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讀書人的事也是偷
怪不得了。
這件事情,光他知道的人就已經(jīng)四個了。其他的不知道有多少。淮城王有什么辦法召集到這么多的高手?
容小龍?jiān)较朐胶笈拢舨皇欠角浜桶抵斜Wo(hù)他,他這樣大咧咧的跑進(jìn)淮城城,簡直就是去送死。
“他會死嗎?”
方卿和說:“我不知道。所以我去祈福?!?p> 他終于有了別的表情,他依然是微笑的,眼睛卻有了哀傷,他沒有轉(zhuǎn)移視線,而是坦然的將自己的哀傷呈現(xiàn)在容小龍面前。
“你說凡人多可笑,自信的時候喜歡吹牛說什么人定勝天,我命由我不由天,可是真的到了生死存亡,除了慌張無措,只剩下求神拜佛了?!?p> 方卿和的聲音低了下去。
“你說如果真的有神靈,神靈看到這些兩面三刀的凡人,會不會覺得特別可笑?——你相信這世上有神靈嗎?”
容小龍點(diǎn)頭。
他知道有鬼,還有鬼差,當(dāng)然會有神。看不到不代表不存在。方卿和看不見鬼,可是杜衡卻存在。
“我也相信有神?!狈角浜洼p輕的說,“我這輩子沒說過人定勝天這種話。神靈也不該覺得我可笑。”
容小龍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他才是失去最多的人。
愿神靈聽到他的祈福。
愿神靈聽到杜衡的祈福。
容小龍相信有鬼,是鐵錚錚的相信。因?yàn)樗匆娏?。他也看見了鬼差?p> 可是真的有神靈嗎?如果有神靈,為什么好人會英年早逝,而那個壞人淮城王卻老而不死變成賊了呢?
難道就是那句話:竊玉者偷,竊國者諸侯。
竊就是竊,就算是讀書人的事情,那也是偷。
對此,容小龍憂心忡忡。
他終于忍不住在赴宴的馬車上開口了:“你不覺得,那個淮城王太可怕了么?”
“什么?”方卿和好奇他忽然有此一問。
“難道不是嗎?”容小龍把這幾天的事情結(jié)合想一想,越想越后怕,原本以為淮城王在故事里只是個被動的角色,如今想想,容小龍連他長什么樣子都不知道,可是身邊遇到的,全部是慘死在他手下的高手。
換句話來說,這些人都是他手下敗將。那么他手上,為什么能有更加厲害的高手呢?
何德何能?
聽聽這四個字,聽著就像是輸家的垂死掙扎。
容小龍繼續(xù)把自己的猜測告訴方卿和:“若是錢能夠辦到,難道皇帝會比淮城王沒錢?如果不單單是錢的問題,那還是什么問題呢?”
他這句話問的不單單是方卿和,同時還是一直沉默不語的杜衡。
他之前偷偷問過杜衡究竟想起來多少,杜衡含含糊糊,沒說很多,也沒說很少,他看起來心事重重,那雙漂亮的眼睛定定得看著他,容小龍?zhí)谷坏膶σ?,?nèi)心平湖一般,只覺得杜衡的皮膚被那雙黑眼珠襯的越發(fā)蒼白。
杜衡問他:“趙錢孫李周吳鄭王馮陳楚衛(wèi)蔣沈韓楊,你怎么偏偏就姓容呢?”
一顆小石子丟下湖面,湖面一會就會恢復(fù)平靜。
可是水面下的漩渦什么時候結(jié)束要看那湖水本身的深度。
如果漩渦很大,那就是水很深。師父說水很深還能用來形容別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師父沒說,他也沒追問。
為什么?這個挺好回答的吧,他之前沒想過,很多事情就想當(dāng)然了,或許是他父親姓容,或許是覺得容好聽,或是別的原因。他不太在意,師父說他很佛性,可是他不想出家。如果杜衡想知道,他可以去問師父。
但是杜衡看起來沒有想知道答案。他問倒了容小龍,反而自己細(xì)微的嘆了氣。
容小龍暫時把自己的困惑拋到一邊,他感覺杜衡很不對勁。
他進(jìn)了金陵就不愛說話,滿懷心事的模樣,在侯府見到方卿和之后并沒有顯出很高興的樣子,以為是故地重游的失蹤之后,反而更加讓他神情復(fù)雜。
容小龍開始懷念在平安縣吃陽春面的日子了。
當(dāng)時覺得事情簡單的像那碗陽春面一樣,青菜細(xì)面和蔥花,湯頭加了豬油,一目了然的。
不像現(xiàn)在,香爐里熏的什么香他聞不出來,茶水很好用的什么茶他也喝不出來,就連那頓飯廚子在排骨里加的香料他也吃不出是什么。
問了有什么用呢,他只知道很貴,就算問出來了,他也買不起香買不起茶,也不會用做排骨。
換一個角度說,有些事情,問了就會答案嗎?
容小龍問方卿和的問題,引發(fā)了另外一個反問,方卿和反問他:“你覺得淮城那位王爺是什么樣的人?”
什么樣的人?反派,叛臣,然后陌白衣說他是老糊涂,說他引賊入室,說他會引發(fā)內(nèi)憂和外患。
然后這些零碎的內(nèi)容總結(jié)一下:“他是個壞人?!?p> 方卿和點(diǎn)點(diǎn)頭:“你會這么想并不奇怪,站在我們的立場看,那位王爺確實(shí)是壞人。若是坊間說一個龍少俠行走江湖的故事,那他和安逸侯都是反派。當(dāng)然我也有可能是?!?p> 他自嘲。
“只有顧文熙顧大人,不管什么故事,他都是那個清官父母官。百姓心中的指明燈。”
他想到了什么,眉梢眼角劃過一絲愉悅。
容小龍問他:“若是站在淮城王角度,我們就成了壞人嗎?杜衡陌白衣墨染都是壞人嗎?”
容小龍臉上有憤然,方卿和看到了,嘆道:“不是,只是三個不識時務(wù),又累己的人罷了?!?p> 容小龍不解,方卿和道:“剛才你的問題里不就已經(jīng)明說了么?那位王爺何德何能網(wǎng)羅眾多高手?財力自然是一方面,他雖然是個藩王,可是卻是個被圣上放在眼皮底下的小小藩王,手上除了俸祿只有恩賞,怎么堆的金山銀山?”
容小龍忽然想到陌白衣的大宅,陌白衣哄他說等他行走江湖久了也能有這么好的宅子。
他后來知道陌家本身就很有錢。
那樣的大宅子也不止一處。
他看了下一邊的杜衡,特別想問他是不是也有大宅子。他這個年紀(jì),也該娶親了吧?就算沒有,也有紅顏知己吧?當(dāng)時陌白衣還說什么春閨夢里人,閨房嘛,他懂的。說書話本都有寫。詩里也有。
什么‘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云云。
杜衡突然說:“若他是個糊涂鬼,又怎么會有眾多高手臣服于他?即便南齊剛剛并國,人心不穩(wěn)??墒蔷瓦B前朝的顧文熙都已經(jīng)稱臣。又收了南順的海軍戰(zhàn)船和國庫。無論從哪個方面,西奧的國力都不足以與南齊匹敵,完顏月心思深沉,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情。何以會把自己的私印公然印在盟書上?留一個南齊討伐西奧的合理借口?”
容小龍一愣,脫口問出:“那個公主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