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量了眼威廉,只見他照比初次見面那天打扮得更花枝招展了,一身綠色的小西服,上面還鑲滿了閃閃發(fā)光的碎鉆,怎么看怎么像一只綠孔雀。
噫,這家伙怎么喜歡這個顏色……
我丟了個嫌棄的眼神給他。
威廉還以為我是沒見著老板所以才嫌棄他,只得歉意地沖我笑了笑。
“抱歉哦瀧溪小姐,老板今兒出門了,不過他十分重視與瀧溪小姐的合作,還交待我一定要好好招待瀧溪小姐呢!”
我昨兒才說我要見老板今兒他就出門了?
我信你個鬼!
我白了威廉一眼,拉了張椅子,坐在他對面。
威廉見我露出一臉落寞之色,便調侃了一句,“哦我說瀧溪小姐,難道你就這么不想見著我么?”說罷不等我回答,捧著胸道,“我好傷心呀!”
我見不得威廉如此做作的動作,只得開口道,“我能問你幾個問題么?”
威廉以舒服的姿勢靠在身后的椅子上,兩條大長腿又放了上來。
“講嘛?!?p> “你們老板,究竟是什么人?”
威廉動了動高聳的鼻子,緊接著皺了眉道,“一個古板的老頭子罷了?!?p> “在朝中可有官職?”
威廉瞇眼瞅著我,嘴角一笑,“沒有?!?p> 沒有?
那就不是朝廷官員了……我摸著下巴,又問道,“那他可是當朝皇上的直系親屬?”
當朝皇上的直系親屬就是幾個王爺了,既然不是朝廷官員,那就一定是皇親國戚了。
“不是?!?p> 什么?!
我沒想到威廉竟也否定,連我自己也不確定地開口道,“既非官員又非王爺,難不成是外戚?”
先不說哪個外戚膽敢這么囂張,再說,這個時期最大的外戚莫過于慈禧太后的幾個兄弟了。慈禧雖說熱衷于安排自家侄女嫁給皇上王爺什么的來提高自己家族的地位,卻也沒敢給她兄弟們多大的官,一方面是怕惹人非議,另一方面則是她的兄弟們確實忒不爭氣,萬一事辦不成惹出禍來,到時候還得她來收拾爛攤子。
“也不是?!?p> 我靠!
我?guī)缀跻陌付穑瑳_威廉吼道,“你不會是在耍我呢吧?”
威廉無辜地眨了眨眼,“小姐為何如此問,我說的可都是實話呀?”
我咬了咬牙,“那你們老板幾時能回?”
“不知。”
見我的眼神仿佛下一秒就要活吃了他,威廉急忙擺了擺手道,“這我是真的不知道!老板今兒一早被宣進宮,回家收拾了東西,午飯都沒來得及吃就走了!”
見我依舊不信他,威廉慌張道,“小姐若是還不信,有人能給我作證的!”
我瞇了瞇眼,“誰?”
見我殺氣騰騰地靠近他,威廉從椅子上彈跳而起,喊了一嗓子。
“小香蕉!你再不出來明兒個估計就見不著我了!”
從樓梯上傳來一陣腳步聲,載蕉緩緩從樓上走下來,停在我們面前,面無表情地瞅了眼咋咋呼呼的威廉,將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載蕉本想與我打聲招呼的,突然抬起頭,仔細端詳了眼我的馬尾辮,再看向我的表情變得有些奇怪。
“小香蕉救我!”威廉沖上去八爪魚似的把人抱住。
我沖載蕉招了招手,“嗨,好久不見。”
載蕉收回目光,沖我點了點頭,突然身上多了個掛件,眉頭一擰,伸出兩根手指來。
“哎哎哎小香蕉別別別我下來還不行嗎!”
威廉見那兩根手指直奔自己的耳朵而來,急忙遠離了載蕉,一臉哀怨地看著他,“小香蕉你是不是外頭有了人,就不喜歡人家了?”
