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官差點頭哈腰地沖我道,“姑娘,鑰匙拿來了,我老鄉(xiāng)只給了我們一刻鐘的功夫,姑娘快跟我來吧。”
頭頂?shù)蜗聛硪坏嗡?,砸在我的腦門上,嚇了我一跳。
“姑娘小心,這牢里可不比外頭亮堂,萬一要是磕了拌了那我可不管啊。”那官差提醒了我一句,可我怎么聽這話怎么不中聽。
兩側(cè)牢房里頭分別關(guān)押著犯了不同罪行的犯人,牢里條件艱苦,只有一張桌子和一個茅草堆。此時犯人們都倚著茅草堆,眼瞅著一個個面黃肌瘦的,正在拿戒備的眼神打量著我們。
突然,從其中一個男人身后露出一雙稚嫩的眼眸,我驚道,“怎么還有六七歲的孩子?!”
“哦,連坐案,一家子都被關(guān)進來了?!弊咴谖疑砗蟮耐趵隙蛄搜勰莻€小男孩,“小的去抓人的時候是半夜,孩子還在睡,只拿了床棉被給裹了進來?!?p> 我盯著那個灰頭土臉的小男孩,久久說不出話來。
這個年紀的小孩本該陪在父母身邊無憂無慮地成長,誰能想到,上一秒還闔家安樂,下一秒就已經(jīng)身陷囹圄。
“他母親呢?”
“回姑娘,女囚犯需單獨關(guān)押,并不在此處?!?p> “那這么說,他是和他父親關(guān)在一處咯?”
我目光掃了一圈,周圍的犯人們被我打量得往后縮了縮,小男孩也害怕地躲到了角落里。
“他父親……已經(jīng)被處決了。”
“什么?!”我轉(zhuǎn)過頭來看向王老二,“處決了?”
“是的,尚書大人心懷仁慈,放他們母子一條生路,只是打入奴籍,待那男孩年滿十五就可以出去了。”
可是……
這孩子,能挺到十五歲么……
我看著那男孩抱著自己,小胳膊上面新傷加舊傷,不由得打心底里泛上來一股子寒意。
“姑娘,這還只是普通牢房,前面就是死囚們住的牢房了,還請姑娘一定要跟緊小的?!?p> 死囚……我頓時一慌,抓住了王老二的胳膊。
果然,再往里走,我發(fā)現(xiàn)牢房的結(jié)構(gòu)都和剛才那些普通牢房不一樣了,每間牢房都是鐵制,門的把手上纏著好幾道鎖鏈,有些牢房里頭還發(fā)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響,只是看不到罷了。
我哆哆嗦嗦地緊跟著王老二,心里祈禱著得抓緊時間找人,誰知還沒等我們找到張圩,從一間牢房內(nèi)突然傳來一聲嘶吼,嚇得我身子一竄,急忙躲到了王老二的身后。
“姑娘莫怕,這死牢里頭的人都知道自己出不去了,總想惹出點事兒來?!闭f著,王老二拍了拍門道,“喂!老實點兒!”
誰知他這一拍不要緊,周圍牢房里頭的死囚們都聽到了有人過來的聲音,都開始嘶吼起來,整個走廊頓時充滿了各式各樣的喊叫聲,有的還從門上方的小口內(nèi)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來,拍打著鐵門的門板,這場面,比我玩過的鬼屋還恐怖。
官差們怕事情鬧大,一個個上前,拿出佩刀,刀柄沖伸出來的手毫不留情地來了一下,那手的主人吃痛,只得收了回去。
我趕緊捂住耳朵,沖帶路的官差吼道,“張圩究竟在哪兒?”
那官差面露難色,“我老鄉(xiāng)只告訴了我人被關(guān)在這里,具體是哪個牢房就……”
我狐疑地看著他,“你老鄉(xiāng)不是給你牢房鑰匙了嗎?”
