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如玉愣住了。
他只覺得腦中一片漿糊，好像有什么想說卻又說不清楚。
“我能走嗎？”他一時聲音大了些，頓時整個宴席上的人，動作都停了下來。
“公子……”絕代佳人面色憂愁的看著他，然而首座上的主人卻制止了他。
言如玉依舊看不清他的樣子，只是感覺他又威嚴(yán)了幾分。
“若是言公子想要離開，我等也不好強(qiáng)留?！?p> “我……”他想要起身，可身體卻動不了。不是有人強(qiáng)硬的控制著他，而是他本能的不想動。
耳邊依舊是那幾個大漢焦急的喊叫聲，可他卻打了個激靈。
“不……不必了?！彼樕蠑D出一個勉強(qiáng)的笑容，深呼吸了好幾口氣，讓自己真正的平靜了下來。
見他如此，原本停下動作的賓客們又一次開始了熱鬧的宴會。他們高聲談?wù)撝裁?，可言如玉迷迷糊糊的，總覺得聽不真切，明明是熟悉的語言和文字，落入耳中卻又瞬間忘卻，便是一個字都記不下來。
“真的不吃些什么嗎？”林生似乎有些遺憾的看著他。
言如玉舉起筷子，躊躇半晌，最終還是緩緩加上一塊粉蒸肉。
入口的瞬間，他頓時愣住，那種入口即化般的絲滑口感，是他從不曾享受過的，那種極致的美味，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然而越是美味，回過神來他越是警惕，因?yàn)檫@種美食完全已經(jīng)超出了食物的范疇，幾乎是一種精神上的享受了。
林生似乎沒有再在意他，而是自顧自的埋頭苦吃。他雖然吃的多，但姿態(tài)卻很優(yōu)雅，一眼望去看不出有什么失禮的地方，反而讓人覺得僅是看他吃東西都算是一種享受了。
耳邊，那些嘈雜的聲音卻越來越輕微，大漢的聲音已經(jīng)完全無法傳入他耳中，而言如玉也好像是忘記了這一切一般，略顯恍惚的看著面前這一切。
絕代佳人悄悄的沖著他笑，笑容狡黠又美好，他收回目光，不敢觸碰。
宴會不知何時結(jié)束了，可他始終也沒有再碰面前的食物。被侍女引向客房時，他看到林生也跟了過來，到了另一間房，才突然意識到，在宴會結(jié)束的那一刻，那些賓客們就像是云霧一般突然消失無蹤，但他卻一點(diǎn)也沒有產(chǎn)生懷疑。
今夜他的頭腦就像是被什么東西堵塞了一般，無法思考，機(jī)械性的被人操控著，讓他每每產(chǎn)生恐懼，卻又在下一刻遺忘這一切。
看著侍女離開，林生從他的房間里走出，言如玉下意識的叫住了他。
“林兄，你……”
“受了恩惠，自然要替人辦事，我便先告辭了，言兄好眠吧?！?p> 他瀟灑的一揮手，朝著外面走去，越走越遠(yuǎn)，直到消失在言如玉的目光下。
他想要伸出腳，然而那位絕代佳人又一次出現(xiàn)在他面前，言如玉想要后退，可佳人只是紅著臉，朝著他笑，一轉(zhuǎn)身便也不見了。
言如玉望向地面，一塊潔白的絲帕，在月光下異常的顯眼。
他下意識的走了過去，撿起帕子，上面?zhèn)鱽碛奶m般的清香。
言如玉一動不動，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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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人、讀書人，你醒一醒啊?！?p> 耳邊傳來不知道是誰的聲音，言如玉迷迷糊糊的睜開眼，長吐一口濁氣，只覺得自己神清氣爽，仿佛有著用不完的力氣。
隨著“啪”的一聲，他原本握在手中的一本書落在了地上，讓他打了個激靈。
