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最后一起死亡
孟松林把車停在一棵樹下,他沒有下達命令,也沒有對眼前的一切闡述任何評論,甚至連同行的沈兆墨幾人都宛如視而不見,只是憤憤的關(guān)上車門,往馬諒的別墅走去。
同樣,沈兆墨也是一言不發(fā),他們很有默契的停在別墅前,默默地看著一批又一批的消防員忙于火災(zāi)后的調(diào)查工作。沒有人注意他們,也沒有人上前搭話,他們都在忙著自己分內(nèi)的事。
這里,被燒成了一片焦土。
消防車到達的時候,火勢已然控制不住,整棟別墅被吞沒在大火之中,現(xiàn)在,眼前看到的大多是鋼筋水泥因為高溫燃燒而痛苦的扭曲著……纏繞著。
大火迸出的火苗點燃了四周的樹木,一陣猛烈的風(fēng)吹過,立刻讓樹猛烈地?zé)似饋?,然后從一棵竄到另一棵,如同病毒一般擴散為一大片區(qū)域,幸好,最后被趕來的消防員撲滅。
馬靜雪一動不動的裹著毯子坐在救護車里,她臉色蒼白,臉頰的淚痕還未干透,雙眼空洞且無助的望向足以稱為廢墟的家。
“她怎么樣?”沈兆墨問從救護車方向回來的夏晴。
夏晴按了按眉心,略帶疲憊的回答:“受了驚嚇,聽說哭暈了過去,剛剛才清醒過來,脖子后面有處電擊傷,應(yīng)該是小型電擊棒,還沒恢復(fù)精神,我問了幾句但一句話也沒回我,再等等吧,我看一時半會緩不回來,對了,醫(yī)院那同事還好吧?”
“沒生命危險,后腦勺被開了瓢,現(xiàn)在還在昏迷著,過幾天就能醒過來。”穆恒邊說,邊臉色沉重的凝視著燒焦的建筑,“你們說,馬諒……在那里面?”
很快,消防員回答了他的問題,他們在二樓一間臥室的床上發(fā)現(xiàn)一具燒的焦黑的尸體。
“叫方法醫(yī)過來……”孟松林低聲說著,他完全脫了力,說話如同夢中囈語。
又是一陣夜風(fēng),刮過冒著蒸汽的現(xiàn)場吹打在沈兆墨的臉上,觸碰在臉上的風(fēng)有一點溫暖、一點潮濕,而更多的則是隱隱之中無以言盡的悲涼。
沈兆墨頓了頓,拍拍孟松林的肩膀,幾個人一起向里面走去,地上的熱氣蒸騰上來讓他們很不舒服。
此時的客廳,地上能看清楚形狀的有一把燒的變了形的金屬煙灰缸,碎成片的青瓷花瓶,幾乎認不出來的沙發(fā)框架,他們小心走上搖搖欲墜的樓梯來到二樓,走進那間有人不斷進出的房間。
一灘黑乎乎的碎屑之中是那具可怕的人體,沈兆墨花了好半天才分清楚他的頭在哪個位置,身體遭受燒灼正散發(fā)焦糊的氣味,頭骨的組織向外翻開,就像是剝開了一半的橘子,四肢肌肉嚴重收縮,骨骼在失去肌肉的包裹之后顯現(xiàn)出它原本的大小,使整具身體縮到不可思議。
孟松林眉頭緊鎖,扭頭對跟在身后的刑警說:“給方法醫(yī)打電話讓她快點,我們要盡快知道這是不是馬諒?!?p> “八九不離十了?!蹦潞銍@息道。
“火災(zāi)起點在哪?”沈兆墨問正準備出去的一名消防員。
“這間屋子,還有樓下客廳,從燒毀得狀態(tài)判斷,犯人怕是在屋內(nèi)到處灑了助燃物才會燒成這樣。你們小心腳底下,別留時間太長,這里隨時可能塌陷。”
“誰報的火警?”
“鄰居?!?p> “馬靜雪呢?就是救護車里坐著的女的,你們來時她在哪?”
“她就跌坐在地上哭的跟淚人似的?!?p> 五分鐘后,方法醫(yī)進入現(xiàn)場,沈兆墨幾個人心照不宣的一起從房間退出來,走下樓,穿過庭院,來到救護車前。
馬靜雪靠在車門上,打著哆嗦,就像救護車里如同冰窖一樣寒冷,令她嘴唇發(fā)青。
“馬小姐,”沈兆墨試著喚道,“請您節(jié)哀,還希望你盡量回憶下您父親被抓走的經(jīng)過?!?p> 馬靜雪沒有理他。
“馬小姐?”
