他捻著胡須,上下左右掃視一遍,緩緩開口,道:“你今年多大?”
聲音溫厚,若長輩諄諄關(guān)愛。
我道:“一十六歲?!?p> 他點頭道:“二八芳華,鮮艷明媚!”然后向身后揮一揮手,道:“來啊!”
就見他身后三五個婆子奔上前來,環(huán)環(huán)圍在我身邊道:“姑娘,請了!”
我正不知所措,茫然四顧。
寧兒情急之下跑來護我,卻被林木一把拽走。
我大聲呼叫,往日里殷勤備至的丫鬟仆人竟沒一人理我。我不由得又想起林風,又恨又怨,淚便涔涔而下。
她們拖我來到臥房,不由分說,便開始脫我的衣裳。
我雖長于青樓,卻也沒見過這等場面,只是縮在床角,渾身顫抖,一面因為羞,一面因為恨!我恨林震面慈心惡,恨自己無反抗之力,我恨得牙癢癢,恨得心里出血!
可還沒稍等我微喘口氣,那幾個婆子便又七手八手地把我從角落里拖了過來,并把我按倒在床上。
我自然用力反抗,可她們力氣太大,只須臾便讓我動彈不得。
一瘦臉婆子,笑道:“這丫頭身子好軟!”
另一個胖婆子道:“豈止是身子,你看她那狐騷模樣,不知道會勾走多少男人的心魂!”
我躺在那里,滿臉淚痕。我知道喊叫沒用,便咬緊牙關(guān),由著她們輕賤。
一黑臉婆子突道:“王婆,你輕點。這丫頭皮膚嬌嫩,你莫不要弄破了!”
就聽那被叫作王婆的嘆道:“林將軍倒真有定力,整日面對這樣一個美人,卻至今還讓她保持完璧之身”
話音剛落,就聽到外間一女聲問道:“可查好了么?”
王婆趕緊回道:“好了!好了!皆是上上等!”
說完,便把衣服扔給我道:“趕緊穿上!”
我瑟縮著穿上衣服,整理了一下凌亂的發(fā)髻,便被那些婆子擁到了屋外。
林震正端坐在椅子上,悠閑地喝著茶。娘親卻被幾個小廝壓著,跪在下面。她頭發(fā)凌亂,嘴角出血,顯然剛剛被打過。我一頭撲上去,摟住娘親大哭。
娘親也滿臉是淚,摟住我道:“可憐的孩子!你要保重!”說罷,一手把我推開,另一只手卻從袖中掏出一明晃晃的匕首,直刺向林震。
這一刻來得太快,我大驚之下,還未喊出,就見林震已劈手奪過匕首,反手便刺進娘親的胸膛。這一刺,又準又狠,娘親只顧得回過頭看了我一眼,便軟軟的地倒在了地上!
“娘親!”我大喊著,撲過去,娘親卻早沒了氣息。幾個婆子過來,強行把我拉開,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娘親被幾個小廝拖走。只留地上一條長長的血印。
我眼中噴火,怒目而視。林震卻泰然自若,不緊不慢地道:“你只要乖乖聽話,我保你今后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說罷,站起身來,向外走去。
幾個彪形大漢卻走到我身邊,一把反綁起我的雙手。那個叫王婆的,從袖筒里掏出一個帕子,團一團,也一把塞到我的嘴里。
我手被勒得生疼,嘴里也呼吸不暢,可我顧不得這些!我只想著我的娘親,想著剛才我或許摸錯了,娘親并沒有死,她只是暫時昏死過去!
娘親,我的娘親!世上最疼我、愛我的那個人如何能就這樣走了呢?她不是還要看我出嫁么?她不是整日盼望兒孫繞膝么?我們才剛剛過了半年多的安生日子,她如何就能走了呢?
我淚水滂沱,四下張望,想找到寧兒,給她使個眼色,讓她去看看娘親。可我左顧右盼,也沒有找到寧兒的半個人影。倒是看到林木縮在廊柱的后面,滿眼殺氣,蓄勢待發(fā)。
我被塞到一頂轎子里,轎子顫啊顫啊,九曲十八拐之后,終于停了下來。
一名婆子掀開轎簾,把我揪了下來。我打量了一下這個院子,亭臺樓閣,小橋流水,倒也精致,只是不知是誰的府邸。
那婆子嫌我走得慢,不住地催促。又拐了幾個回廊,才把我推到一間廂房里。她解開縛住我手的繩子,冷冷地說道:“你老實在這個屋里呆著,如若偷跑出去就會被活活打死!”說完關(guān)門出去,并吩咐門口那幾個看守,道:“好好看著,不許出一點差錯!”
那幾個看守齊聲道:“是!”
我拿出塞在嘴里帕子,定了定神,坐在椅子上。一路上,我已打定主意,一定要給我的娘親報仇,給我的親爹親娘報仇,給我的哥哥姐姐報仇!我一定要他林家血債血償,讓林震痛徹心扉!
這些天,我的心情跌宕起伏。剛知道身世時,我恨過、怨過、掙扎過、猶豫過,但為了林風我愿意忘記!可今天當娘親眼睜睜死在我面前時,我才突然清醒了過來:我是陳家的孩子,也許已是陳家唯一的孩子,我怎么可以和仇人的兒子纏綿情海?我怎么能每天對一個沾滿我親人鮮血的劊子手卑躬屈膝?
我不知林震要如何處置我,難不成他要把我藏起來,悄悄納做妾室?仔細想想又覺得不會,如若那樣他如何面對林風?
我暗暗發(fā)誓,無論怎樣我都要曲意逢迎,忍辱負重,直到我報完仇!
從今天開始,元夕將再不是以前的元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