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離沉默不語。
她曾經聽過顧嘉迷亂時的胡言亂語,也是為各種冷遇而不甘。
“算了,跟你抱怨這些做什么,人生幾十年,喝喝酒,種種花,釣釣魚,一轉眼便過去了?!彼樕弦粧咧暗年幱簦F出得意的神色,眸光里閃著幾絲孩子似的天真。
生在帝王家,的確要學會苦中作樂。郁離在心底里長嘆一聲。
王府不大,兩人走了不多時,便已到門口,顧嘉堅持送她出門。
雖然不知道為何竹娘子出門后突然又從府中出來,門子卻乖巧地不問,飛快把門打開。
“往后竹娘子若來府中,不用稟告,隨時開門即可?!鳖櫦蔚?。
“是!”門子忍不住悄悄又打量了一下竹娘子。
“去叫一輛馬車來?!?p> 門子應了一聲,飛快跑出巷子。
郁離這才想起,濟王府的車夫之前傷了一條手臂,想必不能再在濟王府趕車了。
她已經跨出門口,顧嘉依舊陪伴在側,道要等馬車過來。
“你要小心——”顧嘉突然剪斷了話語,“算了,巨龍一事,紛紜復雜,也與你無關,你不必再查下去,京城水深,你早點離開京城吧?!?p> 巨龍一事,似是而非,還未調查清楚,郁離怎么會離開京城?再說,三妖明明逃跑了,為什么義園突然大變?
她必須再去找一個人,問個明白。
“車來了!”門子興沖沖跑來,身后跟著一輛普通的馬車,車前坐著一位普通的中年車夫。
車到府前停下,車夫端下踏腳凳。
“竹娘子,請上車吧?!鳖櫦蜗蚯白隽藗€請的手勢,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遞給車夫。
車夫喜之不盡,滿面堆笑,伸手要去拿銀子。
“殿下小心!”
郁離看見車夫伸出的指間閃爍著一點烏光,分明握著毒針之類,怕顧嘉著了他的道,連忙射出幾道靈飛針,直奔車夫的手、胸、雙眼。
車夫向后一翻,避開了郁離的靈飛針。
而車廂砰的一聲,廂板四碎,三只妖怪咆哮著撲了出來。
搬山怪,吞天獸,百毒葵鳳!
郁離渾身冰冷:這不是之前義園逃跑的三妖嗎?為何在此出現?
她右手握著血骨長鞭,左手扣住數十枚靈飛針,擋在顧嘉與門子面前。
“救命??!快來人哪!”門子尖叫著,拖著顧嘉往門內跑。
但車夫怎容他們逃進去?手一抖,握著寶劍向他們攻過去。
郁離明知道背后兩人緊急,但眼前三妖攻勢凌厲,更加緊急,她根本無暇分心照顧兩人
搬山怪抓到什么砸什么,吞天獸張開巨口猛吸,百毒葵鳳則舞動幾十根腕足,郁離使出渾身解數,才勉強從三妖攻擊罅隙間竄逃,繼而打出一連串泡泡屏障。
她只盼望能阻擋一時,撐到濟王妃出現。
以濟王妃深不可測的靈力,對付三妖,應該有勝算。
但泡泡屏障在吞天獸強大的吸力與百毒葵鳳的毒液攻擊面前,仿佛遮在老虎面前的蜘蛛網一般不堪一擊,噗噗幾聲,碎了一地。
情急之中,她晃動夢魅紫金鈴。
然而,在這樣等級的巨妖面前,夢魅紫金鈴的鈴聲,也沒起多大作用,三妖不過呆了一呆,又向前攻擊。
泡泡加曼曼粉,泡泡加冰凌草晶……
郁離幾乎把身上法寶都用盡了,也無法阻止三妖。
百毒葵鳳離她已經不足三尺,她甚至嗅到了百毒葵鳳腕足濃烈的腥臭。
背后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
郁離已經無暇分辨那是誰的慘叫,掏出天地一葫蘆,對準沖在最前面的百毒葵鳳,暗誦咒語。
百毒葵鳳一只腕足搭在郁離的右手上,腥臭的毒液瞬間澆了郁離滿手,袖子都給燒破了,滿手臂都是鉆心的疼痛。
與此同時,百毒葵鳳翻滾著,掙扎著,越來越小,往天地一葫蘆鉆了進去。
吞天獸撮起嘴猛吸,卻比不過天地一葫蘆,反而被吸進了葫蘆內。
搬山怪一怔,往后一轉,拔腿就跑,恰好撞上了剛剛趕到的除妖團,其中一位領頭的黃衫女法師揮舞寶劍,唰唰間已是三十六劍,將搬山怪的雙臂砍下。
其余法師一齊出繩,將搬山怪綁得嚴嚴實實,動彈不得,只能發(fā)出哀嚎。
“怎樣?”黃衫女法師走過來問。
郁離望著身邊捂著右臂、驚魂未定的顧嘉及門子,又望了望躺在一旁的車夫,道:“我沒事,幸虧你們來得及時?!?p> 以車夫之敏捷,顧嘉完全避不了的,他能存活下來,應該是除妖團遠遠射出暗器打倒了車夫。
“我、我也沒事——”話音未落,顧嘉身子一軟,癱倒在門檻邊。
門子尖叫道:“殿下受傷了!”
顧嘉右臂被削了一劍,只因為他穿的是暗紅色袍子,血跡并不明顯,之前郁離匆匆一瞥,并未發(fā)現。
“敷上!”黃衫女法師快步走過來,扔給她一只瓷瓶。
郁離拔出瓶塞,走向顧嘉。
“我說你!你手臂!”黃衫女法師吼道。
郁離一怔,這才想起,自己手臂剛才被百毒葵鳳毒液所傷。她輕輕道:“不妨事的,早習慣了,這點點傷,算不了什么?!?p> 門內傳來一聲驚呼。
郁離舉目望去,才發(fā)覺戴著面紗的濟王妃正站在門內,袍子無風而動,顯得內心十分震撼,想必是十分擔心顧嘉的傷勢。
她久居王府,想必許久不曾見過這樣大場面,郁離擔心她看到自己受傷的手臂,連忙別轉身子,藏到人群背后。
她左手拿著瓶子,便將右臂湊到嘴邊,一口咬住破碎的衣袖,咝的一聲,撕掉了衣袖,露出的手臂紅紅黑黑,慘不忍睹。
她將瓶內藥粉往手臂傷口倒下去,一時疼痛,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這樣是不行的,府中恰好有御醫(yī),不如讓他們瞧瞧?”背后傳來濟王妃顫抖的聲音。
“不用,這等小傷,很快就好了?!庇綦x漫不經心道。更重的傷她都受過多次,這等小傷要動用御醫(yī)?
“要的,一定要,若是手臂留下傷疤就不好了?!睗蹂鷳B(tài)度十分堅決。
“沒事,法師嘛,誰身上沒幾塊疤!”郁離舉起左手,一捋袖子,手臂上大大小小的傷疤在瑩瑩珠串的映襯下,越發(fā)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