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杜炳淵先生:
當你看到這封郵件時,我可能已經(jīng)不在這個世界上了,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把這東西親自交給你們,可是對于現(xiàn)在靠著藥物和機械維持生命的我來說,怕是無法實現(xiàn)了。
您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但請不要同情我,我是罪有應得,所以老天懲罰我了。
他的日記我保存的很好,請原諒我私自留下,我只想用它給自己做個警示,讓我不要忘記自己的罪孽。由于我無法離開醫(yī)院,便讓我的父親代為轉(zhuǎn)送。您見過他的,只不過這兩年為了照顧我變得消瘦了許多,老了許多。
我不認為僅憑這個就可以贖罪,可我要在最后的一段日子里,完成所有我想完成的事,不帶一點遺憾的離開......
沈兆墨停了停,俯身打開辦公桌的抽屜,拿出放在里面的眼鏡,簡單的用布擦拭了幾下鏡片,隨后戴上繼續(xù)讀著眼前的文字。
四月十七日
今天應該是四月十七日,我想盡可能的描述我現(xiàn)在的處境,我心中無比恐懼,誰都不知道在這個沒有吃的也沒有喝的地方,我們還能撐多久。
自從迷失方向以來,我和我的朋友們總是在看上去相似地方來回轉(zhuǎn)圈。這里的地面白日滾燙,而在夜晚卻如冰塊一般寒冷。我們大概在峽谷中毫無方向的走了好幾天,想必是走進了峽谷深處,因為手機完全收不到信號,無法求援,因此我們大家每天都期待著救援隊能發(fā)現(xiàn)我們。
包里本身就沒多少食物,沒過多久就吃完了,原本我們還想學習原始人那般抓點小動物充饑,可做起來遠沒有在電視上看到的那樣容易可行,如果現(xiàn)在后悔之前為什么沒多學些可用的生存技能,是不是太晚了?
太陽落山后,我們費了很大的勁才找到了個山洞,我們六個坐做在微弱的火光前,雖然打著哆嗦卻還是相互鼓勵著。
四月二十日
看來,命運女神沒有完全放棄我們,經(jīng)過了三天,終于找到了一條溪流,我們果斷的決定在這里呆上幾天,休息一下。因為有水,所以不用擔心缺水問題,只是不知道這溪水里有沒有魚,能不能抓住。
我們精疲力竭,我隨便找了塊像樣的石頭便躺在上面就睡著了,睡夢中仿佛聽見了禿鷹在頭上盤旋鳴叫,難道我們之中有人要死了嗎?
等我醒來的時候,萬成已經(jīng)升起了火,幸好他是個老煙槍身上總是帶著打火機。還記得我們幾個曾經(jīng)打趣,裝模作樣的責備他年紀不大煙癮不小,還規(guī)勸他早點戒煙,此時此刻,我真心感謝他把我們的話當成耳旁風。
晚上,大家商量,過兩天等稍微調(diào)整一下后,便順著這條溪流向下走,從水流的方向來看,前方就是下游,說不定過程中就會找到救援人員。
我現(xiàn)在好餓啊,我待會還是去看看有沒有魚吧。
四月二十四日
最糟糕的事終究還是發(fā)生了,方易腳崴了,腫了好大一塊,大家都慌了,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只好躲在了一處山坡底下的灌木叢里。不幸中的萬幸,他的腳是扭傷而非出血,要不然在這種惡劣條件下,傷口化膿感染,就會沒命的。
沒人會包扎,萬成于是把他的腳踝用衣服胡亂裹了一下,在腳腕處勒緊,就算完事了。
大家的眼中均是絕望,我的心也仿佛被一只冷冰冰的手攥過了似的,冷的難受。
