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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巢業(yè)火

第二十五章:死而復(fù)生

烏巢業(yè)火 浮州泊古寺 4876 2019-12-08 22:00:00

  轉(zhuǎn)眼又是初平三年的春節(jié)前夕,上林苑內(nèi)張燈結(jié)彩,宮人們都忙著打包收拾著宮內(nèi)的金銀細軟,準備春節(jié)時能夠搬入新建成的郿塢。

  而長安城內(nèi)卻全無節(jié)慶的喜氣。

  原來,郿塢自初平二年開始建造,董卓強令三個月內(nèi)必須完工,然而整個關(guān)中民力不足役使,又征調(diào)全國各地民夫趕往長安,共計二十五萬協(xié)助籌建。同時全國各地轉(zhuǎn)運使,皆被責(zé)令上貢當?shù)卣淦?,黃金,糧草,以充盈郿塢府庫。

  郿塢建立之初本是為了董卓為了滿足貂蟬一時逸樂,后又因為與呂布生了嫌隙,加之朝局暗潮洶涌,董卓遂決定將原本駐扎在郿縣的軍事城堡與郿塢連城一片,又調(diào)半數(shù)西涼嫡系兵馬進駐郿塢,以防萬一天下有變,可以據(jù)郿塢以圖后進。

  原來自從呂布失信于董卓后,朝中大事,董卓盡皆委任于李儒,并旁令李肅協(xié)力,兵力則一分為三,郭似據(jù)守郿地,李傕外鎮(zhèn)虎牢,長安防務(wù)雖仍由呂布的虎豹騎充任,兼領(lǐng)禁軍之責(zé),但隨著董卓即將搬入郿塢,長安也將只不過是名義上的京城。

  而最可憐的,莫過于百姓遭此大難,無不怨聲載道,城外荒野之上,埋骨遍地,都是長途羈旅的民夫,途中染病而亡或者餓死的。死尸堆積,不少村社更是瘟疫橫行,原有的村落,十者空其二三,又有二三被征調(diào)修建郿塢,天下農(nóng)田,荒廢者大半。

  而朝廷反倒變本加厲,地方官巧立名目,變相加征田賦,打著董卓籌建郿塢的借口,趁機中飽私囊。一時之間,良民沖入山林,落草為寇,或出泗水,向中原逃亡者多矣。

  面臨如此形勢,王允的心情十分復(fù)雜,現(xiàn)下民怨沸騰,本是原本計劃中的重要一環(huán),本該欣喜地看著計劃一步一步推進,然而長安官民卻盡知這郿塢是董卓為貂蟬而建,恐怕大事既成的那一天,但女兒名聲也保不住了。到時該如何安全的遠遁江湖,卻成了一件令人頭疼的事。

  雖然心焦,但王允不得不繼續(xù)推進下一步。

  但王允心下想的,只求這盤棋能夠快點終局,百姓少受一點苦,那些無辜歸咎在貂蟬身上地罪業(yè),便能減輕一份。于是,王允默默封好了書桌上的信,小心地捆在鴿子腿上,看著鴿子沖入天空,他的這顆心才算安定下來。

  鄴城議事廳。

  “主公,曹將軍的家臣求見?!苯?jīng)過半年的休整,袁紹正與田豐商量著南皮,中山和薊城的防務(wù)和屯田事宜,突然聽到部下來報。

  “哦?孟德的家臣,快請進來?!痹B收起臺案上的地圖,正了正衣襟。

  然而視線的盡頭走過來一個十分熟悉的身影,他身著一襲寶藍色云錦交項長袍,腰間系著金縷瑪瑙帶,斜別著一支白玉紫竹洞簫,身上淡淡地散著酒氣和西域的茵犀香交雜地氣味,一副閑散疏闊地韻致,慢慢走近,竟然是郭嘉。

  “將軍有禮了,半年未見,袁將軍風(fēng)采依舊,不愧是當年長安閨中女子無不傾覆相思的‘西園袁郎’,哈哈哈哈。”郭嘉俯首作了一個長揖。

  袁紹聽他還是這般沒有正形,心下略有不悅,但仍心中已然猜到,郭嘉離開鄴城后,八成是去了曹操那里,如今頂著曹家家臣的名義又來鄴城,不過心中惻隱之心一動,想著郭嘉這般性子,能被孟德所容,在這亂世尋一棲身領(lǐng)俸之所,也是欣慰,于是不再計較往日恩怨,笑笑說:“先生,別來無恙,原來是去了孟德處,此番前來,不知孟德有何事相告?”

