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兩個夢境

　　迎著夾雜著黃沙撲面而來的風，我靜靜回憶著失落的記憶。

　　頭腦因為在夢中變得一片混沌，卻更深切地感覺到那份懷念的存在。

　　疲憊地靠著劍的墓碑，仰望著天空。

　　不知何時，覆蓋了整個天幕的巨大齒輪下，淅淅瀝瀝地下起了血色的雨，雨滴落在身上又化成透明的水滴流下。

　　在遙遠的地平線，我注意到那塊劍丘，不似這個世界產(chǎn)物的劍之丘。

　　迷蒙的雨中，倒下的戰(zhàn)士尸骸隱約可見，折斷的槍戟豎在Master身旁。

　　劍丘之上，我看到無力地跪在最高處的騎士。

　　遙遠得看不清身影的騎士，身體因為不堪重負而彎下，不得不用自己的劍支撐起身體。

　　還沒有思考，我便了解了那個人，不知從何來的記憶將那個人的過去告訴了我。

　　我喃喃地喚出了一個名字——

　　阿爾托莉雅。

　　才剛過成年儀式的少女，似乎在遙遠的過去就曾聽說的名字。

　　那是個戰(zhàn)亂的年代。

　　以一個帝國的滅亡為開端，原本無敵的帝國在眾多異教徒的侵略下等待著死亡。

　　為了與異教徒戰(zhàn)斗，帝國把原本守護一個島國的兵力調(diào)走了。

　　她的國家失去了帝國的庇護，很快分裂成了一個個小王國。

　　異教徒的進攻、部族間可以說是自殺的慘烈戰(zhàn)斗。

　　家鄉(xiāng)的人們經(jīng)歷著被稱為“如夜晚般黑暗的日子”的長年征戰(zhàn)時期。

　　就在這時，她以王的繼承者的身份出生。

　　在那個漫長的戰(zhàn)亂時代，國王相信著魔術(shù)師的預(yù)言，期待著一個優(yōu)秀的繼承人。

　　可是生下的小孩，并不是國王所期待的人。

　　那孩子，不是男孩。

　　就算身上有著王的宿命，不是男孩就無法繼承王位。

　　女孩被寄養(yǎng)給一個家臣，以一名騎士的小孩的身份而成長。

　　雖然國王因此失望，但魔術(shù)師卻很滿意。

　　本來，性別就跟成為國王是沒有關(guān)系的。

　　更重要的是，魔術(shù)師相信，少女在預(yù)言之日以前必須離開城堡的這件事，才是真正的國王之證。

　　少女在樸實而賢明的老騎士家中，以他繼承人的身分成長。

　　并不是因為老騎士相信魔術(shù)師的預(yù)言，老騎士在少女身上感到與主君同樣的東西，所以才認為必須撫養(yǎng)她，期待著她的成長

　　不過連期待都不用期待，少女就為了要比任何人都強地，一日復(fù)一日地鍛煉。

　　如果能拯救這步向死亡的國家的，只有王的話。那就無需他人多言，少女發(fā)誓要為此而揮劍。

　　然后，預(yù)言之日到了。

　　為了選出國王，國王召集了國內(nèi)的領(lǐng)主和騎士。

　　大家都猜想，既然是要選出最優(yōu)秀的人當王，那就一定是馬上戰(zhàn)斗吧。

　　可是，在集合地點只準備了一把插在石頭里的劍而已。

　　劍柄上有著黃金的銘文。

　　“將這把劍從巖石中拔出的人，就應(yīng)當成為不列巔之王——”

　　有許多騎士照著這銘文，抓住了這把劍。

　　但是沒有人拔的出來，于是騎士們就照原先準備好的，開始以馬上戰(zhàn)斗選定國王。

　　那時少女還只是騎士候補，沒有馬上戰(zhàn)斗的資格。

　　少女走近了四周無人的巖石，毫不猶豫地朝劍柄伸手。

　　“哎呀哎呀。在握住那東西前，還是先仔細想想比較好。”

