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沖帶著列義廷人馬,押著凝露離開了韓府,聽到這邊有打斗,元厲集結(jié)了眾多府兵,從前院進到了假山深處,見到韓天慕在地上動彈不得,馬上跑了過來,大喊道:“都統(tǒng)!”
元厲跑到了他身邊,將他扶了起來,“都統(tǒng)受傷了?”
“沒有大礙?!?p> “是府里進刺客了嗎?”
韓天慕?jīng)]有回應(yīng),胸中無數(shù)的怒氣無處發(fā)泄,元厲正在扶住他,也被他推開,“你們都下去吧,下次機靈點,人都被孟沖帶走了?!?p> 這句話說得元厲一頭霧水,他不禁想問:“人?是誰???”可此時韓天慕的臉色已經(jīng)極其難看,他也沒有繼續(xù)追問。
姆媽帶著韓安憶也來到了后院,正要進到假山時,跟韓天慕迎面撞上,韓安憶跑到了韓天慕身旁,道:“娘親呢?”
韓天慕蹲下了身子,雙手捏住韓安憶的臉蛋,道:“阿爹剛剛看過了,那人啊,是個刺客,已經(jīng)被阿爹打跑了,她不是娘親,是安憶看錯了?!?p> 韓安憶的眼淚一下子就奪眶而出,“那就是娘親,安憶不會看錯的。”韓安憶立馬抓住了韓天慕的衣襟,來回推搡,“阿爹,你快去把娘親追回來啊?!?p> 旁邊阿來一直在喵嗚喵嗚地叫著,似乎也無比贊同韓安憶說的。
月光之下,韓天又慕感受到了無盡的荒涼,即便韓安憶不說,他也無比確認,那凝露就是婁冰玉,但事實擺在眼前,婁冰玉自始至終沒有與韓天慕相認——甚至一心要把他送進地獄,他現(xiàn)在也不知道該給韓安憶一個怎樣的答案……
韓天慕眼淚幾乎也要滴了出來,但還是一臉笑意地對韓安憶說到:“安憶乖,阿娘剛剛跟阿爹說了,她過幾天就會回來的,到時候還會給安憶帶桃酥回來。”
韓天慕這樣前言不搭后語的說辭,讓韓安憶更加覺不安,她抽泣得更加厲害,卻也無法說出一個字。韓天慕雙手將韓安憶擁進懷里,“放心,阿爹不會讓阿娘有事的?!?p> “阿爹,阿娘真的不要我們了嗎?究竟是為什么啊?”
“阿娘她現(xiàn)在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等她安頓好就會回來的。”
“到底是什么事情,比我和你還重要???”
韓天慕心中一震:這么多年來的太平盛世,原來還沒有抹平婁冰玉要復(fù)仇的決心。那年西厥燒到江廬的戰(zhàn)火,吞噬了她的全家,如今為了復(fù)仇,她也加入到了光復(fù)大慶的隊伍中。還被秘密發(fā)展成了問天藏劍,在她眼中,或許當(dāng)年投降西厥的烈武營將士,都該死,所以才在剛才的交鋒中,沒有留任何情面。
他心中念想著:問天藏劍,怎么可以把你改造成這樣?不僅給了你一身讓人膽寒的功夫,還給你易了容,讓你成了另外一個冷血殺手,讓那個原來的你,徹底從人間蒸發(fā)……
“阿爹,你現(xiàn)在就帶我去找阿娘好不好?”
韓天慕在韓安憶身旁小聲說到,“安憶啊,娘親現(xiàn)在做的事,是不能讓人知道的哦,就像她當(dāng)初教你的那首《歸廷游》一樣,你只能在阿爹面前背,別人如果問你,你要說不知道哦……”
甫一聽到《歸廷游》,韓安憶便慢慢停止了抽泣,韓天慕說到:“安憶啊,今晚阿爹來陪著你睡吧?!?p> 這像是一個天大的獎賞掉落在了韓安憶的面前,她立馬開心地笑了起來:“好??!安憶要躺在阿爹的懷里,整晚都要摟著阿爹!哈哈哈哈!”
“安憶現(xiàn)在就去洗腳,阿爹一會兒就來……”隨后韓安憶抱起了阿來,跟著姆媽蹦蹦跳跳地離開了后院。
那一晚,大概是韓安憶有記憶以來,第一次跟阿爹睡在一張床上,韓天慕在她的床上一直摟著她,而她在韓天慕的懷里,肩上來回地靠著。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原來被父親包圍的感覺,是這么美好的事情,心中的喜悅讓她到子時都還沒有入睡。
快到子時正了,韓天慕跟韓安憶說:“安憶啊,你再背一次《歸廷游》就睡好不好,明日阿爹還有要緊的事……”
“好啊。”韓安憶開心地背到:“采蓮行舟外,怨蜓震翅飛。東行始有悔,離人終會歸。”隨后韓天慕在她耳邊哼起那首《采薇》的曲調(diào),由于音調(diào)低沉,曲音靜謐,讓韓安憶很快便睡著。
房間內(nèi)的炭火依然在燒得正旺,讓整個房子無比暖和。而韓天慕此時卻依然沒有睡意,他需要縷清楚今天所發(fā)生的一切,才能安然面對下一個日出。
韓天慕是大齊十三年離開武都前往石掖,也正是在那一年,韓安憶出生了,從此韓天慕就再也沒有回到過武都。而對于問天藏劍來說,用七年時間,完全有可能將一個不懂武功的人改頭換面,練成一個絕命殺手。
想到這里,韓天慕不禁背脊發(fā)涼:這七年,你都經(jīng)歷了些什么???為什么面對自己時,都如此決絕?自己以后如果也遇到這樣的情況,是不是也不能留任何情面?
他在不斷地復(fù)盤著“婁冰玉”可能經(jīng)歷的一切:在他離開后開始秘密苦練劍法,半年前開始易容并消失,在一個月前被前姆媽李氏發(fā)現(xiàn)蹤跡,于是她在家中用寒蓮香先將姆媽迷暈,再將其溺死,第一個疑點來了,既然已易容,那姆媽是怎么發(fā)現(xiàn)她的?
第二個疑點是,她是如何偽裝成凝露,安插到河津莫世顏的身旁,難道問天藏劍很早之前,就知道俞江的秘樁王西顧,要和莫世顏進行羽天翼圖紙的交易?
擺在他面前如此復(fù)雜的情形有如重重大山壓在他面前,這個時候他才意識到,很多事情自己真的沒有做好準(zhǔn)備,比如要拋卻所有的過去,拋卻所有的情感,當(dāng)一把冷峻又殘忍的尖刀。
有那么一瞬間,他很想對那個白影坦白一切,他也是要幫助大慶光復(fù)的??!
有那么一瞬間,他很想再次抱住她,告訴她,人,怎么可以沒有情感?
即便白影因為敵對,而沒有在乎過他的生死,他依然在想辦法,怎么從列義廷里,把白影救出來。
對于白影來說,好在她問天藏劍的身份,僅有韓天慕知道,孟沖還無從知曉,眼下,或許只有秦天能幫他了。
但對于韓天慕而言,明天的太陽一升起,他就將前往衛(wèi)恒山,去將嘉帝的舅舅唐倫押回武都,而唐倫一旦回到了武都,想要營救就變得異常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