  郭嘉慢悠悠地從袖子中抽出一個信筒,交給袁紹,一臉壞笑地瞥著他:“自然是成全將軍地美事?!?p>  先前袁紹最煩郭嘉這副表情,而今旁邊又站著幕府中素來剛直正派的田豐,兩人對視一眼,彷佛彼此安慰著對方,暫且忍耐下去。

  袁紹抽出圓筒中的卷軸,只見曹操的雄健的字體躍然紙上。

  “本初臺鑒,今天下疲敝,更甚當日虎牢關(guān)前。董賊征調(diào)天下民力,筑郿塢于長安西側(cè),余唯恐天子城闕再步洛陽后塵,今朝野激憤,民意洶洶,董賊與呂布失和,正是我等匡扶社稷,共保天子之良機,吾陳兵汜水,君鐵騎渡河,朝中自有忠貞之士起兵,圍董賊于郿,此番內(nèi)外夾擊,必能一舉蕩平董賊,延綿漢祚,中興天下,盼兄早做決斷。。?!?p>  曹操相約袁紹再次共同討董,袁紹閱畢后,順手把信給了田豐再看。根據(jù)原本的策略,與公孫瓚激戰(zhàn)后,軍事疲敝,百姓凋殘,且高干掃蕩襄平公孫氏余孽,仍然未能克竟全責(zé),本應(yīng)兩年為期休養(yǎng)生息,再行南下,只是看曹操描述,此時卻是不可錯失的良機,一時之間,躊躇難決。

  袁紹思忖之間,瞥見郭嘉掛在臉上的笑容,仍未褪去。便打量著郭嘉,“先生從鄴城離開不久,想必我這里的局勢,先生應(yīng)該了如執(zhí)掌,況且,先前我也是依先生之策,于民休息,如今確實大好時機不假,可北境民生如此,我也不得不顧,先生如今既入孟德幕府,想必也該知道此行所求之事,并非勝券在握把?”

  郭嘉嘴角輕揚,眉眼之間笑意稍淡,“將軍所言不假,可我此行賭的并非這三軍形勢,”郭嘉故意頓了頓,壓低了聲音,突然一抹輕佻的神色爬上臉龐,兩根手指指著心口的位置扣了扣,“我賭的,不過是世情人心,將軍是否真如眾口鑠金那般,呵呵,情深義重,情志不逾?!?p>  郭嘉說完,田豐突然抬起了頭,驚訝而疑惑地看著袁紹,袁紹臉上霎時間青紅閃爍,“咳咳,中興大漢,我心志自然不渝?!痹B雖然是答復(fù)郭嘉,確實看著田豐說出了這話。

  的確,貂蟬之事,只有當年陪他客居洛陽地逢紀和文丑知道,河北諸將并不知曉,而袁紹也無意泄露,畢竟身為一方諸侯,身上背負的絕不僅是自己的兒女情長,更是站在身后的千萬家臣,百姓的萬方生死。所以,值此天下相爭之際,他也無意告知其他家臣,以免人心紊亂,有人私做主張,反倒對貂蟬不利。

  田豐順勢說道:“主公,孟德將軍如何得知如今董卓和呂布不和,此事,我等需多加探查,以免中了董卓的全套,還請主公三思?!?p>  郭嘉呼了一口氣,擺了擺手,“我知將軍一時之間也難以決斷,那就先跟帳下諸公商量一下把,畢竟走個過場也是要的,我去紅葉居住一晚,明早再來,機不可失,還望將軍能夠當機立斷,以免貽誤戰(zhàn)機,也是以免,終身遺憾哦!哈哈哈哈。哦對了,王司徒在京中多有籌謀,這消息就是王司徒傳給我家主公的,袁將軍,若是疑心,不妨派人去查,只是切記,時不我待!”說完便轉(zhuǎn)身揚長而去。

