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霞河向西二十里,有一千葉渡口。這一天,一隊黑衣武士,乘著一葉扁舟,來到了這里。
一個白衣青年走出船艙,看著初升的紅日,慵懶地打了一個哈欠,展著絲絲笑意,說道:“下船,我們改道陸路,這樣更快一點?!?p> “廷正,現(xiàn)在吹的是西南風(fēng),船會更快一點?!币粋€武士說到。
那白衣青年緩緩看向說話的武士,微微揚起的嘴角之上,眼神被一抹詭異的陰騭籠罩,那一臉輕浮的笑容,讓那黑衣武士不寒而栗,他馬上地低下了頭。
一行人登上渡口,在三里之外的驛站換了驛馬,繼續(xù)向東行進。
韓天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向前走,他只知道,前方即將出現(xiàn)的危險他已經(jīng)頂不住了。他將衣服袖口撕開,將那塊沾著血痕的粗布將手掌和橫刀系緊——那只是為了提醒自己,要握緊手中的刀。
一陣黃沙掠過,十多個金邊黑袍劍客突然出現(xiàn)在離他不到十丈的地方,他們排成一個扇形,皆手執(zhí)長劍,額頭都系著一條金色抹額,身上的黑袍上鑲著象征著大靖王朝的金隼烈羽紋,所有人膚黑如銅,每人約摸七尺,像一道人墻般,挺立在韓天慕面前。
“滄海流云劍?!表n天慕發(fā)自內(nèi)心地冷笑了一聲,“呵,為了殺我,東靖太后真動了大手筆!”
韓天慕停下了腳步,牙齒咬緊了嘴唇,手中的橫刀握得更緊了。
為首的劍客單獨出列,用沙啞而冷峻的聲音說到:“名字?!表n天慕緩緩抬起頭,只是用堅硬的眼神回應(yīng)著,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響。
“告訴我,究竟是誰把你從獵場調(diào)了包?”為首的劍客又緩緩說了一遍。
韓天慕依然沒有任何回應(yīng),他取出腰間的那壺宴清歡,狠狠地飲了一口,酒水順著他的喉間落在沙地上,一股熟悉而又濃烈的味道刺激著他的五臟六腑,頓時讓他身上每處骨血,都向上噴張。他緩緩揚起橫刀,刀刃的鋒芒直逼青袍劍客。
為首的劍客一眼就認出了他手中那柄虎嘯橫刀,“為齊王在東靖潛伏了這么久,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烈武營的虎嘯橫刀?”
“哼!”韓天慕冷笑一聲,“殺你們,足矣?!?p> “不知好歹!”說罷為首劍客幻成一道黑風(fēng)竄向韓天慕,劍客拖起黑袍揚起一片黃沙,黑袍上的金隼烈羽紋混在黃沙之中,劍光如虹,韓天慕腰身向后刀尖著地,待劍客掠過時,刀尖一掃隨即也揚起一片黃沙。韓天慕此時卻慣性地往前一撲,釀釀蹌蹌地在沙地上滑了幾步,才勉強地站住了。
盡管酒意讓自己的力氣恢復(fù)了不少,但此時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無法控制身體,全身的疲憊讓他每一寸肌肉都無比僵硬。
“呵,韓校尉,別抵抗了,還是留點力氣,回太后那里受審吧。”
韓天慕的臉上已經(jīng)看不到任何表情,他用盡此時僅有的全部力氣,用刀支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去。他知道,如果不能活著回去的北盛,他也不會活著去其他任何地方。
“來吧,你痛快點。我們大齊男兒……從不會屈從你東靖……”
為首的劍客突然惱怒:“韓天慕!你是真的忘記你自己到底是什么人了嗎?”“你父親,前靖勢威營將軍韓飛辰,他當年怎么長驅(qū)直入大翰,為國捐驅(qū),你難道忘記了嗎?”。
就像一跟芒刺一般,這句話穿透韓天慕的耳膜,在他心底最深處引發(fā)一場巨大地震。
……
風(fēng)沙再度卷起,沙粒卷著悲愴撲向韓天慕的面龐,黃沙鉆進他口中和鼻中,滿腔的苦澀在他身體里打轉(zhuǎn)。韓天慕面部變得猙獰,全身不知所措地抽搐著,他不停地喊道:“我不是韓天慕”
“我不認識韓飛辰……”
“我是韓天慕!……我要回烈武營!
“……木納尼莫善……”
劍客們見狀都面面相覷,為首的劍客見狀,心中暗道:“哼,鬼迷心竅?!?p> 韓天慕仍在黃沙中不停地翻滾著說:“我不認識……我不認識……韓飛辰……”
突然腦海中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像是被一塊巨石擊中那樣,他發(fā)出一聲巨裂的嘶吼,然后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為首劍客對著扇形劍陣一揮手,兩個劍客出列走到了韓天慕身旁,將他攙扶起。
“嗚——”
在不遠處隆起的一個山丘上,突然傳出一陣急促的呼嘯聲,那聲音蒼涼又悲愴,仿佛可以拱起天地。
攙扶著韓天慕的劍客瞪大了眼睛,在那個光禿禿的戈壁上,出現(xiàn)了一條全身銀白體型碩大的狼,狼身足有七尺,體型比大翰鄂猛族人還要龐大,正午的烈日給它的銀毫鍍了一層金邊,逆著光的白狼在劍客們眼中只有一片漆黑,唯有那雙墨綠的深瞳,讓人不寒而栗。
為首的劍客緩緩轉(zhuǎn)過頭,白狼繼續(xù)發(fā)出著高亢又令人恐懼的吼聲。
“狼……狼王……”攙著韓天慕的一名劍客發(fā)出顫抖的聲音。
為首的劍客這才反應(yīng)過來——“不好!”他大喊道。
可這反應(yīng)為時已晚,他轉(zhuǎn)過頭時,韓天慕的眼睛已經(jīng)被綠色光暈鋪滿,那對綠瞳突然向外一凸,整個人像是被雷電擊中一般。他猛地搶過一個劍客腰間的長劍,雙手猛地向他腹部一刺,一道鮮血濺在了韓天慕的臉上。
鮮血的味道點燃了他心底最深處的欲望,他的身體像被一只嗜血的魔鬼控制著,他變得更加張狂,狷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