載蕉扯了我身邊的椅子坐了下來?!肮媚铮铱梢宰髯C他并未說謊?!闭f完,他冷冷地剜了一眼站在一旁充當怨婦的威廉。
“哦?”我瞅了瞅威廉,又瞅了瞅載蕉,“你親眼所見?”
載蕉點了點頭,“是我祖父?!?p> 怪不得……
我還說呢,怎么每次見這倆人其中的一個,另一個總會在場,沒想到和威廉的父親做生意的,竟然是載蕉的祖父。
只是,這載蕉的祖父又是何許人也?
“你祖父是因何事被叫進宮的?”
載蕉搖了搖頭。
“那你知道你祖父是去了哪兒嗎?”
載蕉又搖了搖頭。
“呃……”我摸了摸鼻子,“你祖父到底是干什么的呀?”
“……”
載蕉沉默著不再開口。
載蕉……載蕉……
我心里默默念了兩遍這個名字,聯(lián)想起載蕉的歲數(shù),腦海里突然閃過了些什么。
載湉原本是醇親王的兒子,過繼給慈禧當兒子才坐上的這皇位,而這載蕉也排載字輩,若非載湉的直系親屬的話,那是不是可以有另一種解釋,載蕉,或者說他的長輩,也是過繼給皇室的?
我怏怏地靠著椅背,心里已經(jīng)產(chǎn)生出離開的沖動。
見不著老板,便失去了今日之行的意義了。
看來載蕉的祖父,只能等我回宮之后再來查找此人了。
我站了起來,威廉站在一旁當了半天背景墻,現(xiàn)在急忙站了出來,“哦瀧溪小姐,請等一等。”
我抬眼盯著擋在我面前的人,沒好氣道,“干嘛?”
“瀧溪小姐,我聽掌柜的說小姐知道有一種東西能夠日行千里,能否告知在下?”
載蕉抱著胳膊也靠了過來。
我瞅著擋在我身前的兩人,看來今兒我若是不說出來,這倆人是不會讓我就這么離去的,只得嘆了口氣。
“那東西需要在兩地之間鋪設鐵軌方能運行,應該是用煤炭燃燒產(chǎn)生的熱氣驅使車輪轉動,帶著車頭外加后面好幾節(jié)車廂一起前進,既能日行千里,又能一次性運輸上千人。”
威廉眼前一亮,“這不是蒸汽機車么?”
“什么車?”載蕉出聲問道。
“啊,我父親給我講過?!蓖娸d蕉疑惑地瞅著他,破為做作地清了清嗓子,為他解釋道,“小香蕉你不知道,這蒸汽機可是我的國家早在一百年前就發(fā)明出來的好東西,我們國家的人都叫它萬能的原動機?!?p> 我點了點頭,贊成了威廉的說法。
這蒸汽機雖說是法國物理學家德尼斯早在十五世紀就發(fā)明出來了,但也確實是英國人瓦特改進了其工作原理并投入到實際生產(chǎn)使用的,難怪威廉會如此驕傲。
“前年七月份,怡和洋行資助修建了一條從吳淞到上海的尋常公路,上面鋪設鐵制軌道,聽說還嘗試著通車運營了幾次呢!只是沒過多久,你們政府就出價二十幾萬兩銀子贖回了那條鐵路,并予以拆除了。”
“拆除了?”我看向威廉,“為何要拆除?”
威廉搖了搖頭道,“說是損壞祖宗基業(yè),害其田廬、妨礙風水,我還是頭一次見著這么頑固的政府,說什么都拒絕我們修建鐵路呢!”
那群老古板!
我咬牙切齒,在心里罵了好幾遍清政府的迂腐與無能。
不服不行,清政府這波操作是真的牛逼。自己沒技術也就罷了,好不容易有個機會搭上這趟順風車,從而大大提高自己國民的生活水平,結果還活生生地給掐滅了。
什么損壞祖宗基業(yè)?祖宗基業(yè)早就被你們敗光了好么?
還什么妨礙風水?讓你們搞技術提高生產(chǎn)水平搞不來,搞些什么封建迷信的手段來控制人心,倒是得心應手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