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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心里的骨

第二十章 楊喜紅的家庭

你是我心里的骨 白色玻璃杯 3304 2020-01-21 21:15:00

  楊喜紅是個聰慧的姑娘,她不相信在教室里突然叫住自己的田雪念,只是為了一罐霉豆腐。當她走出校園,看到小路上那幾個混混的時候,她認出了然子,她忽然想到什么,又重新折返回來,跑進保衛(wèi)室,她打算就在這里等田雪念。她看著學生們或三五成群離去,或被家人接走,當校門口空落下來,在她百無聊賴之際,游離的目光最終鎖定在小溪石橋上,一個騎坐在摩托車上的少年。

  這個少年他一定不是混混:因為他老舊土氣的外套,那手肘關節(jié)處縫著補丁,他洗發(fā)白了的牛仔褲上隱隱有些臟污,褲腳的線頭也已經(jīng)松斷,他的鞋子是那種軍綠色的便宜布鞋!

  楊喜紅想,他大概只是一個泥腿娃子,

  透過保衛(wèi)室的鐵窗看出去,少年散懶的低伏著,有些木呆。若不是此刻校門口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楊喜紅想自己應該不會注意到少年。不對,應該說,若這里不是學校門口,誰都不會在意這樣一個看上去普通到極致的鄉(xiāng)下務農(nóng)少年。

  這少年該不會是沒考上高中,這算是過來瞧兩眼學校過把眼癮吧?

  可就在一個突然之間,少年那死魚般的雙眼,仿佛映入皎潔白月,流動活力,暖人心扉的微笑也爬上他的臉龐!

  順著少年的目光,楊喜紅看到了田雪念,直到田雪念坐上摩托車遠去,楊喜紅才想到追出保衛(wèi)室。

  那少年莫非就是送田雪念心里的人?

  只是,那少年一身寒酸行頭,家里的光景,或許還不如自己家,如今又輟學在家務農(nóng),他怕是靠一個便宜掛飾和這不知從哪借來的摩托車,加上甜言蜜語騙著田雪念!

  楊喜紅心里琢磨著事情,走出小道,她在路口往右拐,與田雪念剛剛反向,她要去的是縣城里,新建起來的汽車站,也可以說是縣城里比較像樣的長途汽車站,這里都是嶄新高大的大巴車。

  她在汽車站旁的小店,用節(jié)省下來的錢,買了一袋包裝精美的糖果,塞進書包里。然后進站買好票,坐上去往鄰縣的長途汽車。

  這輛長途汽車會卷著秋冬里的紛紛黃塵,載著楊喜紅行駛二十分鐘,停在一個蹲著巨大青石的路口,青石上刻著:元坑里!

  從這里開始,楊喜紅將開始長達近一個小時的步行歸途,她先是走過一條兩旁都是稻田的筆直小路,然后上一個帶著弧度的小坡,小坡過后就是一段要走很久的黃土山路,這條山路就像一只游行的巨蛇,貫穿了幾個小山谷,走到終點放眼望去,便又是一片廣闊的稻田地,這里便真正屬于元坑里!

  元坑里有很多村落,它們依山而建,相距都不遠,或幾百米,或一二里路,村落別致,大小不一,皆是青磚黑瓦,有些朝向廣闊的外墻上,用或白或紅的油漆噴著“少生優(yōu)生,幸福一生”與“生男生女都一樣”的大字。

  楊喜紅有時候回家,運氣好,會遇到順路的三輪車或拖拉機,就算和司機不同村,但好歹是元坑里走出去的文化苗子,她倒是可以省了不少腳力。

  只是,今天楊喜紅運氣不怎樣,她回到村里的時候,已經(jīng)天色昏暗,遠遠看到自家屋里亮著燈,蠟黃的燈光從敞開大門的堂屋里照射出來,她加緊了些步伐朝家走去。

  她一腳走進堂屋,只見小自己三歲的二妹楊雅婷站在一個小木凳上,正在擺弄放在高桌上,那臺老舊銀白色電視機的天線,而才六歲的小弟楊小濤,呆呆地瞪著電視機,期待二姐能變魔術一樣,把屏幕上那個巨大古怪又一動不動的圓球,轉(zhuǎn)變成動畫片。

  “雅婷,爸媽還沒有回來嗎?”

  楊喜紅家里堂屋和廚房只有一墻之隔,由一道單門相通,單門開著,廚房沒有開燈,說明爸媽應該還在外面干活,她便這樣隨口一問。

  楊雅婷扭頭看了一眼剛回家的大姐,繼續(xù)鼓弄電視機天線,只說了一句:“他們?nèi)ヌ羯沉?!?p>  而楊小濤聽到大姐回來,呼地從小凳子上蹦起來,纏了過去,抱著大姐的腿,仰著頭,小眼神里有希翼、可愛、無辜。

  楊喜紅從書包里掏出那包糖果,撕開口子,從里面倒出兩顆,塞給楊小濤,剩下的便放在高高的大飯桌上。然后把書包扔在一把椅子上,來到廚房,開了燈,揭開鍋蓋,看到滿滿一鍋冒著熱氣的豬食,那是從山上打來的野菜和紅薯葉熬煮而成的。灶里的火早已經(jīng)熄滅,按理豬食早該挑去喂豬,怕是爸媽挑沙的工作來的突然,走得急,都沒有交代一下。楊喜紅便開始拿過來兩個桶,用鍋瓢將豬食分裝在桶里,她在廚房沒有看到扁擔,跑到堂屋門背角落也沒有找到,想來應該是爸媽挑沙拿去用了,又想到樓上有兩根新的扁擔,便在飯桌抽屜里摸出手電筒,往樓上去,只是剛上樓,手電筒的光掃到擱置在樓上那俱新棺材的時候,她又慌張匆忙退回幾個臺階,朝下面喊雅婷來幫她打燈。

  當楊小濤的注意力從電視機轉(zhuǎn)移到糖果上后,楊雅婷便已經(jīng)沒有再管電視機的天線,她也在桌上的糖果包里取了三顆,放在嘴里正含著有味兒,聽到大姐喊她,才不急不忙含含糊糊,不耐煩得念了聲:“來了!”

