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飯，吳莉媛提議去酒吧坐一下，喝一杯。李眾眾說：“我就不去了，我在戒酒。”龍龔子說：“我也不去，陪她戒酒?！眳抢蜴抡f：“你那么好的酒量，戒酒真是可惜了。”龍龔子說：“酒量好有什么用？”吳莉媛說：“跟人拼酒啊?！饼堼徸诱f：“那拼的是酒嗎？那拼的是健康，是命。你想去喝一杯去吧，我們就不去了，早點回家睡覺?！眳抢蜴抡f：“睡什么覺？睡那么多覺，也沒睡出一個孩子來?！饼堼徸硬桓蚁嘈抛约憾渌频目粗＠畋姳娦φf：“你意思白睡了？但即便白睡了，那也要睡啊。畢竟睡覺可不單是為了要孩子，你結(jié)過婚懂的，我就不詳解了?！闭f著挽著龍龔子的胳膊，“走，我們回家睡覺了。”郭乘龍笑說：“我也回家睡覺了。”吳莉媛看了他一眼，說：“這么早你睡得著嗎？”郭乘龍笑說：“睡得著，早睡早起身體好?！眳抢蜴抡f：“那我一個人去酒吧了?！?p> 龍龔子，李眾眾走后。郭乘龍說：“你真的一個人去酒吧？”吳莉媛說：“不然你陪我一起去？”郭乘龍說：“不想去?！眳抢蜴录仁?，又有點生氣，說：“不想去就不去，我不會求你的?！惫她堈f：“你怎么會求我呢？從來都是我求你。”吳莉媛皺眉說：“龍少爺怎么會喜歡李眾眾？她真的是又狠又厲害?！惫她堈f：“她不止狠，厲害，她還聰明漂亮有錢?！眳抢蜴潞藓拚f：“都說女人現(xiàn)實，男人一樣現(xiàn)實。”郭乘龍笑說：“現(xiàn)實不分男女，廁所澡堂才分男女?！眳抢蜴抡f：“我也回家睡覺了，今天晚上只我一個人，糖糖和蜜妞回老家了?！惫她垎枺骸安蝗ゾ瓢闪?？”吳莉媛說：“酒又不好喝，我知道李眾眾在戒酒，故意那么說的?！惫她堈f：“你別跟她正面交鋒，你又不是她的對手。”吳莉媛說：“不正面交鋒，難道側(cè)面偷襲嗎？那贏了也不光彩啊。”郭乘龍笑了笑。吳莉媛說：“我就要當(dāng)她的對手，其他人我還看不上。”
過兩天，李眾眾去看老黃，他精神看起來還不錯，只是人瘦了許多。黃嫂子和黃強兩個人一起照顧他，黃嫂子照顧他的日常，黃強負(fù)責(zé)跟醫(yī)生交流溝通。李眾眾照例買了玫瑰花，還帶了一個花瓶來。老黃說：“玫瑰花還是大紅色的好看，黃色的白色的不好看。老吳的花店還開著呢？”李眾眾說：“他說只要我繼續(xù)去他花店買花，他的花店就一直開著?！崩宵S說：“他老婆那么年輕，不到五十就死了，乳腺癌。一發(fā)現(xiàn)就是晚期，做不了手術(shù)，只能保守治療。癌癥雖然是治不好，但發(fā)現(xiàn)得早早治療的話，可以多活幾年?；钪仁裁炊紡姡F(xiàn)在生活又好，不像從前那么苦?！崩畋姳娨婞S嫂子和黃強表情緊張，一副要瞞不下去的樣子，就說：“活著當(dāng)然是好，但死也沒那么差，可以上天堂。天堂可美了，聽說只比洪湖魚米鄉(xiāng)差了一點。”老黃忍不住笑了。黃嫂子和黃強也笑了。
坐了一會，李眾眾要走，黃強送她出去。李眾眾問：“你跟你爸說他得的什么病？”黃強說：“我說脂肪肝，然后上面還有一個血管瘤。”李眾眾問：“他信了？”黃強說：“他信了，因為醫(yī)生也那么說。”李眾眾一言不發(fā)。黃強緊皺著眉頭，說：“醫(yī)生說他情況不容樂觀，我跟我哥原本想一直在醫(yī)院陪他，但又怕他起疑心?，F(xiàn)在我跟我哥每天輪換著來醫(yī)院陪他，他還說我們，說工作要緊，不能影響工作?！崩畋姳娬f：“你們就聽他的話吧?！秉S強嘆了一口氣，說：“我突然發(fā)現(xiàn)他變老了，我媽也變老了?！崩畋姳娬f：“父母總有老去和死去的一天，你要開始準(zhǔn)備接受那個現(xiàn)實了，面對那個現(xiàn)實了?！秉S強眼睛濕潤了，聲音也變了，說：“我不想接受，更不想面對。”李眾眾無奈說：“生老病死很正常，你得給自己洗腦，你得說服自己?！秉S強眼淚掉了下來。李眾眾從包里掏出紙巾遞給他，說：“我走了，把眼淚擦干，別讓你爸看出破綻，你現(xiàn)在能為他做的也不多了。”
