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嘛，我說……我本來是想硬闖的，那老太岔開腿還堵上了，把我氣得……我說了幾句怪話。也說了，我是你老弟介紹去的，老鴇就是不聽啊……你老弟也別怪我，我也是一時順嘴說的?！?p> 柯城心里覺得他是故意挑事，“怪你干什么？這多大點事啊？你老兄別生這個氣就行了，我就寬心了。”
曾月微抱拳道：“那我就多謝你的惦記了。”
“這事吧，也許就是書寓先生不想跟鄰居之間那啥的……萬一吵吵起來麻煩，老兄你也懂的。兔子是真不能吃窩邊草啊！還有我的事，你可千萬別跟我夫人講啊……”
曾月微笑道：“哈哈，就知道你老弟登門為這一出啊。我明白，明白啊。你放心，我是不會跟弟媳說一個字的。那天說你的名字我也是很小聲的，弟媳是聽不到的?！?p> “那就好……”柯城假意自己來訪之意達到，就準(zhǔn)備起身告辭。
曾月微：“你先別走啊，來了我們就好好聊聊，難得你我交交心啊。你不會是怕弟媳說你吧？弟媳看上去也不是河?xùn)|獅吼的人。你先坐，我弄杯咖啡來。”
柯城一副卻之不恭的樣子，“那倒不是……”
曾月微端了兩杯咖啡來，問道：“老弟以前留學(xué)哪國?。俊?p> “美國玩耍了兩年，也就是瞎混。”
“那很厲害啊，學(xué)的醫(yī)科？”
柯城不想說這個，就含糊道：“勉強能開個診所度日，以后多仰仗老兄了。”
“這都好說……你應(yīng)該是會英格里希的，要是會日語，我這邊更能推薦不少的朋友。”
柯城琢磨著他的話，小心翼翼的說道：“日語我也會一些，打個交道是沒什么問題的。只是，現(xiàn)在到處都在傳日本人要從華北打過來，跟他們打交道，恐怕不妥當(dāng)吧？”
“會日語很好啊，只是老弟你多慮了。你以前一定沒怎么接觸過日本人，也許你跟英美人走得近，不了解日本方面……”
“老兄說說看。”
“我搬來之前在虹口那邊，我跟虹口那邊的日商有交道，他們很講信譽的。在上海做事，別人說第一等的是跟英美洋鬼子打交道，第二要跟日本人打交道。其實在亞洲，日本人才真正有影響力。”
“這話倒是有點道理。不瞞老兄，我前段時間到四川，準(zhǔn)備從印度那邊弄點藥品過來，結(jié)果，到的貨有一半都過期了。英國佬真是坑人啊，我跟朋友都損失了不少?！?p> “怪不得你老弟丟下弟媳跑那么遠(yuǎn)，其實，你要是想要藥品，只要出得了價，我在上海灘也能幫你的忙?！?p> “早知老兄的神通，我就不用跑那么多冤枉路。為弄點藥，我是焦頭爛額啊。”
“那你日語是怎么學(xué)會的？”曾月微好奇的問道。
“以前在北方讀書的時候，在天津日租界一家俱樂部遇到一位日本的商人。他叫……叫土肥原賢二，好像是這個名字。此人學(xué)識淵博，會好幾個歐洲國家的語言，還會天朝四種方言，讓我極為敬佩和深受啟發(fā)。他十分的平易近人，還力勸我學(xué)習(xí)日文，說將來必有大用。我是敬佩他的魅力，后來自學(xué)的日文，現(xiàn)在也算是粗通吧?！?p> 柯城一邊胡謅，一邊仔細(xì)觀察曾月微，發(fā)現(xiàn)他在聽到土肥原賢二時，眼睛瞳孔有細(xì)微的變化。
土肥原賢二，在三十年代初，相繼任過日本在天津、哈爾濱、奉天的特務(wù)機關(guān)長等職，一般人是不可能知道他和他的經(jīng)歷。而柯城輕飄飄的說出這個名字，表面上跟此人是不熟的。當(dāng)然，聽的人要是對土肥原賢二不了解，也就罷了，但了解的人對柯城的話就會仔細(xì)斟酌。至于曾月微該如何反應(yīng)，這就看他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
曾月微啪嗒著雪茄，煙霧遮住了自己的大部分眼神和臉上的表情。少頃，他端起咖啡杯，說道：“土肥原賢二？我在日本人中也聽說過此人，他好像很了不起，是個日本軍方人士？”
“是嗎？反正我跟他只見過一面，不至于有人說我是日本間諜吧？”柯城假意露出有點心虛的樣子。
“呃，你說哪里去了，我沒這個意思。老弟你別想歪了，我不是租界的密探，也不是南京方面的人。我在上海灘也跟日本人打交道，我會說你是日本間諜？”
“哎，出門真是萬事難啊！上海是冒險家的樂園，還真不假?！?p> “老弟日語不錯的話，其實，南京方面是很需要你這種人的。”
“此話怎講？”柯城覺得他在試探自己。
“我聽說，南京方面在到處招募會日語的留學(xué)生，說是招募來破譯日本密電碼的。”
曾月微懂得這個，說他不是情報人員都很難讓人信了。他極可能是故意這樣說，看自己的反應(yīng)如何。
“我對政治不感興趣，你看我也不像一個喜歡搞政治的人吧？”
“這誰也看不出來啊。這真正搞政治，搞情報的，比如那些地下黨，誰看得出來??？”
“老兄說得太玄乎了，我不信，在我周圍還有那么多搞政治和搞情報的人?！?p> “我就搞情報啊……”曾月微吐著煙圈，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
柯城一愣，“老兄是間諜？”
曾月微笑道：“哎，什么間諜不間諜的，在上海灘搞情報的人多了去了。全天朝，除了香港就是上海，這兩個地方的情報可是商品，有時是價值不菲的商品。誰搞到情報不買賣??？你想搞到情報還不容易呢?！?p> 柯城知道他說的其實也是實情，上海這地方，報紙除了《申報》和《新聞報》等幾個大報外，其他報紙大多不靠譜。為了提高報紙銷量，有些小報紙常常還胡編亂造一些假消息，甚至聳人聽聞的假消息。
而真正需要情報，需要各方面情報的人和組織，很多是私底下進行情報的交換或買賣。這些情報中，涉及經(jīng)濟、政治、外交、軍事等各個方面，至于真假就需要自己甄別和看交易對象了。
這也跟上海特定的狀況有關(guān)，這里租界面積廣大，外國人多，信息來源渠道也多，情報需求也多。
曾月微自稱搞情報買賣，極可能是耍的一個滑頭，柯城當(dāng)然不會信他。
總之這一個回合的試探，加深了柯城的疑慮。要確認(rèn)曾月微是日本間諜，并知道他究竟是一個什么角色，僅憑閑聊天的觀察是不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