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李建民是下午兩點多下的車,因為走進去還要不少路,我提出幫李建民拿點東西。
他只肯把背包給我,說里面裝的是的兩萬元,因為當時他要寫借條給王木匠,王木匠說這錢是作為當年銀花救他娘的酬謝,不要他還的,他怕等下他不肯收,委托我轉交給他。
我說兩萬元啊,你不怕我把它私吞了?
他又是嘿嘿一笑:我相信王木匠器重的人。
王木匠和我家在最西頭,得穿過整個莊子。不少人都以為我?guī)Я藗€男朋友回來,有人不等我解釋,竟跑在前面通風報信給我媽了。
母親站在門口,老遠就笑成一朵花,說道:人來了就行了,還帶這么多東西干啥呢?
“他是去王木匠家的!”我惱羞成怒瞪了母親一眼,“你帶過去!”
“王木匠不在家,王子剛出門,只有金花一個人在啊?!?p> “沒事,只要金花在就行?!睔獯跤醺蟻淼睦罱襁呎f邊瞅了瞅我。
兩個小時后,我聽到隔壁傳來金花怒斥王子的聲音,就知道她的眼睛沒戲了。
果然,一會媽媽回來了:金花的眼睛好不了了,現(xiàn)在正把氣往王子身上撒呢。
王子初中畢業(yè)已經(jīng)一年了,一直待在家里可不行啊。
我去找王子,王子正在門口擺弄著什么。走近一看,是他小時候玩的那些小木船。
王子開心地告訴我,這是剛才打掃老屋時找出來的。
我靈機一動:“你這么喜歡船和捉魚,不如去學如何開船,到時捕了魚賣?!?p> 王子一拍腦袋:我晚上就和爸爸說。
我不知那天晚上他和王木匠是怎么說的,我媽倒是和我談了一通有關我和李建民的。
“那個李建民真的和你沒什么?”
見我肯定地點頭后,又說:“我倒覺得你倆有點配的,都戴副眼鏡。”
我差點笑岔了氣。
“說正經(jīng)呢,你不在老家不知道,那個李建民今年27歲了,還沒對象,應該是因為收留了啞巴銀花母子的原因。聽說為了讓銀花的孩子能在城里上學,他把外甥的戶口編在了自己名下,城里哪個姑娘愿意嫁給他呢,所以他家里人在老家給他張羅相親,但他老不來看。剛我聽莊里人在說,怪不得那個李建民不肯回來相親,原來是和玲玲在軋朋友呢!”
我被莊里人這個神判斷驚呆了。
“你現(xiàn)在有口難辯了哦!”媽媽居然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
“人家是忙,才不回來相親的,你看他剛才走時都不和我說下,就是忙著去相親了啊?!?p> “哪呀,他說這些設備,也許明天一早醫(yī)院就要用,所以他得直接回醫(yī)院去還掉。至于不來和你說,還不是你剛才那副樣子嚇到他了?你說你這么大個人了,怎么還像個小孩似的,說生氣就生氣,你這個樣子,怎么在學校里找得到對象?”
我連忙躲進了房間。
媽媽上次寒假時就說,她思來想去,覺得我讀大學并且要上五年不是好事,因為畢業(yè)我都二十四歲了,人本來就長得高,到時一定高不成低不就,所以得在大學期間就找好,而且越早越好,不然到時好的都讓人挑走了。
第二天晚上,王木匠來到我家,除了感謝我給王子出了這么個他這當父親的居然想不到的點子,還很高興我和李建民處朋友:“玲玲有眼光,上次你報到時,我去醫(yī)院找李建民,別的醫(yī)生很熱情,這說明他在醫(yī)院里很受器重的。”
“木匠叔叔,你別聽莊里人瞎說,我和李建民總共只見過三次面,第一次是四年前你帶我去配眼鏡,第二次是前天他來學校找我,讓我?guī)麃砜唇鸹ǖ难劬?,然后就是昨天我把他帶來了?!?p> 媽媽卻數(shù)落起我來了:”你個傻丫頭,你知不知道將來你也許就和他在一個醫(yī)院,可能還在他手下干活,你昨天不幫他拿東西也罷了,還把他甩得遠遠的!“
當時,因為和莊里人說他不是我男朋友,人家都不信,我只好加快腳步的。想到那場面,我不由笑了起來。
“還笑得出來!到時你哭都來不及!”
“李建民所在的醫(yī)院是好醫(yī)院,優(yōu)秀的人才進得去,像我估計是回鎮(zhèn)上醫(yī)院吧?!蔽覐娙套⌒?。
“都知道人家優(yōu)秀,那還不珍惜?”媽媽不依不饒,王木匠笑著走了出去。
我忙追上去把那個背包給他:“這是李建民讓我給你的,你回家再看!”
回到蘇州,一切照舊。
王子是在我大二下半學期去的上海船廠。
那年年底,王子回來,路過我家和我打招呼,我發(fā)現(xiàn)他整個人都精神了很多。
但春節(jié)期間他又郁郁寡歡了。
原來,他在上海喜歡上了一個乞討的啞巴女孩,但金花堅決不同意。為怕王子還和那女孩有來往,她不準王子再去船廠了,最后經(jīng)王木匠的勸說,她才勉強同意,并讓游手好閑的王建國也跟了去。
暑假時,我看到王子在老家,身邊還多了個懷孕的啞巴女孩,也有股憂郁的氣質,兩人挺般配的。
但金花眼睛看不見,她為王子竟然敢未婚先孕氣急敗壞,她不讓王子和啞巴女孩進家門,所以小夫妻倆住在原先的老屋里。
王木匠眼睛能看到,他為倆孩子在老屋添置了好些新家具。
王子還沒到法定的結婚年齡,啞巴身份信息也沒有,到時生出來的孩子沒法上戶口,他愁的是這些。
關心這對小夫妻的,還有金花的妺妺銀花。她變著法燒各種好吃的給王子老婆,并給她起了個名字叫啞?。ú恢琅⑹菃“偷娜耍家詾槭墙醒叛牛?,還給將要出生的孩子準備起衣物什么的。
也難怪,指望王建國娶妻生子,那是不可能的:現(xiàn)在莊里除了他家和王子住的老屋及各家豬棚柴房外,都是樓房。誰會愿意把女兒嫁到他家去受苦呢?
年二十四那天,王子老婆生了個女兒,銀花更是代替金花承擔起了一個婆婆的責任。
年三十那天,她居然還說服了金花,王子一家又回到了我家隔壁。
但金花還是整天虎著個臉,王木匠打算春節(jié)過后把老屋拆了再蓋樓房給王子。
王子卻說還是用錢給他買艘大點的船:一來他想打魚為生,二來住的地方也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