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前世
奈夫吃了自己的那一份面包之后,在機床底下的那個柜子里,果然找到了一本厚厚的新書。
他草草翻了一遍,發(fā)現(xiàn)其中非常經(jīng)典的一些機械設(shè)計圖都已經(jīng)被折起來做了標記。
奈夫知道,這是維克托看書的習(xí)慣,而且以他那顆絕頂聰明的腦袋,這本書應(yīng)該早已經(jīng)爛熟于心了。
不過,這些機械圖對于奈夫而言,同樣十分熟悉。
因為不管是在哪個世界,材料和結(jié)構(gòu)永遠是金屬裝置最為核心的技術(shù)。
他以前是學(xué)這個專業(yè)的,所以對這里的機械部件上手都很快。
而這也讓維克托誤以為奈夫是一個舉世罕見的機械天才,幾乎想都不想的就將他收為了學(xué)生,并讓他當起了自己的助理,所有的知識和研究進展都不再對他有所隱瞞。
甚至還專程為他升級了金屬手臂和雙腿,配上了使用難度極大的鋼索輪盤,以便讓愛徒有足夠的能力來保護自己。
畢竟,這里是祖安,萬事不太平……
奈夫一手拿著那本書,一手將角落里幾個玻璃瓶中的藍色液體合裝在了一起,以便明天好帶出去再買幾瓶回來。
這些藍色的熒光液體,就是維克托所說的魔法藥劑了,奈夫自己身上那些依靠蒸汽驅(qū)動的機械裝置,也是靠這個來供能的。
就好像游戲里的藍條一樣,如果沒有了這東西,那么他也只能憑借拳頭和雙腳來平A了。
即便奈夫已經(jīng)在這里生活好幾個月了,可他的思維方式卻仍有些轉(zhuǎn)變不過來。
或許是這里的一切都太過于真實了吧,真實得不像是一個游戲里的世界。
所以才讓他到現(xiàn)在都不太相信有魔法的存在,還在猜測著這種藍色液體可能只是帶有銅離子的礦油而已。
奈夫一邊在心里嘀咕著這藥劑的屬性,一邊將角落的空瓶子都擺放在了一起,隨后數(shù)了數(shù)自己衣兜里的銀輪,在心里默默算了筆賬,應(yīng)該是足夠的。
這種兩面都刻有祖安標記的銀制齒輪,是城里的通用貨幣。
當然還有金輪,一個金輪可以兌換八十幾個銀輪,而一個銀輪的購買力則相當于那邊世界的一百多塊錢。
除此之外,還有整個瓦洛蘭大陸都通行的金幣,這里也很常見。
只不過,雖然被稱之為金幣,但它們卻是黃銅所鑄的,而且只有一枚硬幣那般大小。
所以從價值上來講,根本無法與祖安的金輪相提并論,就連一個銀輪,都能折換六十多枚金幣。
打一個更加通俗的比方,金幣相當于古華夏的銅錢,銀輪相當于銀錠,金輪則是金錠,一個金輪折換近五千枚金幣,購買力也超過一萬塊。
只是,魔法藥劑并不便宜,一瓶就得花上四五個銀輪,而奈夫的錢袋子里只有四十多個銀輪了。
不知不覺,維克托給自己的兩個金輪,都已經(jīng)花的差不多了。
看來,這幾天兩個人都只吃最便宜的面包,的確是明智的選擇……
奈夫想過,在這些錢花光之后,即便維克托不說什么,自己也應(yīng)該主動提出賺錢的事情了。
因為這一段時間的相處下來,奈夫知道,維克托的日子并不好過。
他先前在皮城學(xué)院的一點積蓄,早已投入到研究項目當中去了。
現(xiàn)在他的收入主要來自于機械人的制造與售賣,而所需要的零件,幾乎都來自于廢品廠。
當然,作為曾經(jīng)在祖安和皮城都很出名的機械師,維克托如果僅僅只是要謀生的話,去處可以有很多。
單是奈夫知道的,就有三個煉金男爵對他發(fā)出過邀請。
可維克托執(zhí)著于自己的實驗,對這些沒有半點興趣,而他的實驗,投入又極高。
再加上現(xiàn)在還多了一個花錢的半機械人——也就是奈夫了,因此才會出現(xiàn)如今這種捉襟見肘的窘?jīng)r。
奈夫這樣想著,拿起那本厚厚的《機械縱論》,從另一個門走出了實驗室。
