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眾眾買了餃子帶過去，祝有福擠出一絲笑容，說：“你要再帶點酒來就好了，餃子就酒，越吃越有?！崩畋姳娬f：“好，下次帶，米酒。”祝有福笑說：“我瘦了，怎么你看著也瘦了？你不能再瘦了，再瘦就不好看了。”李眾眾說：“我怎么樣都好看，素珍姐也瘦了。”祝有福扭頭看著說：“她醒不過來了。”李眾眾也看著說：“您接受了這個現(xiàn)實。”祝有福說：“不得不接受，我早就應(yīng)該接受的?！崩畋姳娬f：“接受又如何？接受了就能放棄嗎？”祝有福說：“一直都抱有希望，希望能發(fā)生奇跡。”李眾眾說：“希望有時候挺害人的，不如早點破滅好?！弊Ｓ懈Ｕf：“以前真是難為你了?！崩畋姳娬f：“誰沒有被生活難為過？每個人都跟生活有仇。只是有的大仇，有的小仇，而我血海深仇。不過最后呢，一笑泯恩仇。”說著笑了一下。祝有福也笑了，問：“你怎么突然過來？”李眾眾說：“跟龍龔子吵架了，還沒和好?！弊Ｓ懈枺骸耙驗槭裁炊臣?？”李眾眾說：“肯定不是因為錢，也不是因為孩子，我們有錢沒有孩子?！弊Ｓ懈Ｕf：“還是要生個孩子，不然像現(xiàn)在這樣，誰照顧？”李眾眾說：“我也想生孩子?！弊Ｓ懈Ｕf：“孩子會帶來很多問題，但同時也能解決很多問題。”李眾眾說：“素珍姐以前總勸我戀愛結(jié)婚，又勸我生孩子?！弊Ｓ懈Ｕf：“她認(rèn)為人要戀愛結(jié)婚生孩子。”李眾眾說：“她很幸福，所以希望身邊的人都幸福都圓滿?！弊Ｓ懈Ｕf：“你懂她?！?p> 從醫(yī)院出來，李眾眾還是不想回去，于是一個人大街上逛著。走得累了，就找個地方坐下來發(fā)呆。
夜?jié)u漸深了，龍龔子打電話過來，問：“你在哪呢？我過去接你?！崩畋姳娬f：“不用，我一會就回去。”
掛斷電話，李眾眾起身回家。家里的燈亮著，龍龔子還沒有睡。李眾眾說：“燈可以留著，人不必留，可以早點睡?！饼堼徸诱f：“睡不著，你沒回來，我總是不放心。怕你被人搭訕騷擾，怕你喝多了跟人起沖突，還怕你身體不舒服?！崩畋姳娬f：“看來都是美貌和美酒惹的禍?！饼堼徸有α艘幌隆＠畋姳娬f：“我現(xiàn)在年紀(jì)大了，美貌不復(fù)當(dāng)年，沒有人搭訕騷擾我。又在戒酒，哪天成功戒酒，你就可以不用擔(dān)心我了。”龍龔子問：“你當(dāng)年有多美？照片都沒一張?！崩畋姳娬f：“自從我爸媽去世后，我們就沒怎么拍過照片，因為一家人不完整，有什么好拍的？我都想不起來自己從前什么樣子?！饼堼徸诱f：“肯定很美，不然洪子言，洪子語，金賢彬，鄭成俊都喜歡你。”李眾眾說：“他們現(xiàn)在都不喜歡我。”龍龔子笑說：“因為你年紀(jì)大了，美貌不復(fù)當(dāng)年。他們愛慕你年輕時的容顏，不愿承受歲月無情的變遷?！崩畋姳娬f：“他們在我生命中來了又還，你卻會一直陪在我身邊嗎？”龍龔子笑說：“是的?！崩畋姳娢⑿Σ徽Z。
第二天早上吃飯的時候，龍龔子說：“小劉跟我說，他現(xiàn)在每天除了送飛揚(yáng)飛翔上學(xué)放學(xué)，都沒其它的事做，實在不好意思。他想走，他朋友給他介紹了一份工作，他想去試一下?！崩畋姳娬f：“他要走就讓他走吧，這個月工資全算給他，再給他包一個大紅包，感謝他這么長時間以來的辛苦和盡職盡責(zé)?！饼堼徸有φf：“你對他們所有人還真是大方?！崩畋姳娬f：“金錢代表我的心，我拿出了我的誠意，那他們就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付起十二萬分的責(zé)任。我給高工資有所求的，求不到那就敬請離開?！饼堼徸诱f：“以前有人威脅你辭工要漲工資嗎？”李眾眾說：“有，但我不會受他們的威脅?！饼堼徸诱f：“你一看就受不得脅迫?！