  袁紹壓著怒氣,漠然說了一句:“先生好走?!?p>  隨即召集沮授,逢紀,郭圖,顏良,文丑前來商議。除了顏良文丑建功心切,幾位軍師皆是一片反對之聲。

  “主公,高干尚在幽州掣肘公孫氏,倘若此時我鄴城大軍南下,公孫氏趁機反撲,到時就算拿下長安,也有面臨北有公孫,南有劉表,董卓仍然據(jù)有西涼鐵騎,如果三方圍剿,主公危矣,我軍本就固守北境,有黃河天險,只要清剿河北余孽,再引軍南下,可無后顧之憂,此間雖然看似是良機,但于天時不合,還請主公三思?!碧镓S率先將爭戰(zhàn)利弊合盤說出。

  袁紹望著素來富有韜略的武將張郃,張郃回稟道:“主公,此間高干將軍處勝負未定,我們當下本就分兵,張燕自從上次黑山一役消失后,不知道躲去了哪里,眼下我們剛修整半年,馬上又是正值百姓春夏勞作之季,貿(mào)然南下,不僅今年河北屯墾會受到影響,若是張燕和公孫度他們混到了一起,提兵突破襄平古道,直搗鄴城,若我們再在長安城下受阻,屆時都無法回撤。主公,此時,眼下看似良機,實則風(fēng)險重重?!睆堗A用兵素來穩(wěn)妥,此番也覺得,河北尚未徹底整治,根基不穩(wěn),不宜冒進。

  其實袁紹何嘗不知,冀州連年征戰(zhàn),百姓疲憊不堪,好不容易得了半年喘息,哪里肯愿意放棄今年的收成,南下長安。

  可是,梗在心中的難言之隱,總想讓他抱了一絲希望,或許能從智謀絕倫的屬下口中,得到一個奇計絕謀,可以拿下長安又保得冀州安寧。

  但很明顯,果然是他想的太多了。

  袁紹嘆了一口氣,看向逢紀。逢紀的眼神黯淡下來,沉默不語的低下了頭。的確,逢紀是知曉袁紹心中那不能說的秘密的,可是逢紀此刻,也必須選擇站在保全冀州的大義上。

  “好了,諸位的意見,我都收到了,容我再三思忖,今日先到這里吧?!痹B疲憊的倒在梨花木的座榻上,對幾位部署拱了拱手,用力的揉著自己的山根。

  正待眾人要退下之時,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喊聲:“主公??!”

  只見一個渾身塵土的士兵,跌跌撞撞,半跑半爬的跑了進來,氣喘吁吁的伏在地上,向袁紹稟告道:“主,主,主公。。?!?p>  “怎么了?怎么這么慌張?!來人給他一碗水,你慢慢說?!痹B趕緊直起了精神,吩咐下人給士兵盛水。

  “謝,謝主公,”兵士胡亂地喝了幾口水,喘著粗氣說,“高干,高干將軍遣我來向主公求援,襄平,襄平有變,敵軍五日之前突然奇襲我軍,奪回了襄平古道,現(xiàn)在高干將軍正在南皮與敵軍對峙,這個是將軍囑咐我?guī)Ыo主公的信,請主公看看?!闭f著從懷里掏出一封牛皮紙包著的信件。

  眾人一派驚愕之色,以公孫度那廝的本事,斷然不至于能把高干逼退到南皮。

  袁紹匆匆地打開信,沉吟了半晌,狠狠的將信拍在座榻上。

  “公孫瓚,竟然沒死!”

  郭嘉前腳剛回到紅葉居,正點了一壺酒,悠然獨飲時,卻見到文丑匆匆趕來。文丑與郭嘉自黃河船上相識后,眼見著他救活袁紹,又大破公孫瓚,雖然郭嘉舉止輕佻,但文丑武人心思,從不介意文人儒生這些禮儀末節(jié),倒是一直覺得這位郭先生,氣度瀟灑,神鬼機智,是真正的大才,所以郭嘉離開時,心中頗為黯然。

  “郭先生,主公托我來回您,冀州尚有大事未平,此間多謝曹公盛情,然而此事天地人和皆不算是俱佳,也望曹公可以思之再三。這是我家主公給曹公的信,也煩請先生轉(zhuǎn)達?!蔽某蠊Ь吹陌研胚f給郭嘉。

  郭嘉嘿嘿一笑,盤起腿來,拉文丑坐下,“我說文丑將軍,這袁本初可不是如此容易下決斷的人,這么快就決定了?別人不知道,你和逢元圖還不清楚,所以咱們袁將軍現(xiàn)在是能徹底舍的下他那個小娘子了?”

