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眾眾說：“醫(yī)院沒找到他，找到了我，我們家出錢幫忙做了手術。手術挺成功的，后續(xù)恢復得也好。我雇人去找你們，但你們一家搬走了，怎么都找不到。梅姨的身體雖然一天天恢復，但精神卻大受打擊，因此面貌一天比一天差。有一天她竟然趁護工不注意，從三樓跳下去，渾身多處骨折。傷好后，她的精神徹底崩潰了，我不得不把她送去精神病院。她在里面一住就是十多年，后來病情慢慢穩(wěn)定下來，我還想著把她接回家過年。但沒等到我過去接她，她就先住進了醫(yī)院，醫(yī)生說沒辦法了。倒是把年捱過去了，卻沒有捱過正月半。她自精神出問題后，就忘記了所有事情，忘記了你們，也忘記了我。但有一天她躺在病床上，就突然想起了所有事情，想起了你的遺棄和背叛。但因為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那么久，她不像之前那么傷心和難過了，她更多的是記掛你們兩個。我就又雇人去找你們，但還是找不到。她直到死也沒見到你們，你們躲哪去了？我前后找了你們十幾年。你當初怕人財兩失，所以選擇逃離。但這么些年過去，你也沒有生活得很好啊。你應該生活得好好的，那你當初的遺棄和背叛才有意義啊。你還可以就此辯解一下，反駁一下，證明你當初的遺棄和背叛是對的。”
周小格哭著說：“對不起，我錯了，我對不起梅娜。”李眾眾說：“道歉有什么用？梅姨已經(jīng)聽不到了。你沒機會向她道歉，因為你以后要下地獄的，而梅姨在天堂。為了給你看病，家里沒攢下什么錢吧？買不起房子，只能租房子，租又舊又小又破的房子。沒有房子，找不到女朋友，也結(jié)不了婚。你現(xiàn)在也是家里的負擔，拖累了兒子和女兒。你兒子和女兒沒放棄你，你當初憑什么放棄梅姨？”周小格哭得緩不過來。周冬去近乎哀求的說：“眾眾姐，你能不能少說幾句？”李眾眾說：“梅姨想起來所有的事情之后，猜測你們是不是已經(jīng)結(jié)婚了，有孩子了，她當了奶奶和外婆。你們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的媽媽，但你們媽媽卻一直記著你們，記得你們喜歡吃什么喝什么。她后悔從前對你們要求太嚴格，猜測你們不喜歡她，所以沒有去找她。”周冬去忍不住哭了。周春來眼睛也有點濕潤。李眾眾說：“你現(xiàn)在有病，那就是報應，活該！”周小格滿臉淚水，說：“我是報應，我是活該。”李眾眾說：“我像個瘋子一樣，在你們家發(fā)瘋。算了，我不說了。梅姨都不在了，我還說什么呢？”說著起身離開。
周春來追出去，說：“眾眾姐，謝謝你，救了我媽，又一直照顧她?！崩畋姳娬f：“不用謝，應該的，因為我當她是一家人。我這么好是不是襯得你爸更不是人？其實不用襯，他本來就不是人。人干不出那樣的事，畜生才那樣的行徑?！敝艽簛韽娙讨f：“我爸當初也是沒有辦法，窮是原罪，所以當了一回壞人。而你有錢，很容易就當了一回好人?！崩畋姳娎湫χf：“窮就可以把人扔在醫(yī)院等死？窮就可以犯罪？你爸是個罪犯，他犯了遺棄罪?！敝艽簛碚f：“你根本就不了解窮人的困苦，你只會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批評別人。你沒經(jīng)過困苦的日子，就沒資格去批評別人。”李眾眾說：“我也窮過，但我從來沒有放棄過我的家人。相反想盡一切辦法去醫(yī)治他們，照顧他們，延長他們的生命，讓他們活得有尊嚴。你爸都沒有想辦法，他是直接放棄了?！敝艽簛碚f：“他一個農(nóng)民，種地為生，親戚朋友也都不富裕，能有什么辦法？”