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爾特雙手踹在褲兜里,站在這棟足以披靡溫莎城堡的建筑物前,半天都沒有踏進去。倒不是由于主教府邸多么威嚴,而是一院子的飛禽走獸讓他無處下腳。
“城堡”前的院子,第一眼便看到一片綠的不可思議的草坪,順著草坪兩邊巡視則是棕櫚、灌木、各種不同品種的花卉,以及說不上究竟是草還是花的奇特植物。沃爾特揉了揉眉心,眼神往天上移動,一大群白色、綠色的金剛鸚鵡從他眼前跟戰(zhàn)斗機似的呼嘯而過,然后視線慢慢往下走,是六七只只正在樹底下專心刨土的紅頭火雞,不遠處有兩只大得離譜、在院中閑庭信步的貓外加三條超過半米長得蜥蜴,四只兇狠到世界聞名的比特犬,呲牙咧嘴威脅著他們。
“這是動物園搬家了嗎?梅里特,給我叫動物保護局,讓他們馬上到這兒來把這些畜生關籠子里去!”
“警司,”梅里特抬眼看了那兩只正在曬太陽的肥貓,還有那四只“蓄勢待發(fā)”的狗,“這些……有主人吧。”
沃爾特警司不耐煩的看了她一眼,意思很明白,有主人也給我關籠子里,老子看了心煩。
當動物保護局的工作人員趕到時,沃爾特正站在那四只比特犬前。動物就是動物,野性的直覺有時占于上風,面對人高馬大、面容猙獰、兇惡的一不小心就能把它們咬上一口的沃爾特警司,比特犬們保持著犬牙外露,高聲狂吠,四條短腿卻不由得向后退,尾巴也慢慢的收攏,夾在后腿之間。
看來,對付猛獸的最好武器就是……比他們還兇猛。
沃爾特冷冷的看著一幫子動物在工作人員的圍追堵截下,狼嚎鬼叫被關進了籠子,只有那群鸚鵡很聰明,見形勢不好,早就飛沒影了。
沃爾特覺得心里舒坦多了,昂首闊步來到“城堡”的正門。
助理主教負手而立,看樣子已等待多時,對待沃爾特的“殺氣騰騰”,他僅僅還以一個不大不小的微笑,遠遠的望見被折騰的直叫喚的愛貓、愛犬和那幾條不知打哪來的蜥蜴,不由得嘆了口氣,平靜的說道:“沃爾特警司,您要知道寵物也是私人財產(chǎn),我們是可以起訴你們的?!?p> 沃爾特無視他禮貌的態(tài)度,用滿不在乎的語氣說:“隨便你,如果你們想讓那四條狗進收容所的話,我記得比特犬屬危險犬,不能養(yǎng)在人多的社區(qū)?!?p> 助理主教兩手一攤,“主教的寵物,我沒資格指手畫腳,隨便您吧,只要別傷著它們就好?!?p> 巧妙的把責任推到了自己上司的頭上,沃爾特不由得重新審視了一番眼前這位“正正好好”的神職者。
“主教大人在嗎?我們有話跟他說,煩請帶一下路。”
助理主教側了下身,讓沃爾特他們進去,隨后關上沉重的門,大門合上的那一刻發(fā)出了巨大的聲響,周圍立刻群鳥四散。
“我可以問問發(fā)生了什么嗎?這里畢竟是主教府邸?!?p> 梅里特取出搜查證在助理主教的眼前晃了晃“我們懷疑費羅主教跟接連發(fā)生的神父被害案有關,請他配合調(diào)查,這是搜查證?!?p> 助理主教一怔,顯然沒有想到事情會是這樣的展開,雙眼十分罕見地瞪的溜圓。
費羅主教一邊品嘗著現(xiàn)磨咖啡,一邊閱讀著早晨的報紙,沃爾特進來時順道帶來一陣“龍卷風”,吹得他差點從舒服的皮制沙發(fā)上翻過去。
“警司。”費羅主教壓著火,還是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樣,“您這是做什么?”