  有楊雅婷拿著燈照明作伴,楊喜紅才敢靠近過去一點,拿了扁擔就趕著腿兒下樓去。

  而后,楊喜紅擔著兩個半桶豬食,挑到豬圈,先用木瓢勺去大部分,才搬起桶,一股腦兒全部倒進食槽里。忙完后,楊喜紅回到廚房,洗凈了鍋,開始燒火做飯,這會兒楊雅婷帶著楊小濤也擠來廚房,楊雅婷坐下開始幫忙添柴加火。

  楊喜紅打開木碗櫥,從中層端出兩碗剩菜,估摸著分量,覺得不夠,又開始在角落里的一個撮箕里挑了兩個土豆,用水洗凈,動作算不得嫻熟,卻是十分麻利,切成了絲。這個時候鍋里的洗臉水也正燒的冒氣,楊喜紅用家里唯一一個塑料桶,將熱水盛好,蓋上一個大臉盆。

  “大姐姐,上面有肉!”

  楊小濤仰著頭,盯著高木碗櫥最上面那層,眼饞得很。

  楊喜紅踮起腳,從最上面深處端出半碗被炒了很多次,以至于變成黑糊糊的鴨肉,她湊鼻一聞,已有些餿味。

  “這幾時的鴨肉?都快吃不得了!”

  楊雅婷埋著頭,坐在灶口,玩著火鉗上的星星火兒,漫不經(jīng)心地說:“三伯家送來的,放了三四天了,爸媽說留點,等你回來再吃?!?p>  楊喜紅一聽,心里酸酸的,不再說話,先是炒好了土豆,才將剩菜和鴨肉在鍋里滾熱盛好,倒入冷飯,堆成拱狀,又在鍋四周撒了水,用鍋蓋蓋住,讓楊雅婷控制小火。

  原本楊喜紅想等爸媽回來之后,一起吃飯,可左右等不見他們?nèi)嘶貋恚荒軒е妹玫艿芟劝扬埑粤?,幫楊小濤洗了臉和腳,讓楊雅婷帶著楊小濤先去睡覺。

  楊喜紅回到廚房,在灶里鏟了些木屑粉末,在鍋底加了水,再放平一個用細木棍做成的“井”狀物,將飯菜全部蓋入鍋里,讓它們持續(xù)保溫。

  忙完這些,已經(jīng)是快九點了,楊喜紅自己洗漱后,將門虛掩上,也回到房間里,床上的二妹和三弟,已經(jīng)睡著了,她便輕輕脫衣,躡手躡腳鉆進被窩。

  這邊她剛躺好,外面就傳來堂屋的大門被打開的聲音,并伴隨著母親一聲沉重的埋怨聲:“你現(xiàn)在就說嫌累,哼!還早著呢,還沒來正經(jīng)的……!”

  接著就是扁擔落地靠墻聲,和父親壓低的聲音:“都到家里,孩子們睡著了,莫又吵醒哩!你叫這么大聲作死啊,我做事到十二點都不說累,這才幾點,我會嫌累嗎?”

  母親說:“那你說累死累活挑了一夜沙……!”

  父親反駁:“我不就隨口說一句累死累活挑了一夜沙,想買瓶酒吃口???”

  母親聲音比較急切:“這都九點多了,你說去買瓶燒酒,有必要這樣去浪費嗎?你說這錢用給孩子讀書,我會說你半句,那就不得好死?!?p>  聲音漸漸轉(zhuǎn)移到廚房那邊,爭吵依然不休,不過開始參雜掀鍋蓋和拿碗筷的響聲。

  母親的聲音開始緩和了些:“當初就跟你說,這個家供不起三個孩子讀書,你死不聽,這小濤馬上就也要上學了,反正小濤是一定要讀下去的,高中要上,他要有本事,大學也要上!”

  父親的聲音有些底氣不足:“大女仔能上一中,我們總不能不讓她去,這個事現(xiàn)在不說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吃飯吃飯……咦?這碗鴨肉怎么還剩這么多?”

  ……

  楊喜紅躺在床上聽著,不知不覺眼睛里流出了淚,她這個時候自問一句,自己很喜歡讀書嗎?不!她對上學讀書并沒有強烈的欲望,她只是順其自然上了一個高中。

  她明白縣城里初中到高中的升學制度,先抽調(diào)中考成績前一百名升入一中,而后的按總分排名,奇數(shù)分配到一中,偶數(shù)分配到二中,她只不過運氣好,進了縣城里這所享譽名聲的好學校。

  如果,楊喜紅沒有聽到父母這段爭吵,以目前年齡的她至少不會多想,可既然聽到了,她心里便沉重起來了。

  父母可以給予她最基本的衣食住行,甚至可以將原本屬于他們的好吃的、好穿的、好用的,都留給她。但是,她終究還是一個女孩子,在需要支付一整個家庭力量來培養(yǎng)一個讀書人的時候,父母永遠想的都是弟弟!

  楊喜紅大概忘記了自己多久沒有哭過了,可今天夜里,她卻止不住那些酸了心的淚水!

  原來,她上高中,是父母無奈的舉措;是父母憐憫的沖動;是父母后悔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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