傍晚吃了飯，黃嫂子陪老黃下樓去散步。老黃問：“黃強什么時候回來？”黃嫂子說：“吃了飯就回來吧?！崩宵S問：“我什么時候過生日？”黃嫂子說：“下個月。”老黃說：“到時我們一家人也出去吃飯，叫上大小姐和她老公?！秉S嫂子說：“好?！崩宵S說：“我怎么感覺有點冷？”黃嫂子說：“冷上去吧?！崩宵S說：“上去做什么？躺在床上，蓋好，就不冷了。我都躺了一天了，你幫我拿件衣服下來，我要再走一會上去?！秉S嫂子說：“上面也可以走啊?！崩宵S說：“從走廊這頭走到走廊那頭?！秉S嫂子說：“好好，我上去幫你拿，你就在這等我，不然我找不到你。”老黃說：“我就在這等你。”
黃嫂子走后，老黃看著她的背影，掏出手機，打電話給李眾眾。
電話接通，李眾眾似有點詫異，說：“老黃，吃飯了沒有？”老黃說：“吃了，你吃了沒有？”李眾眾說：“吃了，吃的餃子，吃了八個餃子，喝了大半碗餃子湯。”老黃笑說：“你要多吃一點，你太瘦了?！崩畋姳娬f：“你也要多吃一點，想吃什么，跟我說，人參果我也給你弄過來。”老黃笑說：“人參果吃了可以長生不老。”李眾眾笑說：“你想長生不老?。俊崩宵S嘆氣說：“我不想長生不老，我只想多活幾年，哪怕多活幾個月也好?！崩畋姳娎懔艘幌拢囂街鴨枺骸澳闶遣皇遣碌搅?？”老黃說：“猜到了，我活了這么大年紀(jì)，又開了那么多年出租車，什么人什么事沒見過，怎么猜不到呢？一早就猜到了。我只是沒有揭穿他們，陪他們演戲而已，我得成全他們的孝心?！崩畋姳娬f：“我想你應(yīng)該是猜到了，因為你表現(xiàn)得那么輕松，一看就故意裝出來的，你沒有那么樂觀?！崩宵S說：“我是沒有那么樂觀，我故意裝出來的，我怕他們都圍著我轉(zhuǎn)，不好好上班，生活全部打亂。我知道人都是要死的，但我還是害怕。我怕哪天我就不在了，眼睛永遠(yuǎn)的閉上了，再也睜不開了。”說著哭了出來。李眾眾輕輕說：“別怕，到時我們都在你的身邊，我們會大聲把你叫醒的。如果叫不醒，我們就提前給天堂的人發(fā)個信息，說你快要到了，叫他們幫忙接一下。然后還要拜托他們，好好陪伴你照顧你，讓你衣食無憂，每天都開開心心的。多年后，我們會重逢，因為你先去的天堂，熟悉那的環(huán)境，到時我還得仰仗你?！崩宵S聽了又哭又笑。李眾眾說：“別哭了，不然黃嫂子或黃強看到，戲還怎么往下演？”老黃說：“不哭，不哭，這么大年紀(jì)了，哭什么？也不怕人看到笑話?！闭f著慢慢止住了哭聲。
又聊了幾句，掛斷電話，李眾眾拿著手機，陷入了沉思中。這時龍龔子出來，手里同樣拿著手機，說：“剛糖糖打電話過來?！崩畋姳妴枺骸八趺礃樱俊饼堼徸诱f：“晚上吃飯的時候跟她爸媽大吵了一架，差點沒掀桌子，最后摔了幾個碗?！崩畋姳娬f：“她爸媽不愿意幫她帶蜜妞？”龍龔子說：“倒也沒說不愿意，只是忍不住說了她幾句，大概話說得有點不好聽?！崩畋姳娬f：“事情已經(jīng)那個樣了，還說什么呢？”龍龔子說：“被人騙財騙色，還生了一個孩子，想想都覺得憋屈，一定要說點什么的?！崩畋姳娬f：“糖糖還是離不開她家人?！饼堼徸诱f：“我們都離不開家人?！崩畋姳娡蝗缓茈y過，說：“我離開了家人，所有的家人?！饼堼徸诱f：“你現(xiàn)在有新的家人。糖糖買了明天的火車票，明天晚上到?！崩畋姳娬f：“到時你不用去接她吧。”龍龔子有點不好意思，說：“我到時要去接她?！崩畋姳妴枺骸盀槭裁词悄闳ソ铀俊饼堼徸咏忉屨f：“她想跟尹領(lǐng)保持距離，吵架的時候，她爸媽提到尹領(lǐng)，覺得他人很不錯?！?p> 明天晚上十一點鐘的時候，龍龔子去火車站接糖糖。