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日艷陽天,雖已是初秋,天兒依舊暖和得不行,府里后院的假山池林邊常見一些野貓兒待在那的日頭下打著盹,只是他們每次打盹兒總會被某個不時重重一嘆的人兒給擾醒。
卻見一身嫩色青衣的小姑娘,枕著胳膊趴在亭子的倚欄邊,無聊的觀望著底下池中的鯉魚兒。
只觀望了一會兒,又忍不住重重的一聲嘆息。
可不正是曾鳶。
說起來,她已經(jīng)快十多天沒出過府了。自從上次夜里偷偷跑出府后,曾大人一怒之下,不僅讓她跪了一天祠堂,抄了兩日經(jīng)書,甚至還下令將府中的所有院墻加高一丈,更讓曾鳶糟心的是,他竟然還派了四個小廝,每天在她院里門外嚴加看管,只要夜間稍有動靜便立刻出現(xiàn)。
如此下來,即便是曾鳶怎么想方設法,也是出不去了。便只好規(guī)規(guī)矩矩的呆在府中,只不過曾鳶瞧得出,這次曾大人似乎比以往更加氣急了些,弄得她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如今離上次出府已經(jīng)快過了十多天,曾鳶心里念著長歡樓,說起長歡樓,這是娘親去世時將她叫至榻前交與她的,曾鳶的娘親生前是商家女子,嫁給曾爹的時候娘家人都反對,偏她不顧所有人的阻止,毅然決然不帶任何嫁妝的進了曾府,后來曾鳶娘親變賣了自己藏著的嫁妝,獨自一人的經(jīng)營起了長歡樓,直至交與曾鳶手中。
曾鳶比平常家的小姐早早懂了人情世故,自然不愿辜負娘親的托付,便明里暗里的將長歡樓經(jīng)營下去,而在那,她也因此結識到了徐澤等一眾官家公子哥兒。
如今她被關在府中,雖然之前有吩咐過長歡樓的掌事甄娘子關照一些,只是終究還是不太放心,這幾日里曾鳶無時無刻不在尋思著出府的法子。
好在曾大人最近不知為何回府的次數(shù)越加的少了,曾鳶隱約聽得似乎是朝廷中出了什么事,不過她不關心這些,曾大人回府晚了,于她來說,是件好得不能再好的事了。
這日用完早膳之后,曾大人行色匆忙,竟是沒有像往日般叮囑曾鳶莫要惹事便離了府,直到曾大人坐著轎子離去,曾鳶方才悄悄地叫了谷雨過去,低語一番過后,便瞧見后者面上多了幾分糾結之色。
“小姐,這樣不太好吧……若是大人發(fā)現(xiàn)的話,估計又得罰小姐你一兩個月了……”
“……”
在小姑娘的瞪視下,谷雨越說越小聲,最后直接沒了言語的低下了頭,手指糾結的擰著衣袖。
“谷雨啊?!毙」媚镎Z重心長,“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家小姐我了,你覺得我是那種怕罰的人嗎?”
谷雨:……說的也是嗷!
半響之后,一個身形纖瘦的小丫鬟挎著籃子低頭從院子里走了出去,走到府門口的時候,眼尖的侍衛(wèi)將手中的長矛豎了起來。
“你要去何處?”
小丫鬟誠惶誠恐的低著頭,似乎是被嚇著了,微微抖著身子,聲音唯唯諾諾。
“回稟大人,是小姐吩咐的奴婢出去采購最近淑芳閣剛進的美人膏,還望大人寬量一番……”
“小姐吩咐你的?”侍衛(wèi)似乎是不信,微微頷了首,言詞頗厲。
“抬起頭來!”
“這,這不太好吧……”
小丫鬟纖瘦的身形一顫,竟是嚇的往后退了幾步,一時看得旁邊的侍衛(wèi)有些不忍,便好聲言語道。
“你且抬起頭來,我們這些做侍衛(wèi)的也不愿為難你,不過都是奉命辦事罷了?!?p> “奴婢,奴婢……”
小丫鬟哭喪著,卻還是慢慢的抬起了頭,只瞧得那張黑炭似的臉上腮紅遍布,還有著星星點點的麻子,雖是不丑,卻也將兩人嚇了一跳。
“你,你怎的這般……”這般的黑……
終究是顧到姑娘家的顏面,方才語氣和善的侍衛(wèi)朝著旁邊一臉嫌棄侍衛(wèi)使了使眼色,便將小丫鬟放了出去。
待再看不到曾府的門匾時,原本低著頭的小丫鬟抬起了頭,輕嗤一聲,便朝著另外相反的方向走去。
片刻之后,曾鳶一身月白長衫模樣的出現(xiàn)在了長歡樓一處僻靜的天字房內(nèi)。
甄娘子神色恭敬的站于一旁。
“甄娘,近幾日可是出了什么問題?”
微擰著秀眉的看著手中的賬本,曾鳶面色肅然,方才她查看了一下長歡樓最近的收支,雖沒有什么大問題,但似乎每一日的盈利都會有小幅度的降低。
“回稟主子,近幾日并未有什么事,倒是有一件……”
甄娘子欲言又止,曾鳶瞧著,漫不經(jīng)心的開了口。
“說?!?p> 甄娘子低了頭。
“倒是幾日前咱們樓對面新開了家胭脂鋪和客棧?!?p> “胭脂鋪,客棧?”