那官差一愣,從懷里掏出一大把鑰匙來。
我靠……
我無語地盯著官差手里那一大把鑰匙。
這獄卒心也忒大了吧,他難道就不怕我們把這些死囚犯都給出來么?
我嘆了一口氣,也不知道誰設(shè)計的這門板,上面的小口離地能有一米六,反正以我現(xiàn)在的小身板兒,就算墊腳都看不到里面的情況就是了。
王老二見我嘗試著墊了墊腳,突然向我伸出手來。
“姑娘,小的可以……”
我趕緊往后面挪了一步,沖他搖了搖頭道,“不,你不可以。”
王老二的手臂頓時僵在了半空中。
我深吸一口氣,中氣十足地喊道:
“張圩!??!”
“張圩我來看你啦?。。 ?p> “張圩你聽到就吱一聲?。。。 ?p> 周圍頓時鴉雀無聲。
官差們都捂上了耳朵,一臉驚呆地看著我。
王老二掏了掏耳朵,沖我豎了個大拇指道,“姑娘,您這嗓門真夠勁兒!”
這算什么,此時此刻若是鸝兒在的話,以那丫頭的嗓門兒估計都能把這房頂給震漏了。
“……二小姐……”
從最里面數(shù)第三間牢房內(nèi)傳出一句虛弱的叫聲。
我眼前一亮,是張圩的聲音!
“就是這間!”我急忙拽著官差上前,催促他道,“快快快,打開打開!”
牢門一開,里頭果然有一個人,頭微微低著,手腳都綁在了身后的十字架上,白色的里衣上橫著幾道長長的血痕,不知是板子打的還是鞭子抽的。
“……”
看著幾天前還活蹦亂跳的人,我一時竟不知道要說些什么。
張圩聽到動靜,慢慢抬起頭,認出是我,破損的嘴角微微咧了咧,嗓音沙啞道,“二小姐……您怎么……怎么過來了……”
“不是……不是還沒定罪呢么,怎么成這樣了?”
我心疼地看著人,突然眼色一厲,看向那官差,“你們!竟然敢濫用私刑?!”
那官差無辜地對我道,“姑娘為何這么說?小的們平日里與他無冤無仇的,估計人進來時就已經(jīng)這樣了。再說了,這死囚犯招供,多半都得吃點苦頭的?!?p> “他不是死囚犯!”我看著那官差一臉的理所當然,心里頓時窩了一股火,冷冷道,“這案子有冤情,他沒殺人?!?p> “喲,我說姑娘,他殺沒殺人那得我們大人說了算,哪兒能是您一句話說他沒殺人他就沒殺人的?”
我被那官差噎了一下,沖他擺了擺手道,“你,先去拐角處等著吧?!?p> “那可不成啊姑娘,您進來已經(jīng)是破了規(guī)矩,萬一出了什么差錯,我可沒法交待?。 ?p> 我忍住一巴掌拍上去的沖動,從懷里摸出早上從鸝兒那軟磨硬泡要來的一錠銀子,放在了他手上。
“快滾!”
“得嘞,小的這就滾!”
那官差拿著那錠銀子,美滋滋地退了下去。
“我只有一刻鐘,所以我問你什么,你得老老實實告訴我,不得有半句虛言!”我看向張圩滿身的傷痕,終究還是不忍心地將目光瞥向他處。
“鸝兒她還在府上等你?!?p> “二小姐……您問吧……”
“第一個問題,人是你殺的么?”
張圩搖了搖頭。
果然。
我點了點頭,“第二個問題,人既然不是你殺的,為何要帶走兇器,還要裝成畏罪潛逃?”
張圩睜著紅腫的眼皮望著我,“……兇器?……畏罪……潛逃?”
“有人看見你拿著刀離開了驛館?!?p> 張圩憤然看著我,嘴角都在發(fā)抖。
半晌,他吐出了一句話。
“……是您……阿瑪?!?p> 我瞪大了眼睛,“你說什么?”
“是您……阿瑪,讓我……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