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兒茶雖然覺得可能是因為常藏深閨不問世事,可這花三妃也實在古怪,不清楚衣裳穿戴是其一,她方才要攙扶王妃的時候,被她撇開了不說,也瞧見了那雙手,雖白皙修長,可指甲卻是未留半寸,似乎被咬掉的參差不齊,很是不雅觀。
加之她昨個進門是自己下的花轎,步子邁的大,規(guī)矩嬤嬤小跑都追不上……如數(shù)看來,這哪里像是丞相府養(yǎng)出來的臨城才女了?
她對沈扶風緊追問著不放,可想也是聽過半點風言風語,兒茶覺得,花三妃也許是借著要借著王妃的身份試圖壓一壓這個赦王最喜歡的男寵罷……
武知蹊困,卻不敢睡,指不定誰突然就進來見到自己,認出來是假的便完了。
她也驚奇于兒茶所說的謝昀好男色一事,若真的是為了成全那些有情兒郎門,擔著惡名將他們強召入府,也算是個有心的人,妃妾倒是真的,一批一批的聽起來諸多,反正武知蹊也只不過隨口一問,沒打算真的要見,只囑咐:“那些個妾室讓她們別來,不必請這個安,我不見?!?p> “兒茶記下,您若要歇息,我給您拆解發(fā)髻吧?!笔膛此X門上還頂著一團亂糟糟的頭發(fā),鳳冠不知道去了哪里,總之很是離譜。
“好,拆光。”
武知蹊坐在漆繪的小圓凳上,面對銅鏡,瞧著里頭那個裝束變扭的自己,微微松了口氣。
外頭又有人湊過來,只捧著一個托盤跪在門外請示:“王妃娘娘,清掃后園小道的婆子撿到了一頂鳳冠,問過盛嬤嬤,她叫給送到您的添合院來?!?p> 兒茶梳發(fā)的手一頓,“王妃是幾時去的后園?”
“昨夜里,我聽見外頭有人喊救命,順著去看了看,空無一人,半路就回來了,跑的匆忙,許是那個時候落下的?!蔽渲柽@番話說的輕巧,卻叫兒茶再驚了幾番,昨夜王爺發(fā)病,按著規(guī)矩,府里的活人都是要被安排進大殿的,卻是哪個喊的救命?
便算是有人喊!換做平常姑娘家聽聞早早躲進墻角不敢動彈,這位常處深閨又兼新婦的,怎好夜里就尋出去?
兒茶正梳妝,又感嘆知蹊發(fā)短且蓬,發(fā)髻拆下來就瞧著后腦勺鼓囊囊,不像是盤一日頭就成的功夫,倒似乎長久以往束發(fā)所至,似男子那般的……
侍女不敢再想了,只將外頭的丫頭喊進來。
她擱下手中托盤后,還傳達了聲說:“盛嬤嬤道是王妃的外院會來幾位仙師,先同您說聲,以免碰到了受驚嚇?!?p> “哪里的仙師?”武知蹊差點上手去抓她,忙問:“好端端來仙師做什么?”
莫不是王府后院的那個小屋子被惦記上了?
雖說她不知道是否有了那樣的心思,可像她一樣活到二十歲就要死的人估摸天底下也尋不出第二個,便也不會有人想到要費勁收集詭器開啟仙筏,就算有了跟自己一樣的念頭,可暗紋布衣世上只此一件,已經(jīng)被日夜穿在身上,他們空得了詭器又是要置于何處?
可奇異總引人窺視,那間屋子招陰,就總是要有人知道原因是什么的。
“回王妃,是崇歡殿的靈符仙師,他們做法的時候動靜不算很大,道是上回來的仙師受了無端刺激瘋了,此次來的是燕驪公子,算是門內(nèi)道行較深的仙師?!?p> 武知蹊又問:“全府都要查驗?上回所需多長時辰?”
“折騰了四日?!眱翰杷懔怂?,補充道:“四日半,是位女仙師帶著二十位崇歡殿的內(nèi)門弟子,想這次應該會快些,燕公子是出了名的迅速,他從不拖沓,辦事也細致,王妃問這個做什么?若是不喜歡,婢子屆時將他們擱在院外便是,遠遠的應當也可以查驗做法?!?p> 迅速細致……
武知蹊好生煎熬,為何就突然來了位燕仙師???
她強睜著眼睛在添合院待了一日,讓了兒茶去跟著那幫仙師,自己就急得將剛生出來的一點手指甲給咬沒影了,她也不允許其他人進屋子來,門關的緊,餓了就喝桌上隔夜的茶水,吃那些已經(jīng)不酥的點心。
等到兒茶來回話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了,她端了一托盤的吃食進去,什么湯熱騰騰的正冒著香氣,確實將武知蹊給引饞了。
“聽說王妃連盛嬤嬤也不見,這樣一日竟都空著肚子,婢子得王妃厚愛信賴,可您也不能除了兒茶,便不讓旁人進來伺候,委屈了怎么可好?”兒茶也只能給她勸著,拿了小碗,分了幾勺湯出來,遞到她的小桌旁。
“你快跟我講講,那崇歡殿的仙師都說什么了?”武知蹊捧著小碗,吹了吹,仰脖子喝光了,繼續(xù)催促:“他說了什么奇怪的地方?jīng)]有?”
兒茶吃驚她喝湯的速度與舉止,僵笑著準備給她盛第二碗時,被武知蹊按在了凳子上,非要她即刻就說出點什么,兒茶就細想,邊道:“燕公子為人溫雅,話不多,說也輕聲細語的只同他的師弟們說,兒茶只道是奉王爺之命去伺候的,離得近,卻也只聽的一句半句的什么符什么水,記得不大真切,不過……”她頓了頓,忽然笑臉盈盈地道:“他的一個師弟倒很好心,路過后園的時候叫我小心些,說是那園子有摸不清楚的古怪?!?p> “摸不清楚?怎么摸不清楚?”知蹊追問。
兒茶搖搖頭,誠懇的說:“他沒講為什么,只說查不大出來,除卻墻瓦梁架子,其余能探的都探了,都不是那古怪的究竟?!?p> “便是了,能探的都探了,偏都不是?!?p> 武知蹊一時間心情復雜,又喜又憂的,慶幸崇歡殿的仙師也只是發(fā)現(xiàn)不對勁而已,煩心到底那間屋子為何招陰,根源在哪里?
她沒心思喝湯,站在窗子前又開始思慮起來,卻只瞥見一干影子拂過窗紙,有人在外頭喊:“王爺?shù)搅恕!?p> 武知蹊霎那只從頭冷到腳,好在手速夠快,沒等他進來,已經(jīng)撕下了一片裙擺將半張臉蒙著,只露了雙眼睛,愣生生的轉過身去。
謝昀見她,只訝異:“作何蒙臉?”
兒茶也心有此問,跪在地上小心看了武知蹊一眼,還很想問,王妃您為何舉著塊布就不會行禮了?
“都出去?!敝x昀往里走了幾步,將下人都打發(fā)走,坐在桌前,歪著腦袋盯著她瞧,“昨日問你的事情,可有想好答復?”
武知蹊站在窗子邊,手都舉酸了,卻不敢放,她還不敢說話!
搖了搖頭,她也緊緊用目光抓著謝昀的一舉一動,看他一手搭在桌檐,微微低頭,又說:“嫁給我不上算,你還不如舍了赦王妃花千金之名姓,我送你離開臨城,換一個身份重新開始,就當是死了,假死好過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