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翌日天剛蒙蒙亮，綰青便早早起床來，把自己收拾得精神利落，小宮女也已把早膳的饅頭和清粥替她備好了。

　　最后往發(fā)髻間簪上那支青玉步搖，耳房外便有人壓低聲音來報(bào)：“姑娘，時(shí)候快到了。”

　　話音剛落，門便從里打開，綰青面帶微笑地應(yīng)聲好，便又步伐輕快地往清晏居去了。

　　在中午的國宴前，早晨帝后二人將移駕到整個(gè)皇宮的最北面——文豐門外的國靖寺未來年的風(fēng)調(diào)雨順祈福許愿。

　　綰青愈到皇后的寢殿前，就愈是輕手輕腳，值守在門外的喜公公為她輕啟開門，兩邊各有俸著洗漱的杯器盆具。

　　從朦黃的重紗垂帷間，綰青能依稀見得皇后正要準(zhǔn)備起身來。

　　綰青快步上前，扶起皇后：“娘娘起身了，昨夜可還安眠好憩?！?p>　　皇后雖睡前有些神恍，一覺卻休息得不錯(cuò)，綰青不著痕跡地觀察了皇后的臉色，已不見疲態(tài)和愁容。

　　皇后點(diǎn)點(diǎn)頭：“昨兒你忙活了一天，今日又少不得奔波了?！?p>　　綰青笑著垂頭：“勞娘娘記掛，奴婢分內(nèi)之事、不敢居累?！?p>　　她先替皇后穿上了鞋履，外頭候著的宮女魚貫而入，一番洗漱后再扶著皇后換上簡單的薄絨中衣坐到妝臺前。

　　今日大典，皇后特意換上了莊重繁復(fù)的明黃色百鳥朝鳳宮裝，發(fā)髻則由綰青和梳頭宮女兩人配合才梳成了鳳冠髻，再由綰青小心翼翼地將東珠赤金鳳冠和點(diǎn)翠珠釵一點(diǎn)一點(diǎn)、細(xì)細(xì)地往發(fā)髻上加。

　　隆冬時(shí)節(jié)、冰天雪地，看似輕盈的壽字鳳紋淺金色大氅實(shí)際用羔羊細(xì)絨填充了里層，外層則是紫貂皮上滾了瑩白鵝毛和金絲穗子。另配上手釧珠鏈、護(hù)甲耳環(huán)，才算是真正的容服妥帖。

　　綰青在替皇后檢查服角衣擺，喜公公像是算準(zhǔn)了時(shí)間似地出現(xiàn)在了閣外靜候。

　　綰青與他快速交換了眼神示意妥當(dāng)，將添了暗香炭塊的素金荷花紋的手爐捧來，皇后卻未接過。

　　“你先替本宮拿著吧。”

　　綰青應(yīng)是，退到了皇后的斜后方。將手爐放到了小錦袋中、以左手揣好，右手虛扶著皇后的手臂。

　　喜公公這才進(jìn)來打千，道是鳳輦已到，皇后娘娘可要啟程。

　　皇后雖是繼后，卻也與皇上有著帝后間的默契，眼下早早地前往太熙宮——自是要與皇帝共進(jìn)早膳后再前往祭拜祈福的。

　　綰青扶著皇后坐進(jìn)鳳輦，里頭已置上了腳籠，再放下厚羽簾子，倒也把天寒地凍隔在外面。

　　“皇后娘娘起駕——”喜公公走在最前頭，綰青則徒步伴著鳳輦小步前行，她心里有些忐忑又忍不住好奇：九五之尊的皇上，他的真容又會(huì)是怎樣呢？

　　太熙宮周正氣派、大繁至簡卻透露出天子威嚴(yán)的儀勢來，綰青微彎著腰，使皇后將手搭在她的腕子上，在開道的喜公公后，踏著齊整的恭迎聲，步履從容。

　　“奴才（奴婢）參見皇后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綰青暗自屏氣聚神，低垂著雙眼，只專注于眼前一路延伸至帝王寢宮的路。

　　轉(zhuǎn)過最后一道垂花門前的山水屏風(fēng)，她隱約瞥見一抹明黃，想來應(yīng)是皇帝。

　　皇后已然娓娓出聲：“臣妾參見陛下，陛下萬歲。”

　　綰青和殿內(nèi)的其他宮人一樣跪伏下去給皇上請安。

　　“皇后快起?！被实勐劼暦畔铝耸种械囊槐菊圩樱踔翉倪B榻上起身。

　　皇后謝了恩，被皇上親自扶起來，她望向這天下至尊的男子時(shí)，一雙鳳目也流露出些繾綣柔情。

　　“大清早的，勞皇后冒寒而來。”皇上牽過皇后的一只手，感到手掌的溫度未涼，又笑著說：“走，用膳去?！?p>　　綰青未料到帝后情篤至此，更不敢妄自窺視，愈加深深地頷首了，卻能感受到皇上探尋的目光掠過她的頭頂而去。

　　八仙桌前，福公公已然布膳妥當(dāng)，笑盈盈地恭候在門簾處：“奴才給皇上請安、給皇后娘娘請安?！?p>　　皇上和皇后對桌而坐，綰青趁機(jī)上前為皇后解下大氅，遞給身后的小宮女拿好。

　　皇上看向綰青，目光停留不過須臾，皇后便知他所想，開口解釋道：“這是臣妾的貼身女官，綰青，還未曾見過陛下?！?p>　　綰青趕緊跪下身去：“奴婢綰青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萬歲?！?p>　　“你此前在哪里當(dāng)差？”

　　綰青穩(wěn)住語速、不急不緩回答：“回陛下，奴婢此前在錦碧宮當(dāng)差?！?p>　　“綰青此前便是侍奉太子的女官。”

　　皇上聽了皇后的補(bǔ)充，哦了一聲：“難怪朕瞧這丫頭，似是總覺得見過。”這才朝綰青道了聲起。

　　綰青禮數(shù)周全地謝恩后才穩(wěn)穩(wěn)起身來，只見一直靜立于皇上身后的嬤嬤亦朝她頷首禮過。

　　“皇上的御前總管是福公公，而照顧陛下日常起居的則是靈墨姑姑?！?p>　　綰青耳邊又回想起喜公公同她說過的話，想必眼前這位圓臉善目的嬤嬤便是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