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眾眾放下包，緩緩坐下，向后仰倒，兩只眼睛看著房頂，說：“現(xiàn)在真的就只剩我一個人了?！饼堼徸痈孪蚝笱龅?，扭頭看著她說：“不是還有我嗎？”李眾眾笑了笑。龍龔子也笑了，說：“你不看這種雜志的。”李眾眾說：“上面有我?！饼堼徸铀查g來了興致，坐起來，一把拿過，翻開來看。李眾眾也坐起來，說：“中間，合頁。”龍龔子翻到中間。李眾眾解釋說：“幫子言朋友拍的。”龍龔子說：“拍得挺好的?！崩畋姳娬f：“子言說我怎么拍都好看?！饼堼徸诱f：“他說的實話。”李眾眾笑了一下，說：“宋伊去了子言的工作室?！饼堼徸訂枺骸澳銧康木€搭的橋嗎？”李眾眾點頭說：“嗯，我就是太好心了?！饼堼徸有φf：“我表弟都說你人美心善了。”李眾眾說：“他說的實話。”龍龔子忍不住笑出了聲。李眾眾一言不發(fā)，似陷入了沉思。
龍龔子說：“你朋友雖不多，就那么兩家十來個人，但感覺里面關(guān)系挺復(fù)雜的。你得隨時注意著，掌控著局面，不然會失控的?！崩畋姳娬f：“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所以有時候想想，一個人也挺好的?！饼堼徸有φf：“不好，人多還有經(jīng)念，一個人就只能敲木魚了。”李眾眾笑說：“我不敲木魚，我彈鋼琴?！饼堼徸诱f：“你不用去醫(yī)院了?！崩畋姳娬f：“我可以去打牌了?！饼堼徸涌粗?。李眾眾說：“好久沒打牌了?！饼堼徸诱f：“偶爾打一下玩可以，但不能把那當(dāng)作是一項事做。”李眾眾說：“你不喜歡我喝酒，也不喜歡我打牌?！饼堼徸友a(bǔ)充說：“還有抽煙。”李眾眾說：“我不想做出改變怎么辦？”龍龔子被問到了，半天說：“我也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辦?！?p> 回家路上，手機(jī)響了，張小菲打過來的，說：“我今天特地去咨詢了律師，他很有信心幫我贏得飛揚，飛翔兩個人的監(jiān)護(hù)權(quán)?！饼堼徸勇犃司蛠須?，說：“我辛苦幫你把飛揚飛翔帶大，這就是你給我的回報嗎？”張小菲說：“你不是幫我把她們兩個帶大，而是幫你爸把她們兩個帶大，當(dāng)初她們判給了你爸，而我享有隨時探望的權(quán)利。這么多年，我行使了我的權(quán)利，也履行了我的義務(wù)，我問心無愧。你要覺得委屈，不甘心，找你爸去?！饼堼徸诱f：“你也知道她們判給了我爸，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還真是實際。”張小菲說：“你管我怎么樣?！饼堼徸诱f：“老鐘那個人一看就很精明，你以為你能撈到什么好處？”張小菲冷冷說：“那是我的事，與你無關(guān)?！饼堼徸诱f：“好，那咱們法庭上見了?！睆埿》普f：“我真不想跟你撕破臉皮，那樣會影響飛揚飛翔的?！饼堼徸诱f：“你還為她們兩個考慮？”張小菲說：“我一直為她們兩個考慮。”龍龔子說：“你是好媽媽？”說著冷笑了一下。張小菲十分不滿，說：“我就是好媽媽！”
回家龍龔子心煩意亂，極不自在，偏飛揚飛翔又在那里打鬧，將一個花瓶打碎。龍龔子因此忍不住訓(xùn)斥了她們，她兩個委屈得都哭了。龍龔子便后悔。
回房間，付紹盛打電話過來，約著晚上一起吃飯。龍龔子本想拒絕的，但付紹盛根本不容他拒絕。龍龔子只得答應(yīng)下來。
