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拄著拐杖,被人扶著還顫顫巍巍的老太婆立于人群左側。模樣看上去和田婆婆的年紀相仿。她迎上冷月白那雙,隱藏著希望光芒的目光:“看在田婆婆保護田家村那么多年的情分上,我們不抓你,但是你也不能留在村子里?!?p> “村長婆婆!”
村長婆婆瞪了一眼情緒高漲的阿天,后者立馬慫得退至他父親身后,敢怒不敢言的仇視著冷月白。
“姐姐,月白...”
“妹妹。”村長婆婆打斷田婆婆的話:“你是知道,我們村子是有多厭惡妖怪,不管善惡。我們共同養(yǎng)了她那么大,已經(jīng)夠了。”
“好?。∥铱梢噪x開。”冷月白插話,不想田婆婆為難,心也已經(jīng)不想繼續(xù)待在這樣的村子里了:“但是,我要先將我婆婆身體養(yǎng)的好些了,便和她一同離開!”
“不行!”
“為何不行!婆婆是我的家人,我要照顧她。”
“我們村里有的是能照顧人的人,你這只妖怪給我們滾出去!”阿天的話讓已經(jīng)安靜的村民再次鬧哄起來。
村長婆婆重重的用拐杖敲了敲地板:“都給我安靜!”
待村民安靜下來,村長婆婆對冷月白道:“今晚上你可以留下,但是天亮前,你必須離開。”
月白不作聲了,她倔強的不肯改變自己的打算,就算心里有多擔憂,繼續(xù)留下來的下場。不過已經(jīng)習慣了,即使自己不是妖怪,外姓的身份足以讓她們看低自己。
村長婆婆看出冷月白的意思,無情道:“那你現(xiàn)在就離開,田婆婆交給我們照顧。”
冷月白沉下臉背起田婆婆:“我會離開,不用你們轟!”
村民們面面相覷,他們沒有去阻止冷月白,只當她這話是答應明日一早便會離開。冷月白在全村村民的冷漠和畏懼的目光下,一寸一步的回到還未被妖火波及的她們的家。
冷月白將田婆婆放于床上,呆呆的注視著精神不濟的田婆婆。過了半晌,后者悠悠醒來,第一時間握住冷月白的手。冷月白才因此回過神,聽她道:“白兒,來,挨著婆婆身邊坐?!?p> 冷月白抿了抿唇,與靠著床的田婆婆相對而坐。
田婆婆撫了撫冷月白的耳朵和發(fā)絲,目光柔和:“孩子,婆婆沒有多少時間了,接下來婆婆說的話你要牢牢記住?!?p> “不,婆婆還有很長時間,等你好些了我要帶你走,離開這里!”
田婆婆緩緩搖頭:“我走不了了,孩子?!?p> “不,婆婆,無論如何我都要帶你走!”
“聽婆婆說!”她握住月白的手緊了緊,強行轉(zhuǎn)移話題的鄭重道:“你不是妖怪,你就是我的孩子!這是屬于你的模樣,你不要害怕?!?p> 冷月白垂眸:“婆婆,你不用這樣安慰我。我知道,我是一個被拋棄的孩子,你是可憐我才撫養(yǎng)我長大的......”
“說什么傻話。你從小到大都很懂事,做什么事情都不會讓婆婆擔心。這樣乖巧的孩子,我疼都來不及呢!”
“可我讓你失望了?!痹掳椎偷偷?。
田婆婆琢磨著冷月白這句話,再仔細打量了一番她的外貌,面色憂愁起來:“難道,你也認為自己是妖怪嗎?”
冷月白抿唇,不說話了。
田婆婆咳了幾聲。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所以不再與冷月白糾纏‘是不是妖怪’這個話題。
她從懷里拿出一支白如月色的玉棒和一串手珠:“孩子,這是白玉珠,一定要戴好,還有這支玉筆,決不能離身!”田婆婆說完,攆了一撮月白的發(fā)絲,她將發(fā)絲和玉棒放在手心握住,亮光在手心處閃了閃,等展開手掌,那支玉棒變成了玉筆。
月白還覺得奇妙,發(fā)絲被拔居然不會疼。但在她看見那支玉棒被變成玉筆的時候,卻是愁眉:“婆婆,你為何會.....”
“我不是說了嘛,你就是我的孩子。婆婆和你一樣,我們不是妖怪,我們只是會一點法術,你要記住了。”田婆婆虛弱一笑,舉起玉筆于冷月白眼前:“你看這玉筆,這樣一轉(zhuǎn)就會變成簪子,再轉(zhuǎn)回來便是玉筆?!碧锲牌艑⒂窆P變成簪子,戴在月白的發(fā)上。她認真的瞧了瞧,道:“這才是你原本的模樣,真好看?!?p> “婆婆,我不在乎,只要你還在就好?!崩湓掳妆ё√锲牌牛骸捌鋵嵨以缍疾幌朐谶@兒呆了,這里的村民總以為自己是本地人就欺負我這個外姓的,我受夠了。今日又發(fā)生這樣的事情,順理成章的給我一個可以離開的理由。”
“傻孩子?!碧锲牌艢庀u漸不順暢,開始變得急促,她撫摸著月白的頭,一字一句緩緩道:“白兒,你走吧!帶著玉筆和珠子一直往南走,找到白澤,你就能知道......”
話未盡,田婆婆命逝。
冷月白愣了片刻,并未松開田婆婆。她試著輕喚婆婆幾聲,沒有得到回應。再試著輕喚幾聲、幾十聲。最后,田婆婆以散成點點星光慢慢消逝的方式,回應了冷月白的呼喊。
冷月白伸手去抓住那點點星光,似乎抓住了,可展開手掌,里面什么都沒有。
兩行清淚忍不住的落下,她顫抖的將掌心置于胸口上,輕喚了一句:“婆婆?!?p> 本已經(jīng)忘記的一些記憶,在此刻,正一點一點的回想起來。不知過了多久,漸漸地,冷月白從哀傷中緩緩回神,琢磨著離開田家村的時候應該到了。心中冷笑了一聲,什么該不該,這樣的地方,沒了田婆婆,她根本就不想繼續(xù)待了。
月白撫摸了一遍田婆婆躺過的床榻,那里已經(jīng)沒有了溫暖。她轉(zhuǎn)身的那刻才注意到坐在茶桌上的男子。那男子正是在山上碰見的人。他正在從容的喝著杯子里的茶。
“你何時進來的?!”冷月白戒備的盯著司空忘見。期間止不住的打量他,當她見到他發(fā)冠上的符形玉扣時,雙眉一皺:“神棍術士!”
“逝者已逝,請節(jié)哀?!彼究胀姺畔虏璞K,側眸望了過來,一副不介意冷月白對自己無禮稱呼的模樣。
司空忘見的問候,讓冷月白的心,始料未及的暖了片刻。她有些慌的移開目光,心里將司空忘見往壞處想:不管這個術士是不是村子里的人請來,反正她都要離開這里了。
門一開,冷月白愣了,因為屋子外面都圍滿了村民。她捋了捋心緒,從容的迎上村民仇視她的目光,走出屋子。
冷月白的視線只在那些村民身上停留片刻,最后落于位于人群前的村長婆婆身上。她走過去,但在合理的距離前停住。
“村長婆婆,謝謝您這么多年來的照顧?!痹掳紫虼彘L婆婆鞠了一躬。起身后,毅然的轉(zhuǎn)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