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德殿外。
常皇后端著一碗溫?zé)岬霓踩始t豆粥，半蹲著身子將其放在了案幾旁，等待圣人發(fā)話。
蹲了半晌，腿都有些酸麻。內(nèi)侍監(jiān)程篤汝見她眼色，便躬身又報了一聲，圣人抬頭瞥了他一眼，才笑著看她。
“孤方落了早朝，皇后就來了。起來吧，別跪著了。”說罷又低著頭看起了奏章。
?；屎罂戳搜鄢毯V汝，示意他領(lǐng)著諸人退下，然后起身靠了過去，雙手捏在圣人肩上，輕輕拿捏。
圣人被她捏的出神，便直起身子，伸手過去撫著她的手背。
“皇后還是如此心疼孤。”
“陛下每日為國辛勞，做妻子的，心疼陛下也是應(yīng)該的。”
?；屎笫稚喜煌５哪笾?，嘴唇靠在圣人耳邊輕輕說，眼睛卻看著桌上的奏折，分明看見了“王府”和“臣伏”幾個字。
圣人點了點頭，伸手將案幾上的奏折合了起來，只覺得肩上的雙手停滯了片刻，又換了個方向捶打，便轉(zhuǎn)身側(cè)臉直勾勾得看著她。片刻之后，將皇后從背后攬了過來，讓她湊在身旁坐下。
“近日未見安別，她可還好？你妹妹回鄉(xiāng)祭拜，何時回來？”
皇后臉上神色一凜，她記得前日方給圣人說過，不知是他故意忘了，還是真的忘了，那疑惑的神色轉(zhuǎn)瞬即逝，隨即笑著回他。
“近來天愈發(fā)冷了，看樣子似是要下雪。我讓她稍晚幾天再看看，免得路上不安全。安別近來愈發(fā)驕縱，被我狠狠教訓(xùn)了幾日。這幾天孩子竟躲著不肯見我了?！?p> 圣人點了點頭，沒有懷疑她，神色卻是若有所思。
?；屎罂丛谘劾?，滿臉堆笑，伸手將那碗粥便遞了過去。
“這兩個孩子，眨眼就長大了，跟變了一個人似的。前日公主過來找安別，我騙她說安別生病。她還知道請御醫(yī)過來呢，真是貼心?！?p> 圣人放下粥碗，拉過皇后雙手直視著她，眼神里似乎預(yù)警著自己已讀懂了她的心思，盯的她有些發(fā)毛。
“我與你說安別，你卻說御知?！?p> “陛下...”
圣人已然識破，?；屎蟮男牡滓魂嚢l(fā)寒。
圣人將手在她手背輕輕撫摸，語重心長。
“前些日子，我忽然想起，以前你也跟我提過要給公主招駙馬的事情，你可有印象？”
皇后遲疑了片刻，謹慎的答了。
“臣妾記得。那時陛下未允。說她年幼，要過了十五。”
“是啊。御知娘親早故，有些事情還未曾告訴她，總擔心她心有芥蒂。所以從前，我是頗為猶豫。”
“陛下的意思是...？”
“最近我聽太子說她懂事了些。平日我忙著國事，總是不能與她其樂融融，還被她抱怨。如今她年歲不小，是該當為其找個貼心的駙馬了。昨日孤交給皇后的差事，你可有人選了？”
?；屎蟮男θ荼葎偛藕晚樍嗽S多，臉上依舊是當年嫁過穎王府上時的端莊典雅，只是歲月風(fēng)蝕，曾經(jīng)的美人眉眼之間也多了幾撇皺紋。
“御知是陛下的親人，陛下....陛下總是寵愛許多，朝堂諸人皆有耳聞。如今陛下要嫁公主，凡王公重臣莫不想一親圣恩。陛下如此問臣妾，恐怕您是已經(jīng)有了人選。若是有中意的，便只管下詔了，剩下的讓臣妾來替您操辦就是了。”
圣人正了正色，神情嚴肅。
“孤每日審閱奏章，腦袋都要木了。今日便是想要皇后替我出些主意，物色幾個人選的?！?p> ?；屎笠娝裆珖谰瞬簧?，小心的將撫在他臂上的手縮了回來，謹慎的端坐著，從懷中掏出一張素紙。
“陛下。臣妾也略有準備。“
“說來聽聽?！?p> ”閣老李如山家幼子，年方弱冠，如今在集賢院進修，德才兼?zhèn)?。不知是否合適？”
“李如山年邁，長子李敦道現(xiàn)在身居要職，世家算是不錯，但是要御知嫁過去，那李家也未免太過招搖了。不妥?！?p> “那劉玉溪大人，家有次子，也是在集賢院進修，文武雙全，陛下上歲還賜過他一桿金鞭的?！?p> “嗯。我記得了。那孩子確實是個人才，一手鋼鞭很是威風(fēng)，只是他講話過于生猛，不懂得含蓄，似也不妥?！?p> “陛下。臣妾聽說昭王爺家中幼子如今尚未婚配，也生的周正。而且親上加親，亦是祖輩佳話。到時候...”
圣人伸手打斷了她，搖了搖頭。
“孤這個弟弟太過散漫，連早朝都不曾來過幾回。那個幼子崔豫霽我也見過，生的是不差，不過品行倒是不知。不過子隨父姓，想來兒子的性格與老四也差不多，如此，總是有失體統(tǒng)。也不妥?！?p> 常皇后接連說了幾人都被他否決，心中不免失落，不知他究竟是有意試探，還是無心為之。低頭思慮了半晌，忽得想起一事似的抬頭。
“陛下，歷年皆有狀元郎賜招東床佳話。秋闈放榜在即，陛下是否見一下今歲的狀元郎再議定....”
圣人放下手中的茶杯，斥道。
“狀元郎又如何，寒酸學(xué)子，與我皇室公主想比，好似云泥，如何般配！民間戲說胡鬧也就罷了，皇后怎也如此荒唐！”
?；屎笠娝麆託?，只好悻悻的叩首賠罪。
圣人冷冷的撇了一眼，將她扶起。
“今日涼國太子尉遲驥攜涼王文書來訪。談完了國事之后，又說了一樁大事，卻把孤難住了?；屎罂芍?？”
?；屎笙肫鸱讲艂鱽淼南ⅲ闹幸粍?，只是搖頭。
“臣妾深居承坤殿，殿前之事未曾聽聞?！?p> 圣人眼神中頗有些懷疑，但還是點了點頭。
“涼王要給尉遲驥在大黎找個太子妃。希望孤能夠同意?！?p> 常皇后見他提起緊要事，心里不免一驚，勉強吸了口氣穩(wěn)了穩(wěn)心神，假意問道。
“難道陛下是想將御知公主許給涼國？”
圣人微微呼了口氣。
“前有吐蕃求親，現(xiàn)在又是涼國世子求親。孤即使是想，這一個女兒也不夠嫁?！?p> 話罷，?；屎蠼K于探明他心思，只覺得恐懼離自己越來越近，一時言語慌亂起來。
“陛下，這，兩國偏遠，公主千金之軀確實難受?；蚩蓮某瞄w老家里選一位適齡女子過去便是。我聽聞.....”
她還沒有說完，圣人便嘆了口氣，起身踱步走到殿門口，又踱步回來。
?；屎笠庥鹕硭藕颍凰p輕摁住了肩膀，示意坐下，然后輕聲問道。
“你覺得，安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