　　回過頭來，看到了在這國內(nèi)最被敬畏的魔術(shù)師。

　　魔術(shù)師說了，如果拔出了那東西，到最后你將不再是人類。

　　對于魔術(shù)師的話，少女只是點了點頭。

　　成為國王，就得不再是人類。這樣的覺悟，是她從一生下來就有了的。

　　王也就是，為了守護人民，必須殺害最多人民的存在。

　　幼小的她，每天晚上都想著這個，顫抖著直到天亮。

　　沒有一天不害怕的。

　　但是少女說，害怕也就到今天為止了。

　　劍就像理所當然一般被拔出，周圍被光芒所包圍。

　　——在那瞬間，她就不是人類了。

　　王與性別無關(guān)。

　　只有有著王的機能，誰也不會去關(guān)心、去在意其樣貌。

　　就算有人注意到了王是女性，只要是個優(yōu)秀的王，應(yīng)該就不會有問題。

　　因為劍的魔力，她的成長也就此停止。

　　雖然也有些騎士覺得不舒服而害怕，但大半的騎士都稱頌著主君神秘的不死性。

　　——然后。

　　就開始被后人稱為傳說的，王的時代。

　　新登基的國王，其戰(zhàn)爭有如軍神所為。

　　王經(jīng)常站在前線。

　　敵人全都望風披靡。

　　戰(zhàn)神——阿爾托莉雅。

　　被歌頌作龍之化身的王，不可能敗北。

　　十年沙場，十二場大戰(zhàn)，全都以她的勝利作結(jié)。

　　那是一段專心地，以王的身份馳騁的日子吧。

　　她一次也沒有回頭，一次也沒有受傷。

　　她以王的身分成長，而又貫徹了她的義務(wù)。

　　透過倒下的騎士，我看到了那個少女的幻象。

　　還停留在戰(zhàn)場上的少女站在藍色的天空下，任憑微風吹著身體，只是朝遠方眺望。

　　天空很高，云流動得很快。

　　在澄澈的空氣中，她手上握著劍，看著即將迎擊的大軍。

　　——那姿態(tài)，如烙印般地留了下來。

　　但是，她為什么會有眼前的結(jié)局。

　　將自己的一生都獻給國家的少女，無助地倒在劍丘之上，迎接自己的終結(jié)。

　　悲傷從心口不停地涌出。

　　一次次將自己拯救的少女，自己卻一點也無法幫助她。

　　一直想要成為正義化身的自己，卻連自己的恩人也無法拯救。

　　想要拯救所有人的自己，其實連一個人也拯救不了。

　　明白了自我缺限的我，在劍的墳場，任由悔恨充斥著自己的靈魂。

　　~~~~~~~世~~界~~需~~要~~分~~割~~線~~~~~~~

　　那是某個人的故事。

　　是太想了解某個人了嗎？便看到了那家伙的夢。

　　一個被祭上英雄寶座的男人的記憶。

　　到最后都不被人理解，某個騎士的故事。

　　那是個簡單的故事。

　　攤開來說，就是那家伙有問題而已。

　　明明有相當?shù)牧α浚灿邢喈數(shù)囊靶?。但始終搞錯使力的地方，最后平白的死掉。

　　那也是當然的，力量是為了達成自己自身的愿望。

　　同情對人不是幫忙。

　　綺禮也常常說，所有的行為是因為會反映回自身所以才取得平衡。

　　因為行為會循環(huán)所以精神才會回來，而才能生出下個活力來。

　　不然，則代表沒有補充。

　　比如說不為自己而只為他人而活的家伙，當然馬上力量就會耗光。

　　就如丟棄式的紙幣，被人拿來用，完事后就只有消失而已。

　　要趁隙而入太簡單了，被人利用已經(jīng)是前提。

　　因為相信自己的舉動能夠拯救別人，只因為一句話的理由，便將自己置身于危險之中，最終舉起了屠刀。

　　殺過很多人、救過更多人、在很多事情遇上很多背叛，最后由救過的“某個人”的手，結(jié)束了其生涯。