“抱歉,主教大人,打擾您優(yōu)雅的早餐時光了?!蔽譅柼仄ばθ獠恍Φ恼f,“其實非常簡單,我們想借您的宅邸參觀一下?!?p> 他這是故意挑釁。
“……什么?!”費羅主教立刻站起來,他背一挺,肩膀一抬,顯得比方才高大了些,“警司,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
“當然知道!”沃爾特大義凜然的將那張搜查證塞進費羅主教交叉的雙臂中間,“我認識的一位中國女孩曾告訴我一句中國人常用的成語,叫……‘替天行道’?!?p> 沃爾特說的最后一個詞費羅主教聽不懂,但從他說話的語氣來猜,肯定不是什么夸獎自己的。
“行了,既然主教大人沒有什么意見,梅里特,里里外外,就連沙發(fā)下面都別放過,這種維多利亞時期老房子里大部分會設置逃跑用的通道,仔細找找?!?p> 梅里特得到指令,身后的一群人立刻像蝗蟲一樣“四散而飛”。
沃爾特向前一伸手,“費羅主教,在我的人干活的時候,我們來談談吧?!彼麖拇永锶〕霭俸蠈W會的登記表,指著他的名字問道:“布里斯班的兩起,舜市的兩起,其中瘋了的兇手們都是這個學會的成員,而您的名字也在上面,還寫在受人尊敬的第一欄。主教大人,麻煩您解釋一下吧?”
費羅主教不以為然的瞥了那張紙一眼,淡淡說道:“我當時什么呢,那個學會是信徒們發(fā)起的研究教義的研究會,我在成立之初去過這么幾次,而且創(chuàng)辦這種機構本身也要經(jīng)過我的同意,因此我的名字在這上面沒什么可奇怪的……”
費羅主教這時才意識到不太對,但話已經(jīng)收不回去了。
“這樣啊,那也就是瘋了的這群年輕人,您都認識?”
費羅主教:“……”
沃爾特如同等待獵物自投羅網(wǎng)的蜘蛛,現(xiàn)在“飛蟲”撞在網(wǎng)上,他不等上去咬一口等什么呢。
“也就是說,您其實是知道這些案子之間的聯(lián)系的,也知道這些年輕人曾一起參與過百合學會的活動,換句話說,你甚至知道有哪幾個神父會是潛在被害人,但您卻始終保持沉默……主教大人,死的難道不都是您的人嗎?”
費羅主教沉默不語,寬闊的額頭開始冒出些細微不可察覺的汗珠。
沃爾特的每一句話好像都涂著劇毒,費羅主教的臉色逐漸變成暗灰色,對于這點,他很是開心,他極為喜歡這樣一點一點的扒開偽善者的面具。
“另外,我還有一件事想請教您?馬斯理奧神父是否在您這兒打擾?”
“你說什么?”
“馬斯理奧神父,他最后一次被人看見是在您這里,好像是開什么會議,沒錯吧?當時這個地方有不少人,我得到的消息是,其他人都離開的時候他還在這里……他在哪兒?”
“我怎么會知道!”費羅主教態(tài)度蠻橫。
“主教大人……您應該知道我沒什么耐心,我……”
“警司!”
還沒等沃爾特威脅完,遠處便傳來一聲霍爾的喊叫,沃爾特條件反射的火氣上漲,沒好氣的瞧著叫聲傳來的方向。
可憐的霍爾興奮不已的跑下樓,卻一頭撞上了沃爾特警司那雙“吃人”的眼睛,不禁渾身一哆嗦,像倉鼠似的往后退到樓梯腳,縮成了一團。
“說!”沃爾特一嗓子吼了出來,瞬間“地動山搖”。
霍爾努力保持不讓自己倒下,結結巴巴的說:“我們找到了逃跑的通道,但里面被封了,形成一個密室,里面都是各種珠寶古董,還有金塊”
萬事休矣……
費羅主教跌坐在沙發(fā)上。
沃爾特警司一把把他扯了起來,“告訴我!神父在哪兒?”
“我不知道!”費羅主教掙脫出來,那姿態(tài)似乎表示著‘就是進監(jiān)獄,我也要風風光光、萬眾朝拜’,“他們把他帶走了?!?p> “誰?!”