這時,馬靜雪空洞無神的目光慢慢地從別墅移到沈兆墨身上。
“……我暈過去了,”馬靜雪的聲音小的幾乎聽不見,“……脖子感到一陣刺疼,下一秒就什么也不知道了……我醒來后,就立刻、立刻趕到了這里,然后就看見……家著了大火?!?p> “為什么來這里?”
“……沒有為什么,我也不知道,等反應(yīng)過來后人就在這了,也許……因為上次兇手就想在家里燒死我爸,這次如果還是同一個人,可能還會回到這里……”
“看清襲擊你們的人了嗎?”孟松林柔和的開口。
馬靜雪僵硬的搖著頭。
沈兆墨遲疑片刻,又問道:“為什么醒來后不報警,要一個人到這來?”
孟松林手下的年輕刑警和馬靜雪被醫(yī)護人員發(fā)現(xiàn)后,馬諒的主治醫(yī)生馬上給孟松林打了的電話,幾個人以最快的速度趕到醫(yī)院,氣還沒喘勻就又得知馬靜雪失蹤以及馬諒別墅起火的消息。
話音一落,馬靜雪突然側(cè)過頭雙目圓睜,眼珠恨不得要掉出來般瞪著沈兆墨,空洞無神已然不在,她的眼中滿是怒火,“報警……有用嗎?醫(yī)院里沒警察嗎,可是他關(guān)鍵的時刻做了什么?他的任務(wù)就是保護我爸,可是現(xiàn)在呢?每天像個鬼似的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真到需要他的時候了,卻被一擊擊倒,看著我爸被抓……你們還讓我報警,是把我當傻子嗎?!”
馬靜雪亢奮的吼叫著,叫聲在寧靜的夜色下逐漸變成一陣撕心裂肺的哭泣。
在場的每個人默默的聽著她的責(zé)罵,她的怒吼,她的冤屈,然而這期間,沒人反駁。
她有怨恨他們的道理,這點一目了然。
火災(zāi)的第二天,決定跟沈兆墨他們分道而行的澹臺梵音,提著兩瓶上好白酒在鎮(zhèn)中繞了好幾圈才來到老書記的家門前,似乎是賣冰淇淋的老太太提前到了招呼,老書記一見她立馬笑嘻嘻的迎上去,他沒問很多,只大體了解了下情況,便利索的接過白酒把澹臺梵音讓進屋里。
“你要問方家的丫頭?”老書記擰開瓶蓋聞了聞,那嗜酒如命的模樣讓澹臺梵音想起了馬斯理奧神父。
“您知道?”
他取了個小杯子,又倒了盤花生,給澹臺梵音沏了杯茶,隨后坐在桌邊,一口花生,一口酒的享受起來。
澹臺梵音靜靜地等著,耐心極好,不急也不催,等他解了饞,滿足的拿袖子一抹嘴角,盤起腿,跟個說書的似的咧開架子后,才聽到一串話從他嘴里飄出,“他家沒在俺們這住太久,女娃大約上四年級時搬走的。那個孩子,奇怪的很也神叨的很,經(jīng)常一個人在大晚上的亂轉(zhuǎn),有人問話也不搭理,我就撞見過一次,就像沒魂了似的眼睛都直了,這給我嚇得,以為這孩子鬼上身了呢?!?p> 澹臺梵音尷尬的笑笑,“她有沒有提過山上的療養(yǎng)院?”
“提了!還很多次呢,可她爸媽都說孩子睡糊涂瞎說的,那個地兒不說你也知道,經(jīng)常有些不走正道的人跑那偷東西,想想,要真有死人誰還敢去?!?p> “那孩子和她父母在鎮(zhèn)上人緣怎么樣?”
“她爹媽是老實人,跟鄰居們處的不錯,孩子嘛……肯定是好孩子這沒假,只是自從她開始說些胡話后,就有點……好像被小朋友們欺負了一樣,不愛說話,常常自己玩,那詞怎么說來著……孤、孤僻,對就是這詞?!?p> “沒有朋友?”
“可能有一兩個吧,誰知道呢。”
“每次她說這些話時,她爸媽反應(yīng)如何?”
