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風鈴”的意思,這個情報要漏給日本間諜,那么曾月微是合適的人選。只是如此一來,刺殺吳成文的計劃就得暫停。因為,吳成文被殺掉可能會影響到曾月微對自己的判斷,也可能會讓曾月微失去聯(lián)絡(luò)日方的渠道,假情報就不能及時傳出去。
柯城心想,就讓吳成文多活兩天也不妨。
接過這個任務(wù),柯城打開檔案袋一看,里面是幾套向法國和美國等洋行,購買乙烯和一氯化硫等化學品的合同,包括銀行匯票等物。這些化學品,就是合成二氯二乙硫醚所用的。
而采購方,則是已經(jīng)設(shè)計好的一些公司,這些公司如果稍加查詢,就能查出背后的股東跟軍方的兵工廠有關(guān)。
柯城心里也暗暗佩服,軍統(tǒng)和陸軍參謀部的人想出此招,也是煞費了一番苦心。
由于事不宜遲,柯城沒有過多的時間來完善和思考自己的行動,按“風鈴”的要求,只要讓日方知道這些東西的存在就行了,因為前面已經(jīng)有其他情報工作做了鋪墊。
計劃似乎很簡單,但柯城覺得以曾月微如此多疑的人,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自己就是做戲,戲碼也一定要做足。
而這一天,朱宇軒正好又到上海來了。
他主要是聽說柯城回到上海,也順便到上海來收房租,看看自己的妹妹。
朱宇軒把柯德福和王氏的信帶了一封來,柯城一想到自己讓他們掛念至今,自己還沒有回老家去看看,心里也是滿懷愧疚。
爹娘在信里說老家一切都好,要他自己在上海好好做事,照顧好身體,照顧好朱玉琴,盡量少在外面去……
柯城看著信,跟看見天下父母的心一樣,禁不住有些淚眼婆娑。只嘆現(xiàn)在的時局艱難,戰(zhàn)火逼近,忠孝難兩全。
大家攀談了一陣,朱宇軒還是主動關(guān)切的問他,這幾月吃了不少苦頭吧??鲁侵浪鋵嵰彩窍胫雷约菏й檸讉€月,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干了什么。
不說實情,當然對他們是最好的保護,但這事也很難敷衍過去,就是說也不能說出全部的實情。
柯城說道:“是一家跟政府有關(guān)的項目,要我去幫他們搞些計算,搞完以后就回來了。他們對玉琴那樣,也是怕這事有泄密的風險,所以才對家屬采取了些措施??箲?zhàn)嘛,非常時期?!?p> 朱宇軒是個精明的鄉(xiāng)紳,當然知道柯城含糊其辭背后的深意,就不再問。就打著哈哈,像是寬慰朱玉琴,又像是寬慰自己的說道:“給政府做事也是好事。有些事我們老百姓不知道也很正?!?p> “這事對外只能說我去四川那邊買藥材去了?!?p> 朱宇軒忙點點頭,“嗯,是!應該謹慎些。”
柯城看他此次來,還帶了一些房屋的租約,就問他房子的租金收得是不是順利。朱宇軒說,那房子被人租過去后,又轉(zhuǎn)租給了一個白俄人,自己找轉(zhuǎn)租的人要租金,也聯(lián)系不上不知下落。自己去找白俄人,他說租金已經(jīng)付了,所以這事弄得兩頭都玄了,他這個當房東的還干瞪眼了。
柯城說,“要不,我找隔壁的曾律師看看,看他幫你分析一下。我也正好有些合同想他幫忙把把關(guān)?!?p> 朱玉琴有些厭惡道:“別找他啊,外面隨便找個律師也可以啊?!?p> 柯城:“上海灘哪有那么多律師,你知道在外面隨便找個律師看看,得給多少咨詢費嗎?外面律師跟姓曾的這家伙也差不多,我找他還算是給他面子,他不會收我費的。一會我跟哥一起,請他在外面吃個飯,然后順便就看看了?!?p> 朱玉琴,“你們?nèi)タ梢?,反正我是不去?!?p> 柯城對朱宇軒笑道:“玉琴有點討厭他,就隨她去吧,我們也只是討教法律上的事?!?p> 朱宇軒:“那敢情好,中午就我做東,我們請他吃個飯?”
說定后,柯城就打電話約曾月微,曾月微一開始對柯城主動致電還有些詫異,后來一聽說是看大舅哥租約的事,就欣然同意了。
柯城和朱宇軒先到了酒樓,柯城讓朱宇軒先到包房點菜,自己往柜臺去找老板,然后跟老板做了一番安排。
兩人在包房內(nèi)等到曾月微來,曾月微一進門就說道:“抱歉了,讓兩位久候了。”
柯城把朱宇軒給他引薦了一下,大家寒暄著坐下,就讓店家上菜。
柯城說道:“我大舅哥在法租界這邊有幾套房子,現(xiàn)在有點麻煩的事,想找你幫忙看看。至于咨詢費,反正大律師你就按你們的行規(guī)來收就是。”
曾月微忙說道:“別說客氣話了,什么咨詢費收不收的。本來該我請你吃飯賠罪的,我可是誠心的,我就正好借這個酒給你賠罪了?!?p> 柯城笑道:“既然大律師這么說了,那就聽你的。另外,我有個做洋行代理的朋友,他想找我借點錢做個周轉(zhuǎn),我不是很放心,他就給了一部分合同給我看,還有匯票什么的。”
曾月微說道:“反正現(xiàn)在還沒上菜,我先看看你的東西,然后再看朱先生的?!?p> 柯城于是就把牛皮文件袋遞給曾月微。
這時,酒樓的掌柜敲門而入,問道:“那位是柯先生?在柜臺有您的電話?!?p> 柯城說道:“哦,我就是,我馬上就來?!?p> 說著,曾月微接過文件袋,柯城就跨門而出去柜臺接電話。
而這一節(jié),實際是柯城設(shè)計好的,他出了包房到柜臺轉(zhuǎn)悠了一下,然后就急匆匆的又回到包房,發(fā)現(xiàn)曾月微正認真仔細的在看那些合同。而且,他的神情是少有的專注。
柯城落座后,忙說道:“哎不好意思,這個合同不能看了……”
曾月微沒抬頭,問道:“怎么啦?”
“我那個朋友剛才打電話到家里,又電話追到這邊來,叮囑我這個合同不能給外人看。我問他為什么?他說合同的買家特別過來提示了,這個合同不能隨便示人?!?p> 曾月微可能已經(jīng)看到了關(guān)鍵的一些條文,略顯疑慮的又問道:“他這么急什么意思?這合同很普通嘛。”
“那我這錢借還是不借呢?”
“我也沒看幾眼,要完整的給你一個建議,當然還是把合同條文細細的過目才行,所以我還真不好給你說什么。你如果信得過這位朋友,我看借他也不妨。”曾月微這樣說,顯然是在掩飾。他應該已經(jīng)看出了合同的主要部分,而且心存了疑慮。那些化學品單獨一件一件的購買是看不出什么的,但是一整批的購買,就會引起他的好奇心。里面的玄機,一琢磨就可能明白背后的買家不簡單。
柯城說道:“那我聽你的,我這錢還是借給他。他在上海灘做這一行很多年了,甚至國民政府部門都找他,人也應該是沒有問題的?!?p> 說著就把合同收了回來,“他還催得挺急的,我一會吃了飯就給他送過去了。”
曾月微眨巴著眼睛,說道:“那我們就看看朱先生這邊又是什么麻煩情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