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她曾經(jīng)與暗鷲一道藏在這里躲避搜尋，還冒充過金川公主，而暗鷲對老仙泉別苑內(nèi)的侍衛(wèi)情況，似乎十分熟悉。
郁離甩了甩頭，努力把心思放在當前。
灰袍老侍衛(wèi)拖著她，拐過幾排茂密的花樹，走向一間四面透風(fēng)、空空如也的棚子。
棚子周圍設(shè)了三重不同的結(jié)界。
進入結(jié)界內(nèi)，郁離才發(fā)現(xiàn)，棚內(nèi)有條小溪，小溪兩邊種著紅莖綠草，一掌多高，但銀邊的綠葉、血紅色的蕙、紛落飄零在溪內(nèi)的血紅花瓣，就像活生生從她記憶里跑出來一樣：
姑橙山有谷，名曰賀谷，其中有溪，名曰賀溪，溪中多玉，有草焉，名曰奪心，赤莖青葉，多銀邊，蕙血紅，夏初花落，化為飛魚，服之忘情奪心。
這便是《姑妄志》上所記載而自己遍尋不得的奪心蘭！
除了沒有飛魚，其他的基本與書上所載一模一樣。
當初，她和暗鷲，曾經(jīng)離這棚子相隔不過三十尺。
她不禁起了疑心，以暗鷲對老仙泉的了解，他真的對藏在這里的棚子和奪心蘭一無所知嗎？
“愣著做什么，快挑！”灰袍老侍衛(wèi)喝道。
郁離不動，道：“你出去，我自己看?！?p> 灰袍老侍衛(wèi)渾濁的雙眼殺機驟現(xiàn)，一閃而過，但郁離始終不曾回避他的目光。
灰袍老侍衛(wèi)扭頭便走，瞬間出了結(jié)界。
郁離望了望小溪兩側(cè)的奪心蘭，貓著腰，走近小溪邊，想在清澈的溪水中找到飛魚。
她沿著小溪尋了一會兒，只見花瓣隨著溪水飄飄搖搖，不見一條魚。
也許還未到化魚的時間吧。
她的目光，落在奪心蘭上。
按照紫娘子之前所傳授的，奪心蘭最好用葉有五至八層銀邊的。她貓腰尋了一陣，只在角落里找到一棵八層銀邊的，暗暗記下它的位置，又找了幾棵五層、六層銀邊的。奇怪的是，七層銀邊的，一棵也沒有，難道是之前被紫娘子煉藥采光了？
但煉一次十顆延壽丹，只需要三棵奪心蘭。
她決定，八層銀邊的，留著最后一次再用。
灰袍老侍衛(wèi)再進來時，見她還貓著腰在尋找，不由心中有氣，惡言惡語道：“挑好沒有！”
“勉強挑了幾棵，先去看看其他藥材再說。”
灰袍老侍衛(wèi)雙眸殺機又是一閃而過，拖著她的手，踏出結(jié)界，直奔煉藥房。
煉藥房位于一所隱秘的院子內(nèi)，正中是煉藥房，東西共四間廂房全是藥柜。郁離也不客氣，拉了一個抽屜檢查，聞一聞，又用手指挑起一點看了看，眉頭緊皺，道：“什么七星子，不行！”
灰袍老侍衛(wèi)直著脖子罵道：“這七星子三十年份的，也就皇宮內(nèi)院才有，哪里不行！”
“七星子本身藥性霸道，常用的七星子結(jié)實后剖開取籽曬干，保存多年才起用，年份越久藥性越溫和，但我要用的，卻是長了十年到二十年的七星子根，曬到七分干的根，十斤！”
真真假假，八分真兩分假，她賭灰袍老侍衛(wèi)不敢不從。
果然，灰袍老侍衛(wèi)立刻命令藥師去準備七星子的根。
郁離拉開一個貼著殼里花的抽屜，看了看里頭的藥材，砰的又關(guān)上，再去拉其他抽屜。
灰袍老侍衛(wèi)緊隨其后，藥師們分成三組，一人詳盡記錄郁離意見，第二組抄寫，一式三份，第三組拿著抄好的藥單，趕緊去尋藥制藥。
一時之間，院內(nèi)人來人往，鬧哄哄的，灰袍老侍衛(wèi)見郁離連看了二十七個抽屜，便提了二十三條意見，要換二十一種藥材，當一聲抽出腰間寶劍架在郁離脖子前，斜眼道：
“你要拖延時間？包你死得比想的更快！昔日紫娘子用藥，可沒你這么麻煩！”
“大爺，我?guī)讱q你幾歲？一看你老人家就是行家，郁離怎敢在你老人家面前耍心機？只不過郁離新得紫娘子傳授，心中忐忑，第一次煉藥，自然想一次成功，用藥就用最好的！”
這是鐵光庭教她的理由。
她也覺得是最好的理由。
誰知灰袍老侍衛(wèi)根本不搭理她拍的馬屁：
“誰管你第幾次煉，機會只有一次，若是煉藥不成功，你便陪紫娘子去！”
郁離立刻變了臉色。
一次成功？不成功便成鬼？想一想皇帝為人，自己真的可能隨時變鬼。
旁邊有藥師出聲道：
“楊總管，小的記得紫娘子最近一次煉藥，第三次才成功的?！?p> 郁離望過去，那是抄寫組里的一位老藥師，年過六旬，白發(fā)稀疏，頭頂挽了一個鴿子蛋大小的髻。
楊總管冷冷哼了一聲，并不搭理他。
老藥師則朝郁離笑了笑，道：“竹娘子還有何吩咐？”
難道這是鐵光庭的人？郁離生怕露餡，不敢多看，道：“再到其他藥房看看。”
一行人跟著她，把剩余三間藥房也兜了一圈，又增加了八十多味藥材。
本來利用奪心蘭煉制延壽丹，只需要額外添加一枚上品妖晶及其他八味藥材。
她這一輪選藥，把煉藥房鬧得人仰馬翻，眼見藥師們一個個敢怒不敢言，而楊總管面黑如鍋底，趕緊見好便收，吩咐他們備好藥材再來找自己，自己得先去休息休息，調(diào)整靈力，免得煉藥時靈力不足。
當天傍晚，楊總管又出現(xiàn)在她面前，道她所挑選的藥材，已經(jīng)準備齊全。
“這么快！”她驚訝地道。
楊總管不說話，別有含義地瞪著她。
“我的意思是——你們辦事效率太高了！換了旁人，比如金川公主，起碼也得準備十天半個月吧?！?p> 她再到藥房，才發(fā)覺之前擺了滿滿一排的藥柜已經(jīng)搬走，擺了四張大長桌，桌上都是她要的藥材。
“七星子根呢？”她問。
“這便是，足足十斤。”老藥師舉起手中一塊奇形怪狀的滕根。
反正大家都知道她是頭一次煉藥，她連藥材也沒認全，沒什么好丟臉的，繼續(xù)勤學(xué)好問，拖延時間便是。郁離自我安慰一下，厚著臉皮跑到老藥師身邊，又看又摸，嘖嘖贊嘆，道：
“托皇上的福，第一次看到七星子根長什么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