李眾眾說：“你覺得他情有可原，可以被原諒是不是？”周春來說：“我覺得你過于激動了。”李眾眾說：“我過于激動了？我是在替你媽討公道?！敝艽簛碚f：“我媽要你替她討公道了嗎？我媽那么善良的人，會理解原諒我爸的?！崩畋姳姎獾眯α耍f：“你媽白生你養(yǎng)你了，我是吃飽撐著了，你們一家人早忘了她，生活得好好的，我還提她做什么？我真的是瘋了?！?p> 周春來眼看著李眾眾的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處，緩緩走進屋子，心情異常沉重。周冬去正在安慰周小格，拿紙巾給他擦眼淚鼻涕，又給他倒水。周春來無力坐下，低著頭。周冬去問：“眾眾姐走了？”周春來說：“走了?！敝芏ビ謫枺骸澳撬魈爝€會來嗎？”周春來說：“不知道。”這時周小格突然用手緊捂著胸口，表情十分痛苦。周春來，周冬去嚇了一跳，忙問：“怎么了？”
周小格又被送去醫(yī)院。經(jīng)過治療，周小格的情況慢慢穩(wěn)定下來。周冬去，周春來松了一口氣。周冬去說：“早知道上午不出院了，多住兩天。”周春來說：“你說住就住啊，爸不答應?！敝芏フf：“如果明天眾眾姐還來怎么辦？難不成我們真的要回東莞去？”周春來說：“大不了搬家，回什么東莞？”周冬去問：“搬哪去？”周春來沒有回答，而是說：“我去查一下眾眾姐住哪?！敝芏枺骸安槟亲鍪裁?？”周春來說：“知道她住哪，就可以上門堵她了?！敝芏フf：“攔著她，她就不能過來騷擾爸了?！敝艽簛碚f：“她沒騷擾爸?！敝芏フf：“換個詞，禍害爸。”周春來說：“她也沒有禍害爸。”周冬去說：“傷害爸?！敝艽簛碚f：“是爸當初先傷害媽的?！敝芏コ聊艘幌?，說：“眾眾姐跟我想象的很不一樣?！敝艽簛韲@了口氣，說：“她完全不是我想象的那個樣子。”周冬去說：“她比我想象的漂亮?！敝艽簛碚f：“她不以長相取勝，她以氣質(zhì)取勝?！敝芏バα艘幌?。周春來問：“你笑什么？”周冬去說：“沒笑什么，不知道她結(jié)婚沒有，但沒看到她戴戒指?！敝艽簛砟蛔髀?。
一早龍龔子坐在門前看書，周春來找上門來，說：“你好，不好意思，打擾一下，請問李眾眾住這嗎？”龍龔子抬頭看了一眼，不認識，說：“住這，找她有什么事？”周春來問：“她在家嗎？我是她朋友。”龍龔子說：“我怎么沒見過你。”周春來說：“我姓周，叫周春來，我媽以前在她家當保姆?！饼堼徸酉肓艘幌?，說：“你媽是不是叫梅娜？”周春來吃驚說：“你認識我媽？”龍龔子說：“認識，見過。但認識沒有多長時間，她就因病去世了?！敝艽簛碚f：“你是李眾眾——”龍龔子說：“我是她老公。”周春來有點意外。龍龔子笑說：“怎么看著不像？”周春來笑了一下，說：“請問你怎么稱呼？”龍龔子說：“我姓龍，叫龍龔子，真名，不是藝名。我爸姓龍，我媽姓龔，所以龍龔子?！敝艽簛硇φf：“你爸媽的姓氏挺好的?！饼堼徸右残α?，說：“本來是要請你進去坐的，但李眾眾在睡覺，為避免吵到她，我們就外面坐吧。坐，我進去倒杯茶?！闭f著放下書。周春來說：“不用?！?p> 龍龔子倒了茶來，周春來喝了一口，問：“眾眾姐一般什么時候起來？”龍龔子說：“她平時起得挺早的，但這兩天因為喝多了，所以起來得有點晚?！敝艽簛碚f：“喝多了？”龍龔子說：“她喜歡喝酒，經(jīng)常會喝多?！敝艽簛碚f：“喜歡喝酒？她以前好像在酒吧里打過工，我媽那時跟我們說過。”龍龔子說：“她現(xiàn)在更厲害，代理了一種紅酒，賣得還不錯。”周春來說：“酒還是少喝一點好，最好能不喝，酒喝多了傷身體?！饼堼徸诱f：“她的身體已經(jīng)傷了。”周春來說：“她非常瘦。”龍龔子問：“你見過她？”周春來說：“見過。”龍龔子說：“她有戒酒，只是感覺很難戒掉。”周春來說：“她要戒掉，我感覺她的狀態(tài)不是特別好?！北砬閲烂C而認真，透著一股子擔心和關心。