隨后是鋼絲摩擦轉(zhuǎn)軸的聲音,天藍色的身影凌空而上,最終落在了峽谷高處一塊伸出來的平坦巖石上。
就看書而言的話,奈夫還是喜歡這種靜靜一個人的狀態(tài)。
此處是他前一段時間發(fā)現(xiàn)的勝地,寬敞安靜,視野開闊,往下能俯瞰整座蒙著綠霧與鋼鐵外衣的祖安,往上則能看到皮爾特沃夫未被懸崖峭壁遮擋住的城墻和高塔。
中層廣場那個巨大的海克斯壓力運送機,便是連接上下兩座城的樞紐,它在祖安人口中,還有一個形象的外號——尖嘯機,是根據(jù)它啟動時那刺耳的聲音而來的。
奈夫坐在巖石上,望著眼前這宏偉壯觀的機械杰作,在驚嘆的同時,仍舊有一種不現(xiàn)實的感覺,即便他已經(jīng)看遍了這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
關(guān)于自己是如何來到瓦洛蘭大陸的,奈夫想過很多遍,但都是徒勞。
至于回去的方法呢,他也參考某些穿越小說,都一一試過了,除了沒把自己搞死外,顯然沒什么卵用。
在心底里掙扎了一個多月,也慢慢想開了,反正回去了,自己的人生也沒什么希望。
就這樣吧……
在那邊,他是一個機械專業(yè)的高材生,只是生活過得并不如意。
日復(fù)一日的和金屬裝置打著交道,似乎連整個人都變得呆板機械了。
盡管領(lǐng)著微薄的薪酬老老實實做人,可依然逃不過中年危機。
他失了業(yè),也失去了家庭。
婚變過后,前妻以他沒有穩(wěn)定收入為由,奪走了兒子的撫養(yǎng)權(quán)。
至此,奈夫為之奮斗了半輩子的理想生活,支離破碎,連帶著那顆曾經(jīng)堅強的心,也碎成了萬段。
夜晚成了最煎熬痛苦的時候,只有依靠著強力安眠藥,他才能勉強入睡。
他也曾無數(shù)次的站在樓頂,想要一躍而下,可電話里偶爾還能傳來“爸爸”的叫喚,一次又一次的拉住了他。
作為一個沒有撫養(yǎng)權(quán)的父親,奈夫?qū)鹤拥膼鄄辉偃缟揭话愀邍篮駥?,反倒變得遷就,甚至是卑微。
因為他害怕,害怕那個剛滿十歲的小孩在不高興之后,就不會再叫他爸爸了……
于是,這個可憐的父親開始討好那個不懂事的兒子,要玩具想盡辦法的買,要零食節(jié)衣縮食的買。
甚至兒子最喜歡的電子游戲——《英雄聯(lián)盟》,他這個已經(jīng)是中年人的父親也不反對了。
還硬著頭皮花了一個多月的時間學(xué)會了基本操作,為的就是和兒子能多一點交集,能有更多的話可以說。
雖然把把上單蓋倫,但奈夫的技術(shù)還是拿得出手的。
而在游戲語音中能聽到兒子說一句“老爸你真強”,就是他最幸福的事了。
可事情終究不會一成不變,前妻再婚了,嫁了一個有錢人。
這件事對他雖然有所打擊,但那個女人的未來,他已經(jīng)放下了。
只是奈夫沒有想到,心中最致命的傷,還是由兒子撕開的。
后來兒子和他一起打游戲的時候,話漸漸變少了,甚至有時候都不開語音。
那天晚上的十一點左右,父子二人在接連輸了三四把排位之后,聊天界面彈出了兒子的一句話:你也早點休息吧,老爸不讓我晚上打游戲……
他望著屏幕角落的這句話,怔然許久,淚流滿面,心臟就仿佛被插進了一柄鋼刀一樣,痛得喘不過氣。
他捶著胸口,第一次哭得這么狼狽:“小兔崽子,我才是你老爸,我才是你爸啊……”
胸口的痛楚越來越大,漸漸襲向了四肢,全身都無法動彈,就連盯著電腦顯示屏的雙眼,都變得模糊不清了,最后,是一片黑暗……
青豐巖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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