　　……反正，就是讓人莫名的火大。

　　會想要罵說，為什么。

　　一個個使勁、再加把勁，明明不過是凡人卻努力著，流過鮮血后，達成了奇跡。

　　其報酬卻是被背叛而死，如此笑不出來的事情，那家伙卻滿足的死去了。

　　雖然我不想對別人的人生插嘴。

　　但只有那一點我絕對無法認同。

　　這是到目前為止已經(jīng)看過了幾次了的夢的感想。

　　平常的話應(yīng)該在這里就醒來迎接早晨。

　　——但，這次的夢好像還有后續(xù)。

　　——在那地獄里，那家伙站著。

　　應(yīng)該是什么事故的現(xiàn)場，而不是斗爭引起的慘狀吧。

　　“于此定下契約。獻上我的死后。而其報酬，希望在此得到——！”

　　契約之詞。

　　之后，那家伙就像是起乩似的變了個樣子，救出了本來無法得救的人們。

　　……也就是說這就是那家伙成為“英靈”的理由。

　　本來即使堅持著善行，因此所救的人也沒超過一百。

　　這樣的數(shù)字而已的話不會被叫做“英雄“也不會被登錄為“英靈“不是嗎。

　　但，以那個奇跡為代價，那家伙成為了英雄。

　　拯救了本來無法得救的生命，成為了被人銘記的英雄，讓世界得到了這個“英靈”。

　　這是命運的改變。

　　結(jié)果，就是死后成為英靈，重復(fù)生前在做的事——也就是“奴隸”。

　　似乎死后也為他人而戰(zhàn)，成為好用的丟棄式道具的這件事，是奇跡的代價的樣子。

　　——英靈。

　　從人而來的優(yōu)秀之靈格，人類的守護精靈。

　　——但那并不是，像Servant一樣有自由意思的東西。

　　所謂的英靈，就是人類的守護者。

　　守護者沒有自由意思，只被當成“力量”來用。

　　為了保護人類世界，只在發(fā)生了“會毀滅世界的要因”時被叫出來，只為了消滅那個要因的殲滅兵器。

　　Servant系統(tǒng)不過就是，利用了這個“守護者“的召喚儀式。

　　守護者會在任何時代被叫出，在排除了對人類而言的破滅性現(xiàn)象后，從這個世界消滅。

　　……如果是我的話一定是敬謝不敏，但那家伙應(yīng)該是接受了才決定的吧。

　　不，搞不好那正是他所要的。

　　死后還能救人，根本就是求之不得。

　　雖然生前力量不足而很多沒能救到，但成為英靈的話就能打破任何悲劇。

　　如此的想著，而與世界交易交出了自己的死后，救了一百人的生命。

　　……完全相信著之后可以救出更多的，比如說幾萬人的生命。

　　——多么的愚蠢。

　　怎么可能會是像他所想的那樣，因為當英靈會被叫出的時，那里早已經(jīng)化為死之地了。

　　英靈、守護者會出現(xiàn)的場所只有地獄，他們的任務(wù)只會是殺掉僅存的兇手。

　　人類是會因自己的業(yè)而毀滅的生物。

　　所以，毀滅的過程無論什么時代都一樣吧。

　　嫉妒、憎惡、愛欲、妄念。

　　愛著人類，而想為了人而活的那家伙，死了。

　　死后也一直在眼前被秀著人類的“丑陋“。

　　在被呼叫出來的場所，照著契約，盡了守護者的責任。

　　——不停的殺。

　　不停的殺不停的殺不停的殺，為了人類這個全體，在被叫出來的地上的人全都殺了。

　　如此的重復(fù)了幾次我不知道——以后還要重復(fù)幾次，我也無法得知。

　　……但是，我只知道一件事。

　　那家伙雖然一直被各式各樣的事情給背叛。

　　結(jié)果最后，連唯一所信的理想都背叛了他。

　　——這就是那家伙的結(jié)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