我試著在腦海中想象得救后的情景,這樣的幸福不知我還能不能感受得到。
四月二十九日
方易的腳好歹有了些好轉(zhuǎn)……
過了半個小時,沈兆墨摘下眼鏡扔到一邊,長呼一口氣。秦壬在杜炳霆電腦里發(fā)現(xiàn)的東西,以及從他保險柜的夾層中找到的東西,這兩樣東西加起來揭示了一個不得了的真相。
“郵件的署名是誰?”沈兆墨捏了捏眉心,問道。
“叫許駿馳,半年前病逝,癌癥,死時30歲?!鼻厝珊仙掀桨咫娔X,回答道。
“我聯(lián)系了大使館查了下十年前的這個事故,當時是美國亞利桑那警局負責,”穆恒把桌面上的雜物向里挪了挪,一屁股坐在沈兆墨辦公桌上,“杜寧的兒子單譽澤死于蛛網(wǎng)膜下腔出血,他的同伴說是因為不小心滑到撞到了山巖上,等警方找到尸體時,尸體已經(jīng)腐爛,還有被野獸啃咬的痕跡,經(jīng)法醫(yī)鑒定已經(jīng)死亡5天以上了,而這些孩子們失蹤的時間為3個多星期。最后警方判定屬非事件性的意外,中國領(lǐng)事館于發(fā)現(xiàn)尸體的第二天通知了杜寧與丈夫單洪,并為他們辦理簽證,兩個人一個星期后到達美國認領(lǐng)單譽澤遺體。”
“問題出在哪兒?”沈兆墨抬眼問。
“嗯……”穆恒為難的抓了抓頭發(fā),拿起大腿邊沈兆墨的眼鏡,一邊玩捏著,一邊在腦中組織著語言,“單譽澤確實是意外身亡,這點毋庸置疑,不過那個許駿馳臨去世之前說出了一個秘密?!彼衩刭赓獾目康媒诵?,“他父親電話中告訴我,由于他們幾個在峽谷中被困多日,饑腸轆轆餓得就要暈厥,為了維持生命,那幾個孩子……他們在單譽澤死后無奈割下了他身上的肉……吃了?!?p> 沈兆墨一怔。
“吃……人肉……”周延聲音嘶啞,也感到了胃不太舒服。
秦壬更是胃中翻涌,惡心的不行。
“聽說那幾個孩子得救后一看見肉就要吐,最后都變成了素食者,再也不碰肉了。”
“換了我,我也不吃?!鼻厝舌洁斓?。
“剩下的五個孩子,有一個家境十分殷實,由于杜寧悲傷過度病倒在床,而單洪在她身邊照顧無法抽身,這個孩子的父親便帶著一大筆撫慰金來到杜家,見到了杜炳淵他們,在請求他們原諒自己的孩子的同時還請他們務必保守秘密?!?p> “撫慰金?有多少?”
“有不少!是你我一輩子也掙不到的數(shù)字,不光一家,其他四個孩子的父母也多多少少給了些錢作為補償,五家加起來的金額可想而知?!蹦潞氵七谱臁?p> “錢他們收了?”秦壬問。
“收了,收的心安理得,每個人都有份......除了杜寧,哦還有不在家的杜文?!?p> “你是說他們把錢私吞了?”沈兆墨問。
“沒錯,缺德吧,杜寧夫婦倆壓根就不知道撫慰金這回事,始終被蒙在鼓里?!?p> “自己孩子死了,其他兄弟姐妹卻踩在自己孩子的尸體上收斂錢財,有殺心也不奇怪?!?p> “沈隊,我們現(xiàn)在就去杜家逮捕杜寧?!敝苎友杆僬酒鹕?,一副蓄勢待發(fā)的架勢。
“等等!急不得?!鄙蛘啄浦沟?,“現(xiàn)場的DNA的主人還未知,不能打草驚蛇?!?p> 穆恒把手抵在下巴上,低頭沉思,好半天才開口:“老墨,大海撈針啊,她身邊的關(guān)系人這么多,誰的頭發(fā)誰的血,要是挨個排查的話不驚也得驚了!”
沈兆墨豈不知這點,但現(xiàn)下沒解開現(xiàn)場留下的兩組DNA,就是抓回來最后也得給放了。
突然,外面?zhèn)鱽硪魂嚰贝俚哪_步聲,沒多久,就看見澹臺梵音焦急的身影出現(xiàn)在玻璃墻后。
她一推開門,氣還沒喘勻呼便對著里面的眾人喊道:“DNA……解開了!”
沈兆墨從椅子上一躍而起,“你說解開了,是說找到人了?”