晚上兩個人見面，付紹盛說：“聽說你媽回來了，她現(xiàn)在怎么樣？”龍龔子說：“還不錯，就是有點老，當(dāng)然她確實有些年紀(jì)了?！备督B盛說：“我也老了?！饼堼徸诱f：“你沒有老，你是成熟?！备督B盛說：“照顧召軒耗費了我們很多時間和精力，我們一家人表面看起來積極樂觀，其實背后承受了很大的壓力，包括我老婆我爸媽。周圍一直有人議論，說我們就是那個命，兩個健康的兒子養(yǎng)在別人家，一個殘疾的兒子養(yǎng)在自己家。我爸媽面臨的壓力更大，畢竟當(dāng)初他們?nèi)绻敢馔俗屢徊剑腋銒屢苍S走不到離婚那一步。”龍龔子說：“不要理會別人怎么說，關(guān)鍵是過好自己?！备督B盛說：“問題是我們現(xiàn)在過得并不好啊?！饼堼徸诱f：“往后會越來越好的。”
這時菜上來了，付紹盛說：“喝點酒吧。”龍龔子看他心情實在壓抑的樣子，就說：“好吧，但不能喝多，我酒量一般?！备督B盛笑說：“我酒量也一般?！饼堼徸有φf：“看來咱們兩個是棋逢對手?！?p> 兩杯酒下肚，付紹盛低著頭說：“其實今天是有事找你?！饼堼徸硬辉谝鈫枺骸笆裁词?？”付紹盛沉默了有兩秒鐘的樣子，然后終于下定決心似的，抬頭看著他說：“我想召成召明搬到我家里去住，跟我們一起生活?！饼堼徸拥哪樕甲兞耍@疑看著他。付紹盛說：“我知道我這個要求很過分，畢竟他們跟你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都有感情了。但是——你知道的，當(dāng)初我爭過他們兩個的撫養(yǎng)權(quán)，是你媽威脅我，逼我放棄了。這么多年，雖然他們兩個對我愛搭不理的，但我畢竟是他們爸爸，因此不管怎么樣，我都會照顧好他們兩個的，你大可以放心。你家里人多，你又沒有結(jié)婚，但你總會結(jié)婚的，到時房子都不夠住。而他們兩個一天天長大，總得有自己的私人空間，我家的房子雖然不算好，但卻足夠大?！闭f著將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然后滿上。
龍龔子也干了，說：“這應(yīng)該不是你的意思吧？”付紹盛低著頭說：“不是，是我爸媽的意思。”龍龔子說：“你最終還是回到了你爸媽身邊。”付紹盛說：“我爸媽年紀(jì)大了，想一家人生活在一起?！饼堼徸诱f：“我也想一家人生活在一起?！备督B盛說：“我爸媽一直記掛著召成召明兩個，我老婆也喜歡他們兩個。我認(rèn)真考慮了一下，他們兩個過來跟我一起生活是可以的。反正這么多年也沒怎么盡到做爸爸的責(zé)任，就當(dāng)是彌補(bǔ)也好，終究是我們一家人自私了?！甭犓@么說，龍龔子又有些不忍，說：“就算我同意，我家人也不會同意的，打死都不會同意。我爺爺奶奶姑姑一手將他們帶大，當(dāng)他們是親孫子親侄子，就是飛揚飛翔也當(dāng)他們是親哥哥。召成召明自己也不會同意，我都不敢跟他們說這件事，說了他們肯定會不高興，會鬧情緒，我遠(yuǎn)比你了解他們?！备督B盛默不作聲，又干了。
龍龔子原以為就這樣了，但誰知后面付紹盛的爸媽竟然找到家里來，當(dāng)著一家人的面說了他們的請求。龍邦成，張秀云，龍大美聽了是又氣又急，恨不能拿掃把把他們轟出去。而召成召明嚇得都哭了，怕真的要去爸爸家。飛揚飛揚見哥哥哭了，她們也哭，還挺大聲的。場面頓時有點混亂。余慶說：“哭聲一片，怎么著鬼子進(jìn)村了？”付紹盛的爸媽有點不知所措，他們沒想到他們反應(yīng)這么大。龍龔子打電話給付紹盛，跟他說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付紹盛接到電話很快趕來，一個勁的道歉。他爸媽說：“我們又沒說什么。”龍邦成十分生氣，說：“我們家不歡迎你們，你們走，趕緊走。”付紹盛忙說：“對不起?！币幻嬲f，一面催他爸媽走。他媽媽說：“他們姓付，不姓龍，是我們付家的人，不是你們龍家的人。他們流著我們家的血，跟你們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我們才是他們的親爺爺和親奶奶?！饼埌畛蓺獾貌恍小埿阍普f：“他們叫你們嗎？他們認(rèn)你們嗎？