“哎呦,”老書記一拍桌子,一臉的義憤填膺,“別提了,那個打啊,恨不得是往死了打的,老遠就能聽見孩子知哇亂叫的喊聲了,俺還教育他們來著,說小孩子哪個沒胡說八道過,又不是什么大錯至于下手這么重嗎,打壞了不還得你們心疼啊,接著沒過多久,他們一家就搬走了?!?p> “為什么搬走,說原因了嗎?”
“說是去做生意,搬到哪來著……想不起來了。”說完,老書記舉起酒杯仰頭灌下一杯酒去。
“大爺,咱這鬧貓鬼對吧,聽說有上了年紀老人的家門口都擺著祭壇。”
老書記剛吞了一口花生正嚼著,便口齒不清的回道:“老祖宗傳下來的規(guī)矩,就算現(xiàn)在沒幾個人相信,我們這一輩還是要遵守的?!?p> “那父母會跟小孩子講貓鬼的傳說嗎?”
“當然講,俺不知跟俺家那幾個小混蛋講過多少遍,常拿這故事嚇唬他們,住這的大部分居民都會講的?!?p> “孩子們感興趣嗎?”
“俺家的大部分是在害怕,有些也會好奇,得看爹娘怎樣去講對吧。”
“那……方家的女孩歡歡呢?她怎么樣?”
“那孩子怕貓的,她三四歲的時候被貓抓傷過,還傷的挺重的,從此就怕開貓了,連聽貓叫都會受不了。貓鬼的傳說是俺給她講的,你看,”老書記伸手一指院子前面的大樹,“孩子們經(jīng)常在樹底下玩,俺不上班時就會給他們講故事,俺記得太清楚了,因為俺家那倆臭小子也在里面,歡歡哭的時候還笑話欺負人家,后來讓俺回去挨個給胖揍了一頓?!?p> “嚇哭了?”
“可不是,太膽小了那孩子?!?p> 告別老書記,澹臺梵音順著小道往回走,途中,她接了兩個電話。一個來自于導(dǎo)師袁青教授,老教授先是照例把她訓(xùn)了一頓,訓(xùn)的話還是老一套,澹臺梵音發(fā)覺在訓(xùn)人這方面教授個自己的媽有的一拼,想象力都夠匱乏的,十年如一的臺詞,她都能倒背如流了。
過了好一會兒,老教授才進入正題,他查到大約五十年前,南方一所剛建成的鋼鐵基地發(fā)生泄露并引起了爆炸,結(jié)果直接污染了附近的環(huán)境,許多村子在那段時間誕生出不少長相奇怪的孩子,其中不少孩子出生后不久便夭折,迷信的村民誤認為是某種鬼怪的詛咒,直到考察隊進入村子揭開真相后,他們才放下心來。
“科考隊的名單給你發(fā)過去了,別再給我添麻煩?!迸R掛斷電話時,老教授沒好氣的朝她嚷嚷道。
第二個電話是由一個閑著沒事干所以當了個半吊子攝影師的公子哥打過來,為了尋找拍照素材,他三天兩頭野在外面,要比誰最善于在偏僻的小地方挖出東西來,這位大少爺絕對能拔頭籌。
“我在一個特別特別特別美好的地方,你想知道哪嗎?”大少爺陰陽怪氣的嗓音從電話里傳來。
“不想?!卞E_梵音斬釘截鐵的拒絕,能讓他用三個“特別”來形容的地方,肯定不怎么正經(jīng),興許還有股滿滿的風(fēng)塵味。
顯然,她的回答電話那頭的大少爺不太喜歡,他使勁哼了一聲,澹臺梵音覺得他這一聲能把鼻涕也給哼出來,“給你找著了,還費了我不少錢,的確就在那地圖畫圈的地方。夫妻倆還活著,老婆身體不太好,是肺還是肝的出了問題,需要換個新的?!?p> “大爺,換肺是要死人的?!卞E_梵音頓時覺得頭疼。
“就是那意思,她身體還有好多零部件也不好使,夫妻倆的頭一胎是個畸形兒,后來送給了好心人收養(yǎng),我把他們年輕時的照片以及現(xiàn)在的照片都發(fā)給你了?!?p> “謝謝?!?p> “別客氣,記得還就行,行了,這就過去……再見?!彪娫捘沁厒鱽硪宦暸詪尚叩男β暎€有另外幾個男人的低笑。
澹臺梵音眨巴眨巴眼,盯著“嘟嘟”直響的手機,心中五味雜陳,果然沒問是正確的。
她無奈的搖搖頭,隨手點開大少爺發(fā)來的照片,下一秒,周圍的空氣似乎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