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騙子與騙子
站在陽光下，環(huán)顧四周，向下延伸而去的山坡緊鄰著山下的小路。向左望去，長長的林蔭道路的盡頭是那棟寶藍色的建筑。
澹臺梵音站在一個土坡上眺望著那棟房子，第一次見到它是什么時候來著？她在腦中不斷搜尋。
當?shù)桶蔫F柵欄打開后，面前出現(xiàn)的是草坪庭院以及庭院兩邊種著各種植物的小型花壇。再往后看，就是本意想按照洛可可風格建造，結(jié)果卻差強人意、建的不倫不類的杜家公館。
大體上，整棟公館由3幢對稱排列的閣樓式結(jié)構(gòu)構(gòu)成，其寶藍色半圓形拱頂則是參考了意大利建筑風格，入口則是完完全全的中國傳統(tǒng)兩扇式宅門。中西合璧，結(jié)合了所有能夠結(jié)合的元素，結(jié)果卻暴露了設(shè)計者一知半解的弊端。反正，如果讓一個專業(yè)的建筑設(shè)計師來評價的話，他只會給這棟建筑一個大大的白眼。
灰色水泥堆砌而成的樓梯前站著秦壬和穆恒，周延坐在不遠處的花壇邊抽著煙，一張臉陰郁的都能滴出水來。
“怎么樣？”沈兆墨上前問道。
穆恒冷哼一聲，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言語間滿是怒氣，“聽見鈴聲了嗎？聞見味兒了嗎？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里冒出來的道士正在里面驅(qū)鬼呢！那家伙要是能驅(qū)鬼，我還能修仙呢！”
“到底還是找來了……”沈兆墨無奈的搖了搖頭。
“穿了個道士服，梳了個道士頭，身后背了把劍，腰里還別著一堆亂七八糟的道具，看起來還真像那么回事兒。一只腳還沒踏進屋呢就煞有介事的摸著胡子說什么‘嗯……此宅有邪祟！’，接著摸出張符就開始燒。我呸！你倒是進屋再說這話??！要騙人也得按照劇本套路來吧！老墨，我待會兒能把那家伙抓起來嗎，那絕對是個老手！”
澹臺梵音低下頭，努力的憋住笑。
“你還笑！”穆恒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
澹臺梵音調(diào)整呼吸，一邊努力抑制臉部的表情，一邊問：“現(xiàn)在屋里有什么人？”
“全都在，”秦壬從坐著的臺階上站起身，拍了拍身后的土，“這家老太太池英共四子三女，現(xiàn)在還剩下次子杜炳博、長女杜苑、二女杜寧、四子杜炳霆還有三女杜文，另外加上杜文的丈夫繆霖源和女兒繆夕靈?！?p> “這么齊？”
“就是這么齊！”穆恒氣呼呼的說，“為了能得到錢，別說住在一起，就是讓他們站在廣場上，在大太陽底下跳草裙舞都不會有任何怨言！”
“錢？什么錢？”
“是遺產(chǎn)。”沈兆墨在一旁解釋道：“這家的老太太曾在清醒時留下話，已在遺囑中注明只有住在這棟房子里的子女才有資格繼承她的遺產(chǎn)。池老太太如今精神不正常，時瘋時癲的，也沒辦法向她證實?！?p> “為了爭奪遺產(chǎn)而產(chǎn)生的犯罪……”
“當然有這個可能，不過現(xiàn)在……”
還沒等沈兆墨說完，身后的房子里突然傳出一陣似乎從播放器里放出來的詭異的，像是招魂一般的念咒聲。
“天啊……”穆恒雙手掩面，疲憊呻吟。
等了許久，杜公館的大門才緩緩打開，隨之飄來的便是濃濃的煙熏味，一個道士打扮的人從煙霧中宛如踏著青云的仙人般神氣活現(xiàn)的鉆出來。
他仰著頭，在澹臺梵音幾人間來回掃了幾眼，隨即轉(zhuǎn)過身去，底氣十足的對屋里面的人說：“請安心，邪祟已除，故不再有人遭遇不測，老道所留護身之物還望施主務(wù)必謹慎攜帶，必定護您平安。逝者已矣，還請節(jié)哀?！?p> 明明年紀不大，不稱“貧道”卻偏偏要稱自己為“老道”，明明說邪物已除，不會再有人不測，卻還要人隨時佩戴護身符。澹臺梵音不屑地一笑，這位“道長”究竟唱的哪一出，她心中已經(jīng)有數(shù)了。
“道長，”澹臺梵音喚了他一聲，“敢問，這屋內(nèi)徘徊的究竟是何邪祟？”
道長先是一頓，立刻又恢復(fù)到剛才神氣的狀態(tài)，捋了捋下巴上的長胡須，搖頭晃腦的說：“此乃怨魂，殺氣極重，易傷人性命。還好，方才老道已將其斬滅?！?p> 斬滅？不是念咒嗎？
“那敢問此怨魂是男？是女？為何停留在這紅塵世間，又為何要殘害無辜性命？”
道長再次捋了捋胡須，“男也好，女也好，皆是無法往生的孤魂野鬼，即為孤魂野鬼，傷人性命又何須原由?！?p> 換言之，就是什么也不知道。