從小都沒帶過他們，不知道哪來的臉說？”所有人都驚呆了，這分明要吵架的節(jié)奏。龍龔子說：“你們?nèi)シㄔ浩鹪V我們吧，要求變更召成和召明兩個的監(jiān)護(hù)權(quán)?！备督B盛無奈說：“怎么就要打官司？”他爸爸說：“要打官司，讓法院來判。我一早就想過，如果私下談不好，那咱們就上法院。紹茂不是在法院工作嗎？先問一下他，晚上我給你大伯打電話?！备督B盛火了，說：“上什么法院？打什么官司？”他爸媽都嚇著了。付紹盛說：“有什么事情不能坐下來好好談，不然不會有今天的事，你們總是讓我為難。我都四十了，有些事情能不能讓我自己去解決，就算我非常失敗，我也想成功一次?！闭f著眼睛都紅了。他爸媽沉默不語。
付紹盛用手擦了一下眼睛，然后奪門而出。龍龔子只得送兩位老人回去，因為怕他們出什么事，他們年紀(jì)大了，而且聽說身體不好。
到目的地下車，兩位老人不停的道謝，并誠心邀請龍龔子進(jìn)去坐坐，喝杯茶。龍龔子拒絕了，借口還有事情。他既擔(dān)心家人，又擔(dān)心付紹盛。
回家，一家人都呆坐著，快中午了，也沒人做飯。余慶說：“哥，你還真是好心，還送他們回去。”龍龔子說：“他們不是壞人，是召成召明的家人。”余慶說：“召成召明長這么大，見過他們幾次？”龍龔子說：“這其中各種原因太復(fù)雜，不是一兩句話說得清楚。”余慶說：“孫子長大了，眼看著成人了，就想著要回去?！闭俪烧f：“我們不回去?！饼堼徸诱f：“可以不回去，但要經(jīng)常回去看看，看看召軒，不能讓你們爸爸為難?！饼埌畛烧f：“是，你們爸爸也是不容易?！闭俪烧倜鞒聊徽Z。龍龔子說：“以前就是不來往，因此結(jié)都解不開，不能讓那樣的事再發(fā)生。”龍大美說：“你比你媽明白。”龍龔子說：“我媽也不是不明白，她只是太好強(qiáng)?！饼埓竺浪朴悬c不滿，說：“你媽怎么都是好的?！饼堼徸拥f：“不是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嗎？”
龍大美起身說：“飯還是要吃的，我去做飯?！饼堼徸诱f：“今天奢侈一回，出去吃吧?！庇鄳c問：“去哪里吃？”龍龔子沒有回答，說：“等一下，我打電話給李眾眾，問她吃了飯沒有？”余慶說：“我們要被放在第二位了?！饼埓竺勒f：“你以后估計也會是這樣?！庇鄳c說：“我不會，我不會娶了媳婦忘了娘，娘永遠(yuǎn)放在第一位，沒有娘哪有我？我知道我從哪來的?！饼埓竺佬牢啃α?。
到陳廚的月牙兒餐廳，李眾眾已經(jīng)先到了。招呼過后，余慶說：“眾眾姐，你法院有熟人嗎？”李眾眾問：“怎么了？”余慶說：“我哥要打官司。”李眾眾說：“我法院沒有熟人，但我律師事務(wù)所有熟人。”余慶問：“很熟嗎？”李眾眾說：“很熟，他不單認(rèn)得我的錢，還認(rèn)得我的人?！庇鄳c笑了，說：“懂了。”李眾眾問龍龔子：“我不知道你被官司纏上了，打什么官司？”余慶搶著說：“有關(guān)撫養(yǎng)權(quán)的官司?！崩畋姳娔樕甲兞?。龍龔子知道她誤會了，忙說：“有關(guān)她們兩個的撫養(yǎng)權(quán)。”李眾眾松了口氣，笑了一下。余慶疑惑說：“不是召成召明的撫養(yǎng)權(quán)嗎？”說著一副反應(yīng)過來的樣子，“小菲姐想要回她們兩個？這真是禍不單行，他們商量好的吧？”龍大美難以置信的說：“小菲想要回她們兩個？沒有聽她說??？”余慶說：“她沒有跟你說，但跟哥說了，因為這個家里哥做主?！饼埓竺勒f：“你哥做主也要經(jīng)過我們的同意啊，我要不同意，誰也別想帶他們幾個走，都我一手帶大的?！庇鄳c說：“飛揚飛翔也就罷了，召成召明跟你都沒有血緣關(guān)系?！饼埓竺啦粷M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