崩畋姳娬f：“我要是魚，不會放網(wǎng)一條生路，我要是網(wǎng)，不會放魚一條生路?！饼堼徸有φf：“一個狠人的自我修養(yǎng)?！崩畋姳娬f：“薇姐這段時間事多，辛苦你了。”龍龔子說：“她也要走，她兒子要結(jié)婚了，她老公身體不好，很多事要她去做。”李眾眾說：“她要走也讓她走吧?！饼堼徸诱f：“那到時我就是司機(jī)兼保姆了。”李眾眾說：“可以再找一個人啊?！饼堼徸诱f：“到時再說吧，主要我現(xiàn)在比較忙?！崩畋姳娬f：“忙著跟前女友碰頭?！饼堼徸有φf：“你別是吃醋了?！?p> 吃了飯，李眾眾開車去上班。路上接到付斯的電話，說：“李小姐?！崩畋姳娬f：“你怎么有空聯(lián)系我？”付斯笑說：“這不找到梅娜的家人了嘛，因此第一時間向你報告這個好消息?！崩畋姳姵粤艘惑@，忙踩剎車，將車停在路邊，說：“你找到梅姨的家人了？”付斯笑說：“是的，老公，兒子，女兒。你忙不忙？我們見個面，當(dāng)面說。”李眾眾說：“好?！备端拐f：“那咱們老地方見?！崩畋姳娬f：“好，我現(xiàn)在就過去?！备端剐φf：“那我等你?！?p> 掛斷電話，李眾眾打電話給黃強(qiáng)，說晚點去公司。
到老地方，一家茶館，付斯泡好了茶，已經(jīng)在那等著了，很興奮的樣子。李眾眾坐下急切問：“怎么找到的？”付斯笑說：“不著急，先喝茶?！币幻嬲f，一面幫她倒茶。李眾眾說：“你知道我不是很喜歡喝茶?！备端剐φf：“你喜歡喝酒。話說前段時間有事去信陽，想著難得因為其它的事去信陽，就繞了一下，去了梅娜的老家一趟，也是因為不甘心。沒想到她老公還有兒子女兒，前幾天回去了一趟，但沒有呆很長時間，就幾個小時，然后就走了。應(yīng)該是太久沒有回去，回去看一眼?！崩畋姳娬f：“這么多年他們總算是回去看了一眼?！备端拐f：“是啊，十幾年，還好我一直沒有放棄?！崩畋姳娬f：“我這個委托人幾乎都要放棄了。”付斯說：“我是真不甘心，找了十幾年，從青年找到中年，居然一點消息沒有。你又那么信任我，一直委托我找，我不能讓你失望。梅娜只是你家的保姆，你卻當(dāng)她家人一樣照顧，我也是很感動，你人太好了?！崩畋姳娦φf：“謝謝你，很久沒有聯(lián)系你，你卻一直記著我的委托。”付斯笑說：“主要記得你的承諾，你說到時必有重謝。”李眾眾笑說：“重謝肯定有的，你看我這么瘦，就知道我從來沒食過言。”付斯笑說：“不用重謝，一般謝就行了，不然我會不好意思的。畢竟找了那么多年，人都不在了，才找到?！崩畋姳妴枺骸懊纺壤瞎€有兒子女兒現(xiàn)在在哪？”付斯說：“就在這里?！崩畋姳姶蟪粤艘惑@，環(huán)顧四周。
付斯笑說：“不在這里，我意思就在武漢，之前一直在東莞，后來搬來了武漢。沒搬來多長時間，搬來之后回老家看了一下，應(yīng)該是當(dāng)天去當(dāng)天回?！崩畋姳妴枺骸霸谶@邊買了房子嗎？”付斯說：“好像沒買房子，租的房子，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買不起，畢竟房價那么高。”李眾眾又問：“怎么搬來武漢？”付斯說：“這個就不清楚了，要問他們。不過我猜啊，一是因為工作；二是因為生病?！崩畋姳娬f：“生??？誰生?。俊备端拐f：“梅娜她老公，腎有問題，好像有點嚴(yán)重。小醫(yī)院肯定是看不了的，要到大醫(yī)院看。第一人民醫(yī)院的泌尿科不是很出名嗎？在腎病治療上很有權(quán)威。梅娜兒子，大學(xué)學(xué)的臨床心理學(xué)，現(xiàn)在是個心理醫(yī)生，開了一個心理咨詢室。梅娜女兒，也是大學(xué)畢業(yè)，但不知道學(xué)的什么，現(xiàn)在在一家培訓(xùn)機(jī)構(gòu)上班。