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蘭的超市越做越紅火,不到半年,她就賺夠了一臺彩色電視機的錢。
不到兩年的時間,李英蘭就通過經(jīng)營超市使他們從蕓蕓之眾的平民之家,一躍成為了令人羨慕的小康之家,成為了改革開放之后先富起來的那一撥人。
隨著社會的發(fā)展,人們的生活發(fā)生著日新月異的變化,歐陽霖一家更是如此,唯一沒有改變的,依然是李英蘭與歐陽霖的三天一大吵、兩天一小吵。
李英蘭的超市開張不到四年,她原來所在的紗廠,毫無征兆的就在一天正式宣告破產(chǎn)了。廠里的職工不管工齡長短紛紛被迫下崗、買斷、安置,年長的拿著少的可憐的安置費長噓短嘆的回了家,而年輕力壯的不得不重新回歸社會重謀生計。
她之前的老同事看到她把小超市經(jīng)營的風(fēng)生水起無不稱道羨慕,歐陽霖雖然內(nèi)心開始佩服李英蘭的先見之明,但嘴上仍然表現(xiàn)的很不服氣。
又過了兩年,梅城市的第一家超級市場開在了他們小區(qū)所在的附近,大型超市物品更加豐富齊全,購物環(huán)境寬敞舒適,而且又總是搞出各種各樣的打折優(yōu)惠活動招攬顧客,周邊的人寧可多走一段路,也愿意去大型超市購物。
超級市場的開辦對諸如李英蘭經(jīng)營的小超市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沖擊,小超市的人流量越來越少,賺的錢一天不如一天,歐陽霖臉色也開始變得越來越陰沉難看。
李英蘭看到大勢所趨,自己已無能力扭轉(zhuǎn)小超市愈加狹窄的生存空間,只好想辦法另謀出路。她把所有庫存貨品低價處理完畢后,把老王家的房子重新改造裝修了一番,開了一家餃子館。
餃子館平平靜靜的開了兩年,仗著李英蘭腦子活絡(luò)、服務(wù)熱情周到,周邊很多老居民慢慢成了餃子館的常客,收入雖說不太多但也穩(wěn)定。
卻不料天有不測風(fēng)云,人有旦夕禍福。一日,餃子館的一個伙計在操作攪面機時因操作不當(dāng),不慎將手卡在了里面,李英蘭又是打119,又是打120,最后終于在消防人員的努力下把伙計的手給取了出來,不幸的是伙計的其中兩根手指被碾的血肉模糊,送到醫(yī)院只能被迫截肢。
最終,李英蘭拿出了兩萬元錢做為誤工費、補償金才安撫好受傷的伙計。餃子館出了這一起事故后,總是被歐陽霖拿出來在她耳邊冷嘲熱諷,再加上難免會有喝多酒的人在餃子館尋釁滋事,李英蘭做為女人又不便制止,她逐漸對經(jīng)營餃子館失去了興趣和信心,只想著盡早把它轉(zhuǎn)讓了事。
家里經(jīng)過李英蘭這幾年的苦心經(jīng)營積攢了些財富,當(dāng)時歐陽霖已被評為高級職稱,職位從科長提到了處長,工資待遇有了很大的提高。等餃子館轉(zhuǎn)讓出去后,歐陽霖便向李英蘭提議,她可以不用出去奔波做生意了,在家相夫教子就好。
但李英蘭天生是事業(yè)型的女人,她不甘心囿于家里的方寸之間,圍著老公、孩子、鍋臺轉(zhuǎn),家庭從來不是她的主場,廣闊的商海市場才是她盡情揮灑熱血的舞臺。
李英蘭只有置身于商海市場之中,才能發(fā)揮自己的最大潛能,找到自我的存在價值。她南下販過水果、服裝,北上倒賣過人參、貂皮;跑過長途客運車,甚至跑到鄉(xiāng)下開辦過養(yǎng)雞廠……只要不違反法律,法律沒有明文禁止,她是什么賺錢做什么。
李英蘭天南地北的闖蕩雖然過的忙碌辛苦,但是錢也是掙的缽滿盆盈。
歐陽霖在家即要上班還要照顧兒子,對李英蘭不免有著滿腹怨言,但看到李英蘭把一疊又一疊的鈔票拿回家時,他只能忍氣吞聲、委曲求全了。
手里寬裕了,自然就會想著提高生活質(zhì)量,改善居住環(huán)境。他們所住的梅城政府機關(guān)家屬樓因為是70年代蓋的房子,小區(qū)環(huán)境綠化不足,房屋面積小、采光差、布局設(shè)置不合理。于是李英蘭就建議在梅城的中心地段買了一套120多平的商品房,不僅可以改善居住環(huán)境,將來房子也可以保值增值。
一輩子追求穩(wěn)定的歐陽霖自然反對,覺得有房子住何必花錢購買,還是把錢存到銀行拿利息穩(wěn)當(dāng)。李英蘭卻不這么認為,覺得掙錢本來就是為了提高改善生活,放到銀行吃利息那算什么?