龍龔子問：“你找她有什么事？”周春來說：“沒什么事，就是感謝她，這么多年一直照顧我媽?！饼堼徸诱f：“不用謝，她當梅姨是家人。”周春來勉強笑了一下。龍龔子問：“李眾眾見過你爸沒有？”周春來說：“見過了，最先見的就是我爸?！闭f著有些無奈的樣子。龍龔子吃驚說：“李眾眾不會是打你爸了吧？”周春來說：“沒有，沒打他，只是罵了他。”龍龔子說：“狠狠罵了他？”周春來不說話，等于是默認了。龍龔子說：“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敝艽簛碚f：“眾眾姐是太生氣了，我爸的確做了錯事，可以罵，應該罵。只是我爸現(xiàn)在身體不好，眾眾姐去我們家兩次，我爸連著兩天被送進醫(yī)院。我怕她今天再去，所以過來堵她的?！饼堼徸哟糇×?，說：“她都把你爸罵進了醫(yī)院？”周春來說：“我爸身體不好，然后她像是失控了?！?p> 李眾眾一直沒醒，而周春來跟人還有約，等不了，于是先走了。龍龔子送他出去，轉(zhuǎn)身進去屋子，李眾眾醒了，問：“幫我留了飯沒有？”龍龔子說：“沒有，因為不知道你什么時候起來?！崩畋姳姴徽f話。龍龔子說：“剛周春來過來找你?！崩畋姳姵泽@說：“他怎么找到這來了？”龍龔子說：“循著車牌號找來的?！崩畋姳妴枺骸八椅沂裁词?？”龍龔子說：“沒什么事，就是堵你，他怕你去他家里罵他爸，然后又把他爸罵進醫(yī)院?！崩畋姳姴恍颊f：“他還真是個大孝子。”龍龔子說：“他爸有病在身，你就不能收著一點，人家真要有什么事，你得去坐牢?！崩畋姳娦φf：“你嚇唬我呢？”龍龔子皺眉說：“誰嚇唬你？我說真的。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那么久，梅姨也已經(jīng)不在了，你隨便說幾句得了?！崩畋姳姾藓拚f：“隨便說幾句，我恨不能動手打死他?！饼堼徸永淅湔f：“你喜歡毆打老人是不是？你真的是喝酒把腦子喝壞掉了。周春來都看出來了，覺得你狀態(tài)很不好。”李眾眾說：“他是心理醫(yī)生，他覺得我有病，看來我真是病了。我只是太過生氣，我需要發(fā)泄出來?！饼堼徸诱f：“我說你怎么又喝那么多酒，你什么都不跟我說，我都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我們還是夫妻嗎？”李眾眾說：“是，我們又沒離婚。”龍龔子說：“找到了梅姨的家人，這么大的事，你居然都沒跟我說。我們雖然沒有離婚，但你沒當我是你老公。”李眾眾說：“你意思我們的婚姻名存實亡？”龍龔子生氣看著她說：“你為什么不跟我說？”李眾眾滿不在乎的說：“忘了，我光顧著生氣喝酒去了?！饼堼徸拥芍?。
李眾眾沒有吃飯，直接去公司。黃強看到她很意外的樣子，說：“你怎么來了？”李眾眾說：“怎么你是老板，把我給炒了嗎？”黃強笑說：“你是老板?！崩畋姳娬f：“這我的公司，我想來就來?！秉S強笑說：“不想來就不想來，我?guī)湍憧粗！崩畋姳娬f：“你看得挺好的?！秉S強笑說：“謝謝夸獎?！崩畋姳妴枺骸澳闶遣皇怯X得我來不來都沒有關系，你可以把所有的事情做好？”黃強收斂了笑容，說：“有些事情我搞不定，還是要你親自出馬?！崩畋姳娬f：“如果有一天你能完全替代我，那這個公司我分你一些?！秉S強笑說：“我可沒有那個能耐。”李眾眾說：“你要對自己有信心，最開始你只是我的司機，現(xiàn)在你已是我的助理兼秘書?！秉S強笑說：“那是你給我機會?！崩畋姳娬f：“我會一直給你機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