“找到了!”澹臺梵音喘著大氣點點頭。
“誰?”穆恒跳下桌,嚴肅問到。
澹臺梵音沒有回答,反而環(huán)視了眾人一圈,這里發(fā)生了什么她頓時了然于心,“既然沈隊長弄清楚了兇手身份,那么事不宜遲,請您叫上鑒證人員一起去杜家館進行現(xiàn)場取證!DNA的主人正是殺人案的兇手,杜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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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寧安安靜靜的坐在一樓會客室內(nèi),溫暖的日光灑在窗戶旁邊的單人沙發(fā)上,灑在她從容自若的面容上。對于這個世界,她毫無留戀。而這樣的心情,她向往已久,也等待了許久。
警察推門而入,她卻還是呆呆的坐在陽光下,望著窗外云卷云舒,隨風飄動,好是自在,好是逍遙……
“杜寧女士,”澹臺梵音率先開口,“我很著急,所以不跟你說什么彎彎繞繞的話,你是‘奇美拉’也就是嵌合體患者,對嗎?”
杜寧緩緩抬起頭看向她,面上波瀾不驚。
因為澹臺梵音路上一句解釋也沒有,因此在聽到她的話后,眾人皆是一驚。
“奇美拉為希臘神話中獅首、羊身、蛇尾的女妖,以她命名的‘奇美拉現(xiàn)象’其患者往往體內(nèi)攜帶至少4組不同的DNA,造成此現(xiàn)象的大部分為基因突變。所以你才會大膽的在現(xiàn)場留下頭發(fā)和血液,因為警方采集DNA是從口腔內(nèi)采集,你口腔里存在著另一組DNA吧。”
杜寧淡淡一笑“你是怎么發(fā)覺的?”
“‘有了她就相當于同時有了5個孩子’這是您母親的同事楊老醫(yī)生的原話,是你母親形容你的。原本我跑去池英以前所在的研究所是尋找救治史恒的辦法,沒想到卻意外找到了她針對某個不知名的嵌合體患者的觀察報告,這個患者每隔一段時間便全身檢查一次,池英則根據(jù)得到的數(shù)值進行研究?;颊叩拇蟛糠中畔⑸踔列彰紴榭?,意味著她想要保密,加上最頻繁時竟是一天一次,證明患者十分相信她所以愿意配合,而這樣的人......說實話并不多。于是,我想起了楊老醫(yī)生的話,想起了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你,想起了在現(xiàn)場留下DNA這種不合邏輯的行為,把它們套在一起得出的結(jié)論只有你是嵌合體患者也是兇手這一種?!?p> 啪啪啪!杜寧用力的鼓了幾下掌。
“他們都該死!我可以忍受他們對我冷嘲熱諷,但是利用我孩子的死來滿足他們的欲望,我絕不允許!就是把他們千刀萬剮都不夠!”她似笑非笑,口吻卻十分兇狠,“小腿、腹部都是我孩子被割下肉的地方,他們等于也吃了我兒子的肉!”
“所以你才把現(xiàn)場布置成個模樣。”沈兆墨問。
“是!我要讓他們幾個嘗嘗自己的肉是什么滋味!我本來想讓這幾個人在清醒的時候喂給他們吃自己的肉的,可……”杜寧自嘲了一聲“那樣動靜太大,說不定會暴露,如要殺完所有人,我只能忍耐?!?p> 原來如此,怪不得是刀叉呢,沈兆墨暗想。
“杜炳霆屋內(nèi)的鑰匙......“
“我放的?!?p> “那他殺人了沒有?”
“自然是殺了,我承諾事后大哥他們幾個的財產(chǎn)全歸他,反正都是要下地獄的,就讓他落得深點!”
“我不關(guān)心你殺人的目的!”澹臺梵音突然上前一步,一臉的心急如焚,“告訴我你把史恒藏哪了?他需要治療再晚就來不及了!”
杜寧微微低首,澹臺梵音急得就差上去揪著她的衣服逼她說了,她剛想再次開口問,就聽杜寧輕嘆了一聲,“跟我來吧,我?guī)銈內(nèi)フ宜??!?p> ?。ㄗⅲ褐刖W(wǎng)膜下腔出血是指蛛網(wǎng)膜與腦膜之間出血,嚴重的腦損傷幾乎都有此出血。蛛網(wǎng)膜位于硬腦膜深部,是一層半透明的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