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宮安靜得出奇,蝦兵蟹將皆不見蹤影。
空蕩蕩的大殿里,妖尊正襟危坐,旁邊是板著臉,通紅著眼,緊緊拽著妖尊衣袖的蘭蘭。
“我們還要在這里坐多久?”妖尊耷拉著眼皮,一臉生無可念。
“千里公子說了,讓我們在外面等他,他去接魂爺回來?!?p> “為什么我也要等?”
“我們,我”蘭蘭指了指自己,又指著妖尊,“和你,才是我們?!?p> 妖尊疏冷的臉上終于有了幾分動作,他抽了抽嘴角。
“這都五天了?!毖鹚剖菄@了口氣,“說不定他倆早雙宿雙棲去了?!?p> 蘭蘭搖頭,“魂爺和千里公子要出去,必定會經(jīng)過這里?!?p> “說不定,倆人的魂魄直接去陰界報道了?!?p> “不會的?!碧m蘭一臉堅定,“魂爺要是去了陰界,又會回來的。她說過,她不待見黑面閻王和那些黑黑綠綠的小鬼。”
說的閻王待見她似的。
妖尊暗暗腹誹。
“你能不能…放開本尊?”
妖尊默了許久,道。
他本以為這朵花挺傻挺單純的,沒想到也這般難纏。整整五天,硬是要守在這里,又極盡所能不讓他走,撒嬌耍賴咬人,最后還用自己的靈葉死死地纏著他。
不知為何,他根本甩不開她的葉子。她的葉子仿佛孕育著源源不盡的生機一般,靈力純粹清新,被纏著倒也舒服。
若非不想濫殺無辜,他可以直接滅了她。
他就知道,據(jù)說那個魂爺無賴到?jīng)]有下限,她的小跟班也好不到哪去。
蘭蘭睜著大眼睛,猛搖頭。
“要是魂爺回來了,有麻煩了,會需要妖尊的?!?p> 妖尊:……
魂爺我出了古鏡,便覺得龍宮安靜異常。
這宴會就結(jié)束了?
魂爺在古鏡里似乎是度過了幾個時辰??墒且膊恢劣趲讉€時辰的功夫,龍宮就大變樣了吧。
龍宮里面仿佛被奪去了生機,之前璀璨奪目的夜明珠皆黯淡許多,浮動的靈物少了許多,之前巍然屹立的守衛(wèi)們皆消失不見。
龍宮這是遭洗劫了?
我走著走著,到了原來的宴會廳。
咦?那團緊緊纏著年輕男子手臂的粉紅色,是蘭蘭嗎?
蘭蘭何時也這般,猛如虎了?
妖尊見到魂爺,難得的眼睛一亮,仿佛見到了救星。
“這次我沒騙你,你家魂爺就在那?!?p> “你又想騙我,好趁機溜!”
“騙你是豬頭。”
“你是狐貍,原型改不了的!”
妖尊沒辦法了,直直地看著魂爺。
“魂爺,你家這朵小花真的煩?!?p> 妖尊本是少年俊朗之姿,卻整天面無表情,縱是此時,也只是眉目間幾分掩飾不住的著急,顯出幾分少年意氣。
魂爺仿佛看到他內(nèi)心飄過一群草泥馬。
魂爺我就笑嘻嘻的,靜靜地看著蘭蘭死死地拽著妖尊,“這朵小花,有點本事的?!?p> “魂爺!”
蘭蘭驚喜地轉(zhuǎn)過身,“魂爺,你終于出來了!”
蘭蘭抓上了魂爺?shù)氖直?,又是激動又是掉淚珠子,“魂爺,你一下子就不見了。我一直乖乖地等你,等了好久好久,一直到龍王都發(fā)瘋了?!?p> “我逃了出去,飛快地跑去妖尊那里。幸好千里公子病也好了,才能來找你?!?p> “魂爺,整整三個月,你去哪了?”
三個月?怎么就三個月了?明明古鏡里一天都沒過去。
“你確定,魂爺不見了三個月?”
