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沒死在戰(zhàn)場上,卻死在了城墻上。
所有法師呆若木雞,他們耳邊不約而同響起了他掰著手指數(shù)月份的聲音:“三個月,只剩下三個月我就回家了!”
手指身體余溫尚在,分明剛死不久,除了印堂中央一處傷口,只剩下身上細碎的傷痕。
但身上傷痕,看似血跡淋漓,其實只不過在皮膚上拉了口子,并不致命。
真正致命的,乃是印堂中央那處小傷口,一個羊角關法師都熟悉的三角形。
郁離最近兩年所使用的靈飛針,就是打出這樣的傷口。
“郁離!”城墻上齊聲響起了怒吼。
“海妖夭夭和梅小蟲偷巨蛆,殺死我們除妖團多少兄弟!你為了兩只怪鳥,竟然殺死手指!”
“你這惡婦,就該死!”
“殺了她,替手指報仇!”
“殺!”
“殺!”
“殺!”
……
郁離望著眼前的法師,不久前他們還并肩作戰(zhàn),同生共死,這一刻,她已經(jīng)成了他們口中的惡婦,兇手!
這不是她第一次面臨生死指控,當初白帽山鑒妖大會上,曾被指控是妖族,曾被觀眾大喊殺了自己。
沒想到過了兩年多,這一切又重演。
她不再像以前那樣茫然無措,而是斬釘截鐵替自己申辯:
“我沒殺手指哥,也和梅小蟲他們不同!”
然而,除妖團法師們大笑起來:
“呵呵,不同?自從你們來到我們南海邊塞,出了多少怪事!”
“夭夭是海妖,是沈知非的義妹,梅小蟲是沈知非的徒弟,而你,是沈知非的親生女兒!你們都是一家人!沈知非是海魔兒子,是大魔頭!你,是魔女!你們,要毀了我們南海邊塞!”
清晰地喊出這一切的,乃是何大叔。
郁離不敢置信地望著他。他如何得知?何大叔平日一點都不起眼,就像沙灘上的一粒沙子,為何突然當眾喊出這些?他,究竟是誰的人?
瞬間,恍然大悟而后越發(fā)憤怒的嘶吼淹沒了郁離:“原來你是大魔頭沈知非的女兒!”
“叛徒!”
“奸細!”
……
“我,不是!我是青羅的法師!”郁離極力替自己分辯,然而她的分辯淹沒在眾人憤怒的吼叫中,蒼白無力。
就在法師們要祭出各自靈器砸向郁離時,兩只怪鳥突然從天而降,落在她和法師們之間,砸得城墻砰然有聲,煙塵彌散。
它們抬起頭,眼勾勾望著法師們。
想起之前它們撲食海妖一族的兇殘,若是它們往自己身上也來一口,連皮帶骨都沒了,當頭幾個法師不由退后了六七步。
郁離在人群中尋找何大叔的蹤影,然而,他一喊便退,已經(jīng)不見蹤影。
他幕后必然另有指使,她懷疑何大叔也是梅小蟲和海妖夭夭的人。
如果給自己看到了,一定要揪出來,當著眾人,說個明白。
仿佛上天也看破了她的心思,何大叔的身影忽然在人群里一閃。郁離射出靈力之繩,要縛住何大叔拖過來。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何大叔忽然掩住胸口,大叫一聲:“郁離,你好狠毒!”
不等郁離有所動作,何大叔往后便倒。
旁邊的人急急伸手去扶,何大叔已經(jīng)斷了氣。
“魔女,竟當眾殺人滅口!”霎時,羊角關城墻上群情洶涌,眾人望向郁離的目光已經(jīng)不僅僅是要殺她,而簡直是要把她撕成碎片。
如果說手指的死,眾人不曾目睹,還有疑點,如今何大叔可是剛剛指證郁離,便死在眾目睽睽之下,兇手如果不是郁離,還有誰?
郁離心知,自己陷入了巨大的陰謀,稍有不慎,便是殺身之禍。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舉起雙手,以示自己毫無攻擊、反擊之意:
“各位兄弟,何大叔的死,與我郁離無關,各位如若不信,只待副團長回來,自會查明真相,只望各位守候在此,切莫中了真正兇手的計謀,放過真正兇手,以免何大叔九泉之下,也不得安樂!”
人群中一陣恥笑聲。在大部分人看來,郁離這招,分明是賊喊捉賊。
而郁離,心底也一陣荒涼。
自己與他們多次沖鋒陷陣,出生入死,一旦有人挑撥,他們立刻翻臉,只當自己是異類,難道自己平日行事,還不足以證明自己的為人?
她卻不知,自從梅小蟲與海妖夭夭一起背叛之后,三關法師,尤其是羊角關的除妖團法師,人人自危,誰知道下一個背叛的是誰?手指死了,何大叔死了,誰能保證下一個死的,不會是自己?
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寧可殺錯,也不可放過。
人群中其實也有幾個平素敬佩郁離的,但一來何大叔言之鑿鑿郁離是沈知非女兒,是海魔之后,二來其他人都站在了郁離對立面,如果自己站出來維護郁離,只怕自己也會被當成妖魔被鏟除,于是縮在人群里,一聲不吭,只怕上天垂憐,副團長知曉這邊亂子,立刻出現(xiàn)。
郁離望著對面如狼似虎的眼睛,心知今日不免,兩只鳥兒雖然能吃,如果對上經(jīng)驗豐富的除妖團團員合擊,不死也傷。兩只鳥兒既已滴血認主,在她危難之時,自然不會舍自己而去,只怕跟著白白死在這里。
如果兩只鳥兒不甘死亡,拼死相搏,那么,羊角關只怕血流成河。
除妖團法師們又像手指一樣,沒死在海妖攻擊中,而死在羊角關內(nèi),那便是海妖最高興的事情了。
她嘆了口氣,心念急轉(zhuǎn),雙唇微動,低聲對兩只鳥兒下了命令,要它們急速離開。
而對面的法師,也看出了異樣,不知是誰,呼嘯一聲,其他人也有了膽量,各種靈器,如亂雨般射向郁離。
郁離早有準備,雙手彈出數(shù)十只靈力泡泡,飛向人群。靈器受此阻擋,或反彈回去,或慢了兩步。而郁離,已經(jīng)身如輕燕,躍下城墻,繼而撲入城外林木間。兩只鳥兒在她之前,已經(jīng)撲入了林間。
“追!挖地三尺,也要把這毒婦揪出來,碎尸萬段!”有人喊道。
在場的法師,自然分成三路,一路駐守羊角關,一路飛向紅泥嶺稟告蕭真真,第三路則在郁離身后,緊追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