“我有一事不解，還想請教道長，”澹臺梵音裝出困惑的樣子，“道長方才說孤魂野鬼，究竟是何孤魂野鬼能斬人手臂，摘人頭顱？”
“什……？”道長一驚，向后退了兩步，“咳咳……這……”
“道長是答不出？魂魄無實體，自然無法碰觸人身，除了附在其身上讓人自行了斷，便再無他法。既然如此，那斬人手臂、摘人頭顱的便不會是此屋的怨魂，既然不是怨魂……那道長方才的一番言論會不會太成竹在胸了些?！?p> “你！”
“晚輩不才，恰好也懂得點通靈之術(shù)，不妨讓我也探問探問，興許這房里另有邪祟？還請道長留步，親自驗證一下晚輩的猜測可好？”
道長的臉色“刷”的一下暗下來，還沒等澹臺梵音發(fā)起新一輪的論戰(zhàn)，便一溜煙的跑下樓梯，很快就沒影了。
穆恒“哈哈哈”的大笑出了聲，秦壬和周延也都一臉痛快的瞧著道士消失的方向，就連沈兆墨也露出了種大快人心后的笑容。
澹臺梵音徑直走向還站在門口，一臉無助又茫然的杜苑跟前。
“那個人留下的護身符，你付了多少錢？”
“我……”杜苑哆哆嗦嗦的回道：“兩……兩萬……”
“醮呢？”
（注：道教的法事活動稱作“醮”）
“八……八萬……”
還真是有錢啊，澹臺梵音心中感慨。
“你……你剛才說……你能通靈……？”
杜苑那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的眼神讓澹臺梵音心中“咯噔”了一下。這個五十多歲的女人身材矮小，容貌并非和藹可親，換做平時，她定會給人種小肚雞腸潑婦的感覺，但如今卻是滿眼的膽怯與絕望。
究竟是什么能把她嚇成這個樣？
“沒錯！”澹臺梵音痛快承認，隨即堆起了一個非常非常燦爛的笑容。
沈兆墨瞥了一眼，立刻意識到這是她準備胡說八道的前兆。他雙眼一瞇，饒有興趣的等待著接下來的發(fā)展，同時內(nèi)心有種強烈的預(yù)感，如果不加干涉任由澹臺梵音隨意進行下去，將會得到一次與眾不同的收獲。
“你是……靈媒？”
“并非?！卞Ｅ_梵音微微搖搖頭，“我是通感者?！?p> “通感者？”
“就是在經(jīng)歷過靈異現(xiàn)象影響后，產(chǎn)生了通靈或是超能力的人，我屬于前者?！?p> “你能看見？”
“我能聽見，也可以同它們對話?！?p> “那……這屋子……”杜苑抬起手，指向身后。
澹臺梵音順著她指的方向瞧了眼，撇去鬧不鬧鬼不說，這棟房子光用看就夠滲人的。
“我還需進去看看，能否帶個路?！?p> “好！好！”杜苑連忙點頭，迫不及待的把她們領(lǐng)進了屋子。
一進門，正面就是一個兩段式的大樓梯，樓梯一角放置著一個巨大的花瓶，里面胡亂插著幾根樹枝。天花板還算高，空間也是十分寬敞。雖然外部滿打滿算的算是個洛可可風格，可內(nèi)部布置大都保持著中式的風格。一層走廊的左前方擺了一對四出頭官帽椅，在它旁邊則是榫卯結(jié)構(gòu)的方圓博古架，上面零零散散的擺著幾樣樣式古樸的瓷器?？拷T口的地方還擺放著一張紅酸枝龍鳳貢案，上面是一鼎三腳銅質(zhì)香爐。墻上掛著好幾張實木框的水墨畫。
走廊里光線昏暗，所有窗戶的窗簾全部都被緊緊的拉上，因為照射不進陽光，整間屋子陰冷潮濕，像是走進了墓地。
澹臺梵音擰著脖子來回張望。
“這次又是誰？今兒真熱鬧啊，一波接著一波的。”
一聲中氣十足的男高音在澹臺梵音頭頂響起。她循聲看去，沒費多少事兒就找到了一個身材高大、跟杜苑正好相反的男人正站在兩段樓梯之間的平臺上呲著牙，一臉的幸災(zāi)樂禍。
澹臺梵音默默的瞧著這個長得像唐老鴨的男人，對于他那種不清楚究竟是懷著怎樣的惡念發(fā)出的“驚人”的笑聲，沒有產(chǎn)生太大的反應(yīng)。
“呦！這不是沈隊長嗎。怎么，您也想插一腳今兒親自送人來了？您帶的這位……小美人兒，又有什么特異功能呢？”
從他的聲音里能探出一種隱藏著的自鳴得意來。
“杜炳霆，這家的老四?！鄙蛘啄拖骂^，小聲在澹臺梵音耳邊說道。
“你算一場要多少錢？一萬？兩萬？十萬？走的什么路數(shù)，周易？八卦？紫微斗數(shù)？還是用水晶球算命?。抗?！”
澹臺梵音沒有惱，面對面看著他，“杜先生，我意為救人，不圖錢財。這樣，我們來做個測試，我看身邊這位杜女士對我也是半信半疑。倒也不奇怪，畢竟那么多冤枉錢都白白流了出去，謹慎點不為過?！?p> “哦！”杜炳霆雙眼放光，很明顯對她說的話產(chǎn)生了興趣，“要怎么測試？”
“請先讓我在屋里轉(zhuǎn)轉(zhuǎn)再告訴您，放心，測試與這棟房子沒有任何關(guān)系，倒是與您有點關(guān)系。”
話音一落，澹臺梵音便頭也不轉(zhuǎn)的往屋子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