她兒子和女兒現(xiàn)在都挺優(yōu)秀的，梅娜該感到安慰了?！崩畋姳妴枺骸敖Y(jié)婚沒有？”付斯問：“兒子女兒？”李眾眾說：“兩個人?！备端拐f：“應(yīng)該沒有吧，他們回老家是三個人，多一個人都沒有。房子都沒有，結(jié)什么婚？更何況家里還有一個病人?！崩畋姳娬f：“那個男的居然得了重病，真是報應(yīng)?！备端拐f：“確實是報應(yīng)，因果循環(huán)，報應(yīng)不爽，天道好輪回。你別激動，喝點水?！?p> 李眾眾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問：“他們一家現(xiàn)在在哪?。俊备端拐f：“地址太長，我記不住，就寫下來了?！币幻嬲f，一面翻開筆記本，撕了一張。李眾眾接過看了一眼，說：“不是很遠(yuǎn)?！备端箚枺骸澳悻F(xiàn)在就要去嗎？”李眾眾說：“現(xiàn)在就要去?！备端拐f：“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李眾眾說：“謝謝，不用?！备端剐φf：“我忘了你有老公?！崩畋姳娬f：“錢我晚點打給你?！备端剐φf：“不著急?！?p> 告別付斯，李眾眾直奔目的地，她一刻都等不了，她等得太久了，等得頭發(fā)都白了。她積攢了好多話，今天要全部吐出來，一解她心中這么多年的怨恨。
到目的地，一個老舊的小區(qū)，電梯都沒有，需要爬樓梯。李眾眾已經(jīng)很久沒爬過樓梯了，快步爬到六樓，竟有點氣喘，于是站在門前歇了一下，才敲門。
一個身材干瘦皮膚黝黑皺紋叢生的老頭過來開的門。李眾眾有點意外，梅娜說過她老公，身材高大魁梧，皮膚白皙很好。梅娜不會說謊，她也看過照片，照片上她老公看起來確實很高大帥氣。老人問：“你找誰？”李眾眾問：“周小格嗎？”周小格說：“是，你是哪位？”李眾眾說：“我是春來和冬去的朋友。”周小格說：“哦，他們不在家，上班去了。你找他們有什么事嗎？來，進(jìn)來坐?！闭f著熱情往里面讓。
李眾眾進(jìn)去，房子不大，陳設(shè)也相對簡單，但收拾得很整齊干凈。周小格熱情招呼說：“你坐，我去給你倒杯茶?！崩畋姳娨幻孀拢幻嬲f：“不用。”
周小格倒了茶來，李眾眾接過說了一聲“謝謝”。周小格說：“不用謝，小心燙?！崩畋姳娬f：“一個人在家？”周小格說：“春來和冬去都上班去了，要晚上才回來?！崩畋姳娬f：“沒有下去轉(zhuǎn)轉(zhuǎn)？跟人聊聊天？”周小格說：“六樓太高，爬上爬下不方便?！崩畋姳妴枺骸氨呈裁磿r候駝了？”周小格笑說：“腰彎了，背也駝了，人老了。”李眾眾說：“人老了，那記性怎么樣？”周小格笑說：“記性還好，不過記不起來你了?！崩畋姳娬f：“記不起來我很正常，我們沒見過面?！敝苄「褚苫笳f：“你不是春來和冬去的朋友嗎？”李眾眾說：“我說我是他們的朋友，你就信?。俊敝苄「癯泽@說：“你不是他們的朋友？看你的樣子也不像是他們的朋友?！崩畋姳娬f：“租的房子，一個月租金多少？”周小格說：“兩千?！崩畋姳娪謫枺骸霸谶@住了多久了？”周小格說：“兩個多月，三個月不到，之前在其它地方?！崩畋姳娪謫枺骸霸趺聪氲桨岬竭@來??？”周小格說：“一是春來冬去好找工作；二是我看病方便。”李眾眾問：“看什么?。磕隳挠胁?？腦子有病嗎？”周小格不敢相信似的看著她。李眾眾卻一臉平靜的喝著茶。
周小格說：“我打電話給春來冬去，你叫什么？”李眾眾說：“我姓李，叫李眾眾，有印象嗎？”周小格有點懵。李眾眾放下杯子，說：“想不起來？那也難怪，你連你老婆都忘了，又怎么想得起來我？提醒你一下，你老婆以前在我家里當(dāng)保姆，想起來沒有？”周小格渾身一顫，直直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