“是?。 碧m蘭擦了眼淚,重重地點頭。
莫非是古鏡里的時光流逝速度與外界不一樣?這倒是挺有趣。
魂爺在千里收藏的一本六界奇聞怪志里,似乎看到過這種時速靈境。
看來鏡靈真是厭惡極了這千年萬年的歲月,連制個結(jié)界都要把時間變快,恨不得趕緊過完。
這世間,有人貪生,有人厭生,有人得不夠,有人得不到,皆是欲念作祟而已。
妖尊徑直站到魂爺面前,臉色有點黑,伸出手,“把本尊的玉牌拿來。”
魂爺老老實實遞給他。
我撇撇嘴,“不過借用一下而已?!?p> “不問自取,為偷?!?p> “咱們都是有法術(shù)的人,也別談這些俗不可耐的東西?!蔽姨裘夹α诵?,“魂爺我被鎖了靈力仍能偷到你的玉牌,妖尊自己也該反思下。”
“看來千里說的也不無道理,小子你法術(shù)不精啊?!?p> 妖尊凝眉,板著臉,“本尊何時見到過你這般無賴的。本尊好心幫你,一時沒注意讓你近了身,你卻來算計本尊?!?p> “嘿嘿,是被魂爺?shù)拿烂裁宰×藛幔烤谷蝗绱讼嘈呕隊???p> 妖尊不是魂爺喜歡的類型,但這副相貌魂爺看著還是很順眼的。
妖尊這下臉更黑了。
“啊,是龍王!”
魂爺剛想埋怨這道尖叫聲太大了,就感覺到躲在魂爺身后的小身子在微微顫抖。
不就是個龍王,嚇成這樣作甚,能吃人嗎?
我望去,白玉冠,金絲袍,相貌堂堂,舉手投足間,渾然貴氣十足,威不言而立。
是東海龍王的相貌。
卻不是東海龍王。
東海龍王表面張揚灑脫,內(nèi)里隱藏鋒銳,整個人深沉捉摸不透;這人內(nèi)斂溫和,貴氣是從骨子里透出來的,靈力純凈,感覺上很舒服。
“你是天帝?”
魂爺我上下掃了他一眼。
他平靜地看過來,眼神溫和。
確定了,不是東海龍王。
白赤在一旁斥責(zé),“狐貍,別胡鬧!知道是誰,還不尊重點!”
我無辜地攤開手,“魂爺哪里不尊重了?”
“這要是別人,魂爺早就摸上去吃豆腐了。”
白赤嘴角再度抽了抽。
估計是想到什么了。
“你便是那個流連在妖界與人界的索魂仙?”
天帝溫文爾雅,還頗有眼光。
似乎,魂爺很久都沒怎么聽人喊過“索魂仙”了。
魂爺心里舒坦,笑得也燦爛,“是的。天帝果然是九天真龍,慧眼不凡?!?p> 天帝一直看著魂爺,目光有幾分耐人尋味。
我咳了咳,“天帝,這大庭廣眾的,咱們還是不要眉目傳情的好?!?p> 天帝還沒說什么,白赤已經(jīng)怒了,“色狐貍,你腦袋里能不能裝點有用的東西!這是天帝,天界之首,豈容你褻瀆?”
“又沒褻瀆你,你激動什么?”魂爺我斜斜地瞅了白赤一眼,“人界有句話,叫皇帝不急急死太監(jiān)。”
“小白龍,咱別做那太監(jiān),行不?”
“太監(jiān)?太監(jiān)!”白赤臉漲得通紅,拿起赤劍,“狐貍,你再胡說試試!”
天帝攔住白赤,笑,“不過說個笑話,你如此作真做什么?!?p> “就是。”我撇嘴,“毛毛躁躁,還是太年輕?!?p> 白赤已是怒不可遏。
“這次多謝你,除去魔獸,還救了本帝這毛毛躁躁的師弟。”
天帝又說,“本帝向來賞罰分明,你若有需要,本帝愿意幫忙?!?p> 魂爺就是給人送愿望的,但魂爺自個還真沒什么愿望。
“不用。”我直接道。
天帝掃視一眼四周,看向妖尊,“你是鎮(zhèn)壓地坤,拯救龍宮的那位勇士?”
