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弦崢（2）
五年合約到期，弦崢年已二十三，在那個時代，她的青春年華所剩無幾，卻毅然與春鶯苑又續(xù)了五年的約。
五年間，柳大娘與弦崢感情已十分深厚，弦崢也培養(yǎng)出了一班新的臺柱子支撐春鶯苑的門面。春鶯苑眼下并不缺人，所以簽約前，柳大娘反而勸她嫁人，不想讓她繼續(xù)在春鶯苑虛度年華。
弦崢打趣說：“媽媽是嫌棄我年紀大了，怕我過兩年就跳不動了白拿錢嗎？”
柳大娘急道：“這是哪里話，我分明是心疼你無依無靠……”
“我豈不知媽媽是一心為我好，開個玩笑罷了，媽媽不要當真。”弦崢拍了拍柳大娘的手，笑道，“我離開春鶯苑才叫無依無靠，我又不喜歡那些臭男人，嫁給誰去？媽媽若不嫌棄，我一輩子都不走，將來真跳不動了，我這身技藝還可以傳授給新來的，不好嗎？”
柳大娘握緊弦崢的雙手，感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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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弦崢退居二線，偶爾才會登臺，引來無數(shù)惋惜，而她這一舉措反而如同饑餓營銷，每次登臺都會引來鐵桿粉絲為她一擲千金。
弦崢這年二十八歲，保養(yǎng)得當，體力尚佳，決心退居二線只是為了親自精心照顧沉疴臥病的柳大娘。
可惜好景不長，入冬時節(jié)，柳大娘眼看將不久于人世。臨終前，柳大娘告訴弦崢，她想最后再看一眼兒子。
弦崢愣住，這是她頭一次聽說柳大娘竟然還有一個兒子。柳大娘笑道：“你一定吃了一驚吧。也難怪，連他自己都是前幾年才知道自己是我的兒子?！?p> ——————
原來，柳大娘當年曾與一位姓韋的官宦家公子在一次廟會中一見鐘情，兩人相愛。
韋公子曾信誓旦旦表示，會盡快告訴父母，找柳家提親，結(jié)果一拖就是三個月。
不巧就在這三個月間，柳大娘的父母雙雙去世，柳大娘便接管了母親經(jīng)營的產(chǎn)業(yè)——春鶯苑。
柳大娘也是從這時起才知曉家里從事生意的性質(zhì)。
她不想隱瞞，很快便找到韋公子，說：“我已接管了家里的生意，現(xiàn)在生意不好做，我要努力工作……”
“是做什么工作？”
“老鴇。”
韋公子聽完掉頭就走了。
這場談話也成為柳大娘一生經(jīng)歷過最短的談話。柳大娘被初戀傷得遍體鱗傷，好在年輕，性情豁達，手頭也寬裕，屬于獨立女性，回去后難過了幾天，受姐妹們好言安慰后，很快便回歸正常生活軌道。
一年半后，柳大娘抱著一個剛一歲的孩子，找到韋公子。
“你的兒子，收下吧。”柳大娘遞上兒子。
韋公子立刻狂揮手：“不用了，不用了?！?p> “別客氣，請一定收下?！?p> 韋公子不悅，低聲道：“你是缺錢嗎？我可以給你錢?！?p> “哪有缺錢的老鴇？”柳大娘驕傲一笑，“主要是考慮到經(jīng)商人家的孩子沒有資格考進士科，這孩子跟著我不會有出息，不然我才不會來找你?！?p> “哎呀你這多叫人為難……”
“爹……”幼童忽然轉(zhuǎn)身看向韋公子。
韋公子一怔，定定看向幼童，忍不住上前了兩步，似有動容。
幼童立刻把頭埋在母親懷里。剛才那一聲爹，其實是柳大娘提前好幾天就開始教的，恨不得一天教兩百遍。她其實沒指望一歲的兒子能記住什么，甚至不指望兒子能聽懂，沒想到兒子臨場竟發(fā)揮得這么好，真的說出了這么一個字來。
韋公子有些動搖，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此時一個女子走了進來，徑直走到一臉驚愕的柳大娘跟前，附身下去笑看她懷里的幼兒。
“這孩子，我們要了。”
韋公子眼里放出驚異的光來：“夫人，你……”
“我嫁來已滿一年，肚子里是一點響動都沒有，這孩子來得剛好?！?p> 韋夫人笑笑地說著，輕柔地從柳大娘手里抱過了孩子，抱到韋公子面前：“小家伙還沒有名字呢吧？夫君，你快給兒子取個名字吧。”
“那……就叫韋忠吧！”
柳大娘咬著牙，不理會哭鬧的兒子，沖韋氏夫婦磕了三個頭，轉(zhuǎn)身回到春鶯苑。返程中，淚著實灑了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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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快三十年過去，柳大娘病危。韋忠得知消息，卻遲遲不來。
弦崢在一旁很看不慣，蹙眉對韋忠派來傳信的人說：“生母病危都不來？”
柳大娘卻給了那人五百文賞錢，和氣地擺擺手讓他回去，又對弦崢道：“他是當官的，體面人，來這里著實玷污?！?p> “不來才玷污吧，圣賢書都讀到哪里去了?！毕覎樢琅f憤憤不平。
“他一定是想來的，但他有母親，有家室，萬一走漏風聲，給人知道有我這么一個生母，豈不是要擔風險?！?p> 弦崢聽得出柳大娘維護兒子心切，便不再多言。
柳大娘愛子心切，卻也看得出，兒子韋忠是一點都不想跟這春鶯苑扯上瓜葛，避之唯恐不及，于是在臨終之際，只好將春鶯苑這片產(chǎn)業(yè)托付與弦崢。
弦崢想了想，向著柳大娘立下一個約定：春鶯苑從此由弦崢主理，利潤五五分，五成歸弦崢，另外五成歸韋忠。弦崢絕不碰韋忠那份錢，韋忠若一生順遂則罷，若有朝一日朝廷里混不下去，這些錢足夠他余生花銷，體面養(yǎng)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