接到糖糖，兩個人去吃宵夜。龍龔子說：“吳莉媛去外地了，晚上就只有你一個人。”糖糖說：“我知道，她明天中午才回來?！饼堼徸訂枺骸懊坻せ乩霞夜詥?？”糖糖說：“挺乖的，都說她長得好。”龍龔子說：“一會回去早點洗了睡，看你眼睛都腫了，還有黑眼圈。”糖糖說：“我明天就去找工作。”龍龔子吃驚說：“先休息兩天吧，把精神養(yǎng)好，找工作不急，至少不急于這一兩天?！碧翘钦f：“我要掙錢還債，我還要寄錢回家，買奶粉和尿不濕。我爸媽可以幫我?guī)Ш⒆?，但沒能力幫我養(yǎng)孩子，他們年紀(jì)大了，掙不到什么錢?！饼堼徸诱f：“慢慢來，一切都會好的，你別太急了?！碧翘钦f：“我不急，我爸媽就會急。我曾經(jīng)很不喜歡我家里，覺得一切都糟透了。我想等以后有機會，一定要離開家，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再也不回去。但在外面闖了那么多年，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累，我才發(fā)現(xiàn)家里挺好的，很溫暖。我真是沒用，讀了那么多年書，上了那么多年班。到頭來卻沒有掙到錢，還得依靠我逐漸老去的爸媽。”龍龔子說：“以后對他們好點。”糖糖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說：“我想著要對他們好一點，但我總是忍不住會生氣，大概因為我本身過得不好吧，所以一點就著?！饼堼徸诱f：“盡量把自己的日子過好一點?！碧翘强粗劬餄M是淚，說：“怎么過好？他們覺得我還是要結(jié)婚，但我跟誰結(jié)婚？我都不喜歡人家。我喜歡你，但你已經(jīng)結(jié)婚了。我自認(rèn)為比不過李眾眾，沒辦法把你從她手里搶過來。我覺得我的人生就是一個死局?！饼堼徸诱f：“怎么就死局？最多僵局，打破僵局，還是能活的。”
吃了飯，龍龔子送糖糖回出租屋，沒想到尹領(lǐng)在出租屋門口等著。糖糖一看到他就問：“你站在這做什么？”尹領(lǐng)說：“你叫龍少爺過去接你，沒有叫我過去接你。”糖糖說：“我想叫誰過去接我就叫誰過去接我?！币I(lǐng)一臉不屑的說：“得了吧，只有我們兩個會過去接你。你沒有同學(xué)，沒有朋友，只有我們幾個同事?！饼堼徸右姞钫f：“只是叫了我，沒有叫你，你至于生這么大的氣嗎？”尹領(lǐng)說：“你是我也會生氣的?！饼堼徸诱f：“我會生氣，但不會這個點生氣，而是另外找個點生氣。她現(xiàn)在很疲憊，需要休息?！币I(lǐng)說：“你還真是個好人?！碧翘钦f：“他本來就是好人，單純的對我好，不像你，有所圖?！币I(lǐng)說：“我圖什么？圖你嫁給我，圖蜜妞喊我爸爸嗎？我只是做夢的時候想一下。我想打動你，但如果實在打不動你，我也不會選擇打暈?zāi)??！饼堼徸诱f：“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你早點休息?！币I(lǐng)一句話不說，直接轉(zhuǎn)身離開。
龍龔子回去，李眾眾還沒有睡，說是睡不著。龍龔子忍不住問她：“我是不是個濫好人？”李眾眾說：“是?！饼堼徸诱f：“那你就是個假壞人?！崩畋姳娦α艘幌?。龍龔子說：“假壞人就是真好人?！崩畋姳娦φf：“我們兩個都是好人?！饼堼徸诱f：“但我們的好不一樣。”李眾眾說：“你是純蠢的好，我是很狠的好?！饼堼徸尤滩蛔⌒α?。李眾眾說：“總之你就是蠢，我就是狠。”龍龔子笑說：“我不是蠢，我是純，單純，純良。你是狠，然后狠生恨和痕，造成了恨，留下了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