妖尊沒有說話,面色沉靜。
蘭蘭搶答道,“不是,是千里公子。”
天帝抬眼看了過去。
“千里公子可厲害了,他把瘋了的龍王打到趴地下,又把其他受了傷的蝦兵們保護在結(jié)界里?!碧m蘭說話時很是激動。
白赤點頭,“天帝,那人似乎是凡人,但是法術(shù)非常厲害,靈力更是強大無比,也是他將我從地坤的牢籠里放了出來。”
“說起來,若非我早就對師兄有所防備,他早就將我的記憶抹了,估計我龍筋都要給拔了?!卑壮嘞雭砣杂X后怕。
見天帝和白赤在聊天,我拍了拍一旁死靜的妖尊,輕聲問,“千里把事都做了,你干嘛?”
妖尊面無表情,挑起眼皮瞥了蘭蘭一眼,“守那朵花。”
“魂爺,千里公子說了,”蘭蘭湊我耳邊小聲道,“如果魂爺闖了大禍,咱們可以嫁禍到妖尊身上?!?p> 嘖嘖嘖,千里,果然英明。
妖尊抖了抖眉毛。
“千里…公子”天帝輕聲念道。
“怎么不見他在此?”
“他還有事?!?p> 千里要做的事還是不要讓別人知道的好。
“你也別說賞他,幫他之類的話。心意我?guī)退I(lǐng)了,但我們這種閑散人物,向來放蕩不羈愛自由,不愿跟你們天界這些大人物拉拉扯扯的?!?p> 白赤在一旁笑了,“確實是放蕩不羈。”
天帝溫潤一笑,“本帝還是那句話,你們?nèi)粲行枰?,本帝愿意幫忙。?p> 天帝走了,白赤仍要留下來為東海龍王收拾爛攤子。
幾乎是天帝前腳剛走,千里后腳就出來了。
千里將泛著紅光的水晶葫蘆遞給魂爺,眉梢揚了揚,得意地笑了。
“你要早一點就能見到天帝了,確實是天界之首,有氣派?!?p> 我將小針穿上葫蘆蓋,水晶立刻變小了。
“天帝…”千里挑眉,“我又不是你,錯過美色會覺得可惜?!?p> 我笑,“也是。”
白赤見到千里眼睛一亮,大步走來,“這位勇士,你還在這啊?”
千里有禮貌地微微一笑,“是。”
千里人都在這了,這不廢話嗎?
“地坤如何了?”
白赤皺眉,“妖獸是他的魔氣所化,因魔氣而生,卻是從他血肉凝結(jié)而來。妖獸一除,地坤受到重創(chuàng),又被你一力鎮(zhèn)壓,師兄除了他的魔氣,如今地坤已是靈根尚存,靈基皆毀?!?p> 嘖嘖,堂堂古帝之子,天帝胞弟,東海龍王,不過沾上了點魔氣,就成了個廢物。
千里想了想,道,“你帶我去看看他?!?p> 白赤讓路道,“這邊請?!?p> 不給魂爺惹麻煩的熱鬧,魂爺還是愛去的,于是魂爺也跟著去了。
白赤看著站在一起的魂爺和千里,問,“你們早就認識?”
千里點頭,“相識已久?!?p> 魂爺我攀上了千里的手臂,含情脈脈道,“千里,咱們怎么只是相識已久呢?”
“你忘了,你當(dāng)年在魂爺我的狐貍洞里借宿的日日夜夜,魂爺陪著你的那一次次春宵嗎?”我眨著眼,嘟著嘴,對著千里,一臉柔情似水。
一旁的妖尊和蘭蘭趕緊轉(zhuǎn)過身去。
白赤驚得目瞪口呆,面色慢慢難看起來。
千里挑挑眉,長身直立,看著魂爺,一臉?biāo)菩Ψ切Α?p> 他也不揭穿魂爺,將我纏著他的手扣緊了些,對著白赤,勾唇一笑,“嗯,賤內(nèi)。”
賤什么內(nèi)!
“不不不,他頂多算魂爺男寵?!蔽亿s緊表明魂爺?shù)牡匚唬靶“?,你還是有……”
千里一個爆栗子過來。
“千里,你找抽???”我揉著頭,瞇起眼。
這下打的,居然使了勁。果然傷好了就開始囂張了。
千里粲然一笑,撫摸我的頭,“乖一點,爺剛幫了你忙?!?p> “雷霆神君,我們走吧?!?p> 白赤愣愣地回神,道,“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