為了說服歐陽霖,李英蘭放出話來:“買房的錢不用你工資的一分,你和兒子只負責(zé)住就行了?!闭l有大房子不住偏要住小房子?歐陽霖縱使有千萬個反對,最后也只能不了了之。
住上新房一年之后,有一天,李英蘭在梅城晚報上看到一則拍賣公告,原來是一家服裝廠經(jīng)營不善導(dǎo)致破產(chǎn),因此廠房、設(shè)備被法院拿來進行清算拍賣。李英蘭到服裝廠現(xiàn)場實地考察了一番,發(fā)現(xiàn)廠房和設(shè)備基本上都是七八成新,拍賣價格很是低廉,便開始研究服裝市場的需求。
九十年代隨著人們生活水平的提高,對服裝不再簡單的要求舒適、保暖,而是更多的追求時尚和潮流,人們對服裝求新、求異的需求依然旺盛巨大。如果把服裝廠收購過來,高薪聘請幾個走在時尚前沿的設(shè)計師,做出自己的品牌,使其滿足人們高品質(zhì)、多樣化的市場需求,其美好前景必然可期。
這一次,李英蘭沒與歐陽霖商量。她把所有的積蓄拿了出來,用新買的房子在銀行做了抵押貸款,湊齊了款項就把服裝廠拍了下來,開始了服裝廠的經(jīng)營生涯。
等歐陽霖得知后,事成定局,木已成舟,他只好無奈的任由李英蘭折騰。
服裝廠剛開始的前一兩年,李英蘭第一次管理六十七個人,經(jīng)營這么大的廠子,需要學(xué)習(xí)適應(yīng)很多新的東西。人的精力畢竟有限,一個人在事業(yè)上投入的精力越大,在家庭上就會投入的越少,反之亦然。李英蘭每天被工廠的事情攪的焦頭爛額,自顧不暇,實在抽不出多余的時間和精力去顧及家里的歐陽霖父子,歐陽霖多年積壓的怨憤終于在一天猛烈爆發(fā)。
歐陽云翀放學(xué)回家,一推門就見到屋里地上一片狼籍,歐陽霖與李英蘭正吵的不可開交。
看到歐陽云翀進來,歐陽霖便開始向他抱怨起來:“每天回到家,連一口熱乎的飯也吃不上,真不知道我娶老婆有什么用!“
“多大點事兒,不就是做頓飯?這也值當(dāng)?shù)某?,你們坐著,我做飯去?!?p> 為了息事寧人,歐陽云翀放下書包就去準備做飯。誰知打開冰箱一看,只見里面空空如也,一根菜毛都沒有。他又到了廚房,翻了半天才找到幾包方便面,便把方便面煮好了盛了三碗出去。
歐陽云翀把餐桌上亂七八糟的東西撥拉到一邊,招呼著怒目相視的兩人過來吃飯,他一邊大口吃著方便面,一邊平靜的對兩人說:“你們倆別互相嫌棄了,如果實在過不下去,直接離婚去吧,可別這么為難自己。”
“你們誰也別把我當(dāng)借口,放心,我能照顧自己,也不用費心爭搶我的撫養(yǎng)權(quán),我可以在你們倆那里輪流居住?!?p> 雖說兩人吵吵鬧鬧了十幾年,但真要放棄婚姻,兩人并沒有真正的考慮過。兒子的話讓兩人冷靜了下來——畢竟過了這么多年,兩人之間有太多難以割舍的東西,能將就盡量將就過吧,離婚終究是下下策,兩人都不敢輕易嘗試這種撕裂之痛。
“不行家里找個保姆吧,可以照顧你們爺兒倆,翀兒明年就該中考了,確實需要專人照顧。但我的工作實在太忙,分不開身?!?p> “媽,我準備明年報考梅城一中,考上了我就住校,湊和這一年就行了?!?p> “你能湊和我可不能,家里總得有人打掃衛(wèi)生,做飯吧?我也有工作,總不能指望我天天干這些家務(wù)活兒!”歐陽霖其實內(nèi)心希望李英蘭把重心略微向家庭傾斜一些,所以如此說道。
但李英蘭的服裝廠正在籌建期,她實在是分身乏術(shù),最后兩人妥協(xié)還是請了一個保姆。
家里有了保姆可以照顧歐陽霖父子的起居生活,李英蘭更是心無旁騖把全部身心投入到了工廠里,經(jīng)過她的苦心經(jīng)營,服裝廠終于慢慢的有了起色,步入正軌開始逐漸盈利。
敗也性格,成也性格。歐陽霖一生求穩(wěn)老老實實在氣象局待著,工作上越來越得心應(yīng)手,游刃有余,上下級的關(guān)系處理起來更是左右逢源。這時正好趕上局長到了年齡要退休,而有關(guān)系有能耐的都不愿意來氣象局這樣的清水衙門,歐陽霖在局里資格最老,職位最高,多年媳婦終于熬成婆,成為了局長責(zé)無旁貸的最佳人選。
不久,歐陽霖的局長就走馬上任了,他的氣餡不自覺得在李英蘭的面前長了三分,說話的語氣愈發(fā)變得盛氣凌人起來。
李英蘭醉心于工作,實難提起與他爭吵的興趣,見到他能躲就躲,要不直接裝作無視。歐陽霖沒了對手,只得把鋒芒慢慢的收了下去。
兩人的架吵的越來越少了,感情也變得越來越淡漠了。
有時候婚姻并不是亡于彼此之間的爭鬧,而是亡于彼此之間的漠然處之,他們守著死水微瀾的婚姻,就如同生活在一個屋檐下的陌生人,心照不宣的維持著表面的平靜與和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