曾鳶一愣,卻聽得甄娘子繼續(xù)開口。
“是的,本來沒什么事,只是那兩家商鋪剛開張便降了物價,百姓們圖便宜,還沒進門便拐了道兒去了對街的商鋪,以至于這幾日里我們近一半的客人都被拉攏了過去……”
“……可查得到那兩家商鋪上頭的人?”
“幾日前甄娘已派人去查了,昨日里才得的消息,說是……是城南柳家的大公子。”
“柳家的大公子?!”
曾鳶一愣,旋即擰眉,待又問了甄娘幾句后,便將她遣了下去,一個人拿著手中的賬本沉思。
城南柳氏,皇城里最大的商戶之一,幾乎掌管著天下三分之一的錢財命脈。曾鳶雖沒怎么接觸過柳家大掌柜,但對于他的幾個孩子,卻是熟得不能再熟。
柳氏一族向來娶妻不娶妾,因此柳氏現(xiàn)在膝下也就二子一女,且二子為雙生子,大兒柳言卿,善商賈之道,為柳氏下一任家主。次子柳言溪,性格溫和,好詩經(jīng)文書。幺女柳榛兒,知書明理,一年前曾被皇帝賞識,與二殿下賜了姻親,等來年及笄后便與二殿下大婚。
曾鳶本與這柳家沒什么關聯(lián),只不過幾年前的時候,她也才十二三歲,心智尚不成熟,使得長歡樓差點被柳家大公子給收了去。那會兒曾鳶恨柳家恨得牙癢癢,大半夜竄進柳府里好好懲治了那柳家公子一番,誰知弄錯了人,不小心打了柳家二公子柳言溪,好在柳家二公子也是個性子溫和的人,并未多言,曾鳶感念的同時對柳家大公子也更加的惱恨。也幸虧后面得了柳言溪幫助,曾鳶才保住了長歡樓,只不過她與柳言卿的梁子也因此結了下來。
本來看在柳言溪的面子上,曾鳶打算與柳家井水不犯河水的,只不過聽了甄娘的一番話后,曾鳶忍不住冷哼,她也不是幾年前的小丫頭片子了,這會兒倒是不怕,只是心里冷哼的同時又忍不住疑惑,兩人幾年前鬧過一回,關系雖說不好但也不壞,然而現(xiàn)在柳言卿玩這一出,曾鳶不太明白他想做什么。
心里理不出個頭緒,曾鳶索性把這個先放在一邊,叫人進來吩咐了幾句后,便抻了抻胳膊,喝起了桌上的茶。
半盞茶的功夫后,曾鳶正無聊的敲著桌子,門外便傳來了甄娘子的聲音。
“主子,柳公子來了?!?p> 曾鳶一掃面上的煩躁,忙去開了門,吩咐了甄娘子幾句,便將一臉不知所云的溫雅公子拉進去關上了門。
“……阿鳶,可是有什么急事?”
瞧著眼前欲言又止的小姑娘,柳言溪有些哭笑不得,卻仍舊是耐著性子等她開口。
“……那個,阿溪,是這樣的……”
曾鳶咬了咬唇,卻還是一五一十的將事情說了出來。
“你是說,我兄長在長歡樓對街上開了兩家商鋪?!”
白衣的少年郎面容微怔,似驚似疑的看著曾鳶,后者瞧著他的模樣,心下略微思量,有些遲疑的開口。
“我也不知這消息是否準確,只是方才甄娘與我說,查到那兩家商鋪上頭的人隸屬你們柳家?!?p> “……阿鳶,你可是懷疑我?”
瞧著她的模樣,柳言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上笑得有些勉強。曾鳶瞧著,知他肯定是多想了,忙搖了頭。
“阿溪,我不是懷疑你的意思,我只是在想,如果真的是柳,真的是你兄長的話,我不太明白他為何開那兩家商鋪,又為何在長歡樓對面……”
“我也不知?!绷韵獡u頭,面上帶了些許暗色,“自從三年前那場大火之后,兄長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就連父親和我談及時也是無言以對,不僅如此,這幾年兄長時常的神出鬼沒,府中經(jīng)常不見他的蹤影……”
曾鳶看著他有些神傷的模樣,一時有些無言。
三年前發(fā)生了什么,曾鳶不知道,只是每次向眼前的少年郎詢問時,也常常不得而終,此時盡管曾鳶很想跟他問清楚,但看著他的模樣,卻也是下意識的襟了聲。
微微張了口,曾鳶正想說些什么,卻忽的被外間的哄鬧聲斷了思緒,與柳言溪對視一眼,后者心領神會,開了門往外間走去,只是門一開外間的聲音更大了些。
到底是不放心,曾鳶抬腳跟了上去,只是剛走到門口,便聽得一個令人及其厭惡的聲音傳來。
“楚歌莫,你就是個孽種!”

楚歌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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