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不曾究竟無法安心,一定要親眼去鐵府看看得鳳樓邊起風(fēng)的地方,看看有無留下其他線索。他保證,三日內(nèi)一定會歸來,再替烏洞山人補(bǔ)一次靈魂固定術(shù)。
萬一你不能按時歸來呢?郁離心里惴惴不安,卻不方便開口。
步不曾似乎看出了她的猶豫,道:
“沒事,就算我一時趕不回來,以你目前的實力,出手也不成問題,你不是學(xué)會了靈魂固定術(shù)嗎?”
步不曾離開后,郁離望著床上安安靜靜躺著的師父,忽然發(fā)現(xiàn),木屋瞬間寬大、空寂了。
她來回走了幾圈,忽然想起臨別前白衣姑娘那幾眼,心頭又浮現(xiàn)另一個問題:
白衣姑娘看那幾眼,分明知道自己身上有龍晶。
白帽山主如果真的對龍晶有興趣,是單純的喜歡龍晶對龍晶感興趣,還是對自己攜帶的龍晶感興趣?
他為什么會對自己的龍晶感興趣?
自己被遺棄在烏洞山下時,身上只有它為信物。
難道白帽山主在查證這一信物?
換句話說,他也許和自己擁有親緣關(guān)系?
她越想越覺得這才是關(guān)鍵。
小時候,她一直以為人人都像自己一樣,由師父師娘養(yǎng)大的。
直到奉師命下山除妖,經(jīng)歷人生百態(tài),她才發(fā)覺,人人都有父母親屬,只有自己來歷不明。
她偷偷問過師父,師父說她是撿來的,只有黑螭木小魚兒一枚信物,不知父母是誰不知家鄉(xiāng)何處。
她怨恨過父母,他們怎么那么狠心,把年幼的自己拋棄在竹林?
師父勸解,說也許她父母遇上了危難,留下她,是為了給年幼的她一條活路。
如果白帽山主真是自己失散的親人,自己要不要原諒他?
“師父,師父,你快點好轉(zhuǎn)吧,快醒來告訴我,我是不是被拋棄的?!彼龑χ鴰煾福哉Z。
忽然,她覺得床微微震動了一下。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覺,呆呆望著師父,果然,過了大約一頓飯功夫,師父的右腳微微動了一下。
“師父,你醒了嗎?能不能聽到我說話?我是離兒,你養(yǎng)大的離兒!”她握住師父的右腳,輕輕按壓著腳趾。
師父腳趾又動了一下。
師父醒了!狂喜淹沒了她,她正要扶師父起來,卻發(fā)現(xiàn)不對勁之處。
師父的臉上流淌著一縷一縷污血!
明明施加了靈魂固定術(shù),師父的身體應(yīng)該保持原樣不變才是,為什么會流血?
慌亂間,她叫道:“步不曾,救命,步不曾!”
沒人回答。
此時,她才醒覺,步不曾不在木屋,他去紅坎鐵家查看線索了。
師父臉上依舊污血流淌,她甚至聞到了濃郁的血腥味及腐敗氣味。
難道靈魂固定術(shù)失靈了?明明才過了半天!
她努力回想之前步不曾教自己的手勢,卻發(fā)現(xiàn),腦子里一塌糊涂,什么都想不起來。
“師父,你不能死,絕不能死!”
她抱著師父,淚如雨下。
淚水滴落到胸前的龍晶身上,龍晶忽然散發(fā)出熱力。
對,還有龍晶!上回就是龍晶吸走了師父身上的熱毒,才勉強(qiáng)留下師父半條性命。
郁離拽下龍晶,擱到師父額上,果然,隨著龍晶熠熠發(fā)光,師父腐爛惡化的臉,漸漸平復(fù)好轉(zhuǎn),空氣中腐敗的氣味也消失不見了。
剛才,她差點就失去了師父!
那一瞬間窒息般的巨大恐懼,讓她永遠(yuǎn)也不能忘記。
如果剛才她不在呢?
比如,她要是去了白帽山參加鑒妖大會,師父突然惡化,那師父只有死路一條。
她呆呆望著師父的臉,呆呆望著師父額上的龍晶。
龍晶已經(jīng)收斂了光輝,方才半透明的小魚兒也恢復(fù)了黑沉沉的質(zhì)感。
她不由想起步不曾之前說的龍化龍晶的傳說,既然乃是龍臨死前所化,必然匯聚了絕世神力。
她伸手握住龍晶。
龍晶可能是她身世的證明,是她與家人唯一的聯(lián)系。
沒有了這個信物,往后就算遇上親人,也可能相見不相識。
她一咬牙,把虎彪的妖靈從龍晶內(nèi)釋放出來?;⒈氩凰愦髳?,好歹也曾救過自己一命,犯不著讓他與龍晶一塊湮滅。
虎彪萬萬沒想到,自己還能再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不由又驚又喜,剛爬起來,想問問十丈符解了沒有,見她用盡靈力擠壓龍晶,心中大驚,喝道:
“你干什么!”
“救我?guī)煾福 ?p> “救你師父的法子有千百條,為何要毀滅龍晶!”虎彪無限惋惜,“這等靈寶,可遇不可求,你若不要,送我也好啊?!?p> “千百條?這么說,你會救?”
“我——我雖不會救,卻可以暫時保住他性命?!?p> 郁離泄了氣,道:“別讓我用什么靈魂固定術(shù),時靈時不靈的!”
虎彪忽然一笑,露出右邊尖尖一只牙齒:“難道你不明白其中緣由?”
郁離再三思索,見虎彪面有得色,心中忽然像被射穿了一個洞:“難道是我體內(nèi)妖毒?”
虎彪點了點頭。
郁離頹然坐倒。
她自小便身懷妖毒,時常發(fā)作,周身骨節(jié)痛不可忍,起初吃師父煉制的獨門秘藥,后來學(xué)了師父的以毒攻毒法,每隔一段時間便喝下妖氣,才勉強(qiáng)壓制體內(nèi)妖毒。
自上回龍晶吸收了自己體內(nèi)的妖毒,自己身子大為好轉(zhuǎn),不曾發(fā)作過,她還以為妖毒被龍晶徹底解了。
“你師父與你不同,乃是尋常法師,妖毒入體,如何經(jīng)受得???”虎彪道。
郁離如遭雷擊。
不,不可能!
她急急運轉(zhuǎn)靈氣,在師父臉上薄薄貼了一層,繼而靈氣化物,原本被燒剩一半骨頭的臉,被貼了一重血肉,恢復(fù)了原樣。
“錯了,錯了!”她明明在嚎叫,喉嚨里卻發(fā)不出半點聲音。
那人很像很像師父,若然在燈下,她一定會認(rèn)錯。
然而并不是師父本人!
那師父呢?誰扔了這樣一個西貝貨給自己?
她回想起自己在山洞里發(fā)覺被燒得奄奄一息的師父,急急忙忙治療,從未懷疑過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師父!
那一定是師娘搞的鬼!
真正的師父呢?他被關(guān)在哪里受折磨!
她怒不可遏,立馬要殺回烏洞山找?guī)熌锼阗~。
身后腳步聲響,有人跟了上來。
回頭一看,竟是那個半人半骨的西貝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