  因著與文丑相熟,郭嘉反而到時直接把話挑破了說出來。文丑支支吾吾的說:“主公自然是,考慮大局。也只能暫且委屈貂蟬小姐了?!?p>  “嗯~~不對,不對,他自然是顧全大局,不過,袁本初這個人嘛,迂腐的很,一貫是要堅守他那一套仁義君子的條條框框,就算是顧全大局,也不至于我剛回來,就匆匆忙忙派你來知會我。照他的性子,應(yīng)該是明日議事廳,端莊儒雅的對我曉以大義,然后客客氣氣的送我走,怎么會連走個過場都省了,直接讓你來趕我走了,呵呵呵?!惫味⒅某笳f道。

  文丑眼睛瞪的跟銅鈴一樣大,雖然知道郭嘉略作推斷就可以知曉一切,自己瞞著他沒意思,然而畢竟如今已經(jīng)各事其主,自家軍機還是萬萬不能泄露,文丑依舊瞪著眼睛,脹著臉。

  郭嘉狡黠的盯著他的樣子,一時玩心大起,“怎么,你不想說?好好好,那我來猜,你聽好了哈,要是我猜對了,你不用說,要是我猜錯了,你就哼一聲,哈哈哈哈,這樣也不算你泄露軍機。這袁紹拒絕了曹公的提議,又匆匆來派你攆我走,說明此時袁紹絕對不能離開河北,且有一件極其緊要的事必須馬上去處理,根本都來不及跟我走過場了。那這件極其緊要的事呢,要勞動袁將軍親自出馬,嗯,應(yīng)該是疆土紛爭,萬分火急之事,想來是襄平的事,高干搞砸了?”

  見文丑依舊不說話,郭嘉笑笑,繼續(xù)說道:“高干這小子我是知道,雖然沒什么大本事,但是對付公孫度那一窩廢物,綽綽有余了,所以是張燕又冒出來了?嗯嗯嗯,不對,對付張燕,派張郃去就行了,張郃加上高干也足夠了。讓我再想想,喲,文丑兄弟,你還穿著戰(zhàn)袍就跑出來了,能出動袁家主帥還有文丑將軍的,這種陣容,以前只有公孫瓚才擔(dān)當?shù)闷鸢?,哈哈哈哈,怎么?看袁本初緊張成這個樣子,難道還能是那公孫瓚復(fù)活了不成?”

  文丑驚的下巴都要掉下來了,郭嘉猜的竟然分毫無差。若不是眼前這個人貪杯嗜酒,舉止無狀地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他險些以為郭嘉如鬼似神看到了方才議事廳里發(fā)生的一切似的。文丑見他既然全都說出來了,垂喪著臉,點了點頭。

  “郭先生所言不錯,那公孫瓚又活了?!?p>  “哈?!這世上竟真有如此奇事,有趣有趣!這公孫瓚真是個有趣之人!”郭嘉拍著手笑起來。

  “先生既已知曉,當知曹公美意,我家主公確實無福消受了,我這還要點兵火速前往南皮,就不多陪先生了?!闭f完,文丑抱拳向郭嘉頷首,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郭嘉悠悠的咂摸了一口酒,心中的一些疑惑竟然開始有了頭緒。比如當年畢漾秋臨死之前為何選擇把公孫瓚的轅車拋在一邊而獨自迎戰(zhàn),比如她臨死之前為何都沒為公孫瓚掉一滴眼淚,比如所謂的“公孫瓚死后”趙云為什么沒有回到襄平。

  這一切的疑問,都在這一刻有了解答。那就是公孫瓚根本沒死,畢漾秋選擇用火云使的性命,保全了公孫瓚。

  想到這里,郭嘉不禁喃喃的念到,“師父,恐怕你也未曾想到,你視若棋子的火云使,卻有了自己的心思。不過這一遭,我倒是明白了,就算師妹要幫著袁紹逆天改命,搏個天下共和,這袁本初也沒這個命份去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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