“……莫斯老神父,還有一些人,那些我都不認識?!?p> *************************************************
“他是枚棄子,本來也沒打算留著,因此才會留給我們那么多把柄。”
澹臺梵音舉著電話,開著免提,那一頭沃爾特警司給他們講了上午發(fā)生的事。布里斯班和舜市的時差相差兩個小時,澹臺梵音看了看墻上的表,電話那邊快到中午了。
“沒想到老神父莫斯竟然是真兇之一,法曼神父就是他殺的,興許是法曼神父無意間發(fā)現(xiàn)他們的勾當,才被滅口。費羅說,馬斯理奧神父的才能被那些人看中了,我想他們應該不會那么容易殺他?!?p> 澹臺梵音下意識的把大拇指放在唇邊,“馬斯理奧神父的脾氣我太清楚了,他是不可能違背上帝的教誨的,我害怕他的虔誠會害了他?!?p> 的確有這樣的危險。
“我這邊會抓緊審問費羅,既然是兩個國家同時發(fā)生,就說明你們那邊也有一個相同的、類似于分部的組織,要小心點?!?p> 結束跟沃爾特的通話,澹臺梵音默默思考著一個問題。舜市的兩起命案,幕后之人恐怕與神職人員也有些干系,雖然百合學會的官網(wǎng)上除了浩淼、孫文和何遠青之外再無一個中國人的名字,可不代表不存在。
這個人肯定存在,而且影響力強,或是說……會控制人心。孫文和何遠青是什么樣的人澹臺梵音不清楚,但單從浩淼來看,他可不是一個別人說什么就信什么的傻大個。從他書桌的整潔程度、床單被褥的擺放、衣櫥里的衣服來看,他是個做事精心細致、甚至是有些強迫癥。這類人對待一件新的事物,不把它查個水落石出、保證萬無一失,是絕不可能去嘗試,即使面對信仰也不會變,而幕后的人擁有著打消他疑慮的本領。若不出意外,這個人善談,待人親切,興許長得還很不錯,智商很高,學歷不低,而且……
“……應該跟浩淼他們差不多的年紀……”
“什么?”
澹臺梵音猛然緩過神來,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不小心脫口而出,她注視著沈兆墨投來的目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說什么?”沈兆墨很在意的又問了一遍。
“真兇跟浩淼他們的年紀差不了多少?!卞E_梵音重復著剛才的話,她在用自己在大學里學到的有限的犯罪理論做著分析。
“為什么?”
“簡單,年齡相近有說服力。其實你們想想自己就明白了,最不容易起疑的,或者說最容易相信的基本上都是同齡人,我們對待比自身年長之人,都會下意識的產(chǎn)生戒備心。舉個例子,就好像小孩碰見大人會自然的害怕,而如果一個小孩遇到另一個小孩,那他還會輕易害怕嗎?還有一點……”
“真兇是男性。”沈兆墨接過她的話,眼眸中閃著意味深長的光亮,“還是一個十分懂得揣測和控制人心,智商情商雙在線,學歷很高,而且待人親切的人,這樣才有勸說他們的可能?!?p> “可是澳洲不是還有個女孩嗎?”秦壬不解的問。
“你傻啊!”穆恒一巴掌拍過去,“勸說何蓮有她男朋友吳忠,只要解決吳忠就可。那……我們要尋找一個二十多歲,跟天主教沾邊,如我相同親切待人,跟我一樣嘴皮子好使,還要機智如我的人?”
話音一落,眾人皆無語。
澹臺梵音眉毛一挑,沈兆墨低頭嘆氣,周延直接背過身懶得理他了。
屋內(nèi)一大幫人都不約而同的對穆恒謎之樣的自信而感到深深地無奈。
秦壬撇過頭去竊笑,突然桌邊的電話響了,他想也不想就拿起聽筒,笑聲幾乎是和“喂”一起噴出去的。隨后,他聽了幾句,笑容立馬就消失了。
“墨哥,王女士來了。”
“好,把她帶進審訊室?!鄙蛘啄f。
“把她找來干什么?”周延疑惑的問。
“有點不太對勁?!鄙蛘啄煤觅Y料,在桌上敲了敲。
“哪兒?”
“恐高癥?!?p> 說完,他就與穆恒往門外的走廊走去。
澹臺梵音正準備繼續(xù)閱讀案件調(diào)查資料,手機卻在這時候響起。她看了看屏幕,是未知號碼,心中一邊納悶究竟是誰,一邊接起了電話……
電話那頭,安靜出奇,可沒過多久,就響起了一聲扯著嗓子的男性的笑聲。
“你是誰?”澹臺梵音立刻警惕起來,全身的汗毛孔都張了開來。
男人沒說話,在靜默了幾秒后,唱起了歌……
“London Bridge is falling down, failing down, failing down. London Bridge is failing down. My fair Lad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