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商報》，1952年創(chuàng)刊，是香港歷史最悠久的財經(jīng)報刊。
林曉光知道這份報紙，不是因為他去過香港，而是一個故事，讓他印象深刻。
1963年10月，陳老總在北平接見東瀛記者時，豪爽地說：“帝修反有原子彈、核子彈，了不起嗎？他們?nèi)绱似畚晡覀儯麄冃ξ覀兏F，造不起。我當(dāng)了褲子也要造核子彈！”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樣的話是他的家常便飯，他天性爽快，豪情萬丈。
應(yīng)該說，在當(dāng)時列強環(huán)伺的國際環(huán)境下，他發(fā)出這樣的豪言壯語是值得稱贊的，咱家里窮沒關(guān)系，但絕不能讓別人欺負到咱頭上，舍得一身剮，也要把皇帝拉下馬！
不過，遠在香港的金鏞金大俠，卻對此持不同意見。
這事剛過兩天，金大俠就在《明報》上發(fā)表一篇社論，明確反對陳老總東瀛記者見面會的言論。
金大俠的觀點，放今天看很正常，但在當(dāng)時的時代背景下，他可算是捅了馬蜂窩。
因此，當(dāng)金大俠的社論一出來，立刻遭到了香港五大佐派報紙的圍攻。
這五家報紙分別為《文匯報》、《大公報》、《新晚報》、《商報》、《晶報》，可都是聲名顯赫的大報。
而其中之一的《商報》，就是傅老師剛說的《香港商報》。
香港商報是財經(jīng)報紙，平時以經(jīng)濟報道為主，但它的副刊，卻也連載小說，1956年曾連載金鏞《碧血劍》，此后三年間，更連載其射雕三部曲之《射雕英雄傳》，六十年代曾連載梁羽生武俠小說，《還劍奇情錄》《女帝奇英傳》等。
林曉光原本打算向金大俠的《明報》投稿，明報銷量大影響廣泛，而且自金鏞封筆古瓏衰退后，香港武俠式微，明報發(fā)展緩慢。
這個時候，出現(xiàn)一部現(xiàn)象級的武俠大作，有金大俠的推介，武俠和明報無疑會再度雄起。
但傅老師說不是明報，是香港商報，這就讓他有點失望了，香港商報既然是報紙，運營方面肯定不會像私人企業(yè)那樣靈活，稿費方面就別奢望了。
果然，千字三十，也忒低了。
林曉光無奈：“傅老師，這都啥年代了，金大俠千字兩三百，新人也在千字五十以上，香港商報也拿的出來？”
“你也知道金鏞?。俊备道蠋熭p笑。
話說出口，她就覺得白問了，要是不知道金鏞，他怎么可能知道明報，而且點名道姓要向明報投稿，要知道金鏞可是明報的老板。
后世金鏞可是家喻戶曉的人物，即便現(xiàn)在的大陸，也有不少人聽過他的名字，比如說曾出國的傅老師。
林曉光撇撇嘴：“武俠小說界，金鏞古瓏，就如同小說中的少林武當(dāng)，是泰山北斗，我要是連他們都不知道，作為寫武俠寫手，我也太不合格了?！?p> “那你說怎么辦？這已經(jīng)是我能爭取到的最高價了?！备道蠋熞埠軣o奈。
這本武俠全篇三百二十萬字，千字三十，總稿費還不到十萬港元，聽起來很多，但想想金大俠千字三百的稿費，如果給他這個價，這就是九十六萬港元，差距也太大了。
即便這本武俠未來很出名，很成功，影響力空前絕后，但他是一個新人，新人的行情就是這樣。
傅老師能幫忙，投稿到香港商報，已經(jīng)不錯了，還能奢求什么呢？
也罷。
林曉光想通，便點頭：“行，那就這樣吧?！?p> “不過……”他笑瞇瞇地盯著傅老師：“這本小說會寫三百多萬字，如果經(jīng)過市場證明，我的小說不俗，同時也能提高商報的銷量，我希望下一部作品，會進一步調(diào)整稿酬?！?p> 傅老師輕笑一聲：“先寫好這部再說吧?！?p> “這是肯定的?！?p> 見他不再糾纏稿費的問題，傅老師總算松口氣，一個是好朋友，一個是好學(xué)生，夾在兩個人之間，還真是為難啊。
這件大事一解決，她想到三十萬字九千港元的稿費，也是羨慕不已。
“你小子，還真是讓我大吃一驚?！?p> 林曉光便很靦腆地笑：“老師，其實我除了英語之外，還有別的優(yōu)點和長處，只是你沒有發(fā)現(xiàn)而已?！?p> “你臉皮怎么這么厚呢？”傅老師沒好氣白他一眼。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就你現(xiàn)在的行為，你絕對沒好果子吃?！?p> 林曉光當(dāng)然知道這一點，別的不說，，街上行人的穿著，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單調(diào)，漸漸多了顏色，這無疑印證著這一點。
就拿高考入學(xué)的事來說，清北有不少學(xué)生入學(xué)了。
時代已經(jīng)在悄悄改變，林曉光嘿嘿一笑。
“去年十月，國家出版局恢復(fù)稿酬，著作稿千字2元到7元，翻譯千字1元到5元，電影故事片劇本也有1500元，作家的春天到來，我這也是緊跟時代的步伐，響應(yīng)國家的號召，不算出格吧？”
傅老師反問：“那你怎么不向《人民文學(xué)》和《人民電影》投稿？”
“香港也是祖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嘛？就不要分得那么清楚了。”事情搞定，林曉光心情大好。
“你自己也說了，別人千字2元到7元，人民幣，按現(xiàn)在官方匯率算，1.5元人民幣兌1美元，1元人民幣兌5港元，你千字三十港元，相當(dāng)于六塊人民幣，你比賀敬之、柳青、王蒙也差不了多少啊?！?p> 林曉光聽她這樣一說，才想到這事果然不簡單。
既然香港商報是佐派報紙，辦事規(guī)則都會受內(nèi)地方面約束，他一個大陸人，如果給他千字三百港元的稿費，換算過來，也就是千字六十塊人民幣，比這年頭的文藝界大佬不知道高多少倍。
“要不，做一個對錢沒有興趣的人？”林曉光想著。
今年1978年，還沒召開十一屆三中全會，還沒有改革開放，更沒有一切向錢看，思想方面，雖然在悄悄放松，但一時半刻，人都有顧慮。
明報也就算了，香港商報這種佐派報紙，這不是找死嗎？
想通這一點，他才體會到商報編輯部和傅老師的用心良苦，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唉，再忍一兩年吧。
“傅老師，謝謝你，我以后要做一個高尚的人，純粹的人，有道德的人，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稿費多少，其實無所謂啦，要不是吃不飽，我也不會寫小說賺錢，你知道的，我現(xiàn)在正長身體。”
“其實錢不錢的，真的無所謂，我對錢沒有興趣。”
“算了，別貧了。”傅老師遞給他一個白眼：“你還是想想你那九千港元，怎么匯過來吧？這里面問題可大了?！?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