他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一直盤坐著，望望四周，除了幾個陌生的獵戶，他此時正在一所破廟之中。
不，不是昨夜的那間破廟，他此時所在的地方，比那更是破舊了幾十倍。漏風(fēng)的屋頂，破敗的墻壁，周遭的一切都讓人看的心驚肉跳的。
“年輕人，你總算醒了，可嚇?biāo)纻€人啊?！笨雌饋砗┖窭蠈?shí)的獵戶對著他咧嘴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斑@破廟都荒廢了不知道多少年了，你昨晚不會就睡在這吧?！?p> 言如玉愣愣的抬頭看了看太陽，早已是日上三竿，不知自己睡了多久，面前是早已熄滅的柴火堆。
“嗯……嗯。”言如玉還是有些茫然，只是應(yīng)著聲。
“這……你可真是大膽，我們這山里可是有狼的，這破廟也擋不住，你昨晚沒出事，可真真是運(yùn)氣好。”
“劉叔，劉叔你快來看吶！”廟外似乎有個年輕人在喊著什么，正跟言如玉說話的獵戶聽到這里，急忙轉(zhuǎn)身朝著外面沖去。
言如玉遲疑了一下，也連忙爬起來，朝著外面走去。他意外覺得自己的身體異常輕盈，似乎沒有因?yàn)楸P坐一夜而受到什么影響。
并沒有發(fā)生什么意外，年輕的獵戶只是指著廟外一個稻草堆，吃驚的大喊著：“劉叔你看，這幾頭狼好像被人弄死在這了?！?p> “什么！”言如玉一驚，急忙湊過去看看。
三頭狼體型大的嚇人，不過此時尸體早已冰涼。他們雙目都被戳瞎，尾巴上的毛不知被誰捋去，光禿禿的看著異?？尚?。
尸體旁，一只禿頭的毛筆被丟在一邊，上面斑駁的血跡似乎在聲明這就是武器。
劉獵戶翻了翻三頭狼的尸體，言如玉湊近一看，發(fā)現(xiàn)那頭體型最大的黑狼左臉處，有一道極深的舊傷。
“這……這不會是我爺爺當(dāng)年遇上的那只惡狼吧……”劉獵戶遲疑著。
“不會吧！那不是老人編出來嚇人的嘛！”年輕的獵戶自是有傲氣，誰都看不上，此時口不擇言的是他。
“哼，這事村里人都知道，我騙你這毛頭小子做什么。”
村里的獵戶都知道，當(dāng)年收成不好，家家戶戶都鬧饑荒，偏偏還有幾頭惡狼每夜都來偷雞，后來是劉獵戶的爺爺出手，聯(lián)合村人干掉了幾頭狼，還在狼王臉上留下一道傷疤。而那以后，村子里也就沒有再遇過狼了。
“可是也不會是這頭吧，這也活的太久了。”小年輕猶有不服。
“怕是成精了啊?！眲C戶皺起眉頭又緩緩舒開，“不過還好，不知是哪位高人出手相助，不然要是等他成了氣候，恐怕我們村子就要遭災(zāi)了?！?p> 他一邊說著，一邊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其他獵戶也是如此，只有那個小年輕依舊面色不服，卻也沒有多言。
言如玉呆呆的看著，背后早已被冷汗打濕。
昨夜的一切慢慢浮上心頭，出奇的是，原本模糊的記憶漸漸清晰，那些不懂的話語他也漸漸明白……然后又一次遺忘。
但他突然神思清明，一些原本想不通的道理，一些背不下的詞句，一些學(xué)習(xí)上的困惑突然清晰起來，這種突然開竅般美妙的感覺，就好像……
昨夜的那份粉蒸肉。
他突然一驚，然后喃喃自語起來。
“書中……自有顏如玉。”
“書中自有黃金屋。”
“書中自有……千鐘黍?！?p> “讀書人，你在說什么呢？”劉獵戶看了他一眼，嘖嘖稱奇，“剛剛看到你你也一直在念叨什么，還以為你是在背書，沒想到叫了你幾句，才發(fā)現(xiàn)你是睡著了夢囈，倒是刻苦?！?p> “我一直在讀書？”言如玉愣愣的說著，他無意摸了摸袖子，一塊潔白的絲帕悄然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