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南宮羽
年前的雪總是一直停不下來,偶爾停幾日沒幾天便又開始了。
過去了大半晌,門外的風(fēng)雪依舊沒有停下,樂宗拉著祁氏出了云來酒樓的大門,那門外還排著隊,風(fēng)雪也在飄著。
門口將軍府的馬車早就已經(jīng)在等候了,這會兒看到樂宗拉著祁氏站在了那云來酒樓的大門前,馬夫拿著放在馬車前的油紙傘便小跑過來。
“老爺,夫人?!彼趯④姼惨呀?jīng)有多年了,府中的傳聞也是聽去了很多,如今見樂宗與祁氏如此親昵的一起從酒樓里出來,那也是心中有所疑惑但是卻不能表現(xiàn)出來。
識趣的將油紙傘遞給樂宗,樂宗拿著傘便將祁氏攬進了懷里。
祁氏怔了一下忍不住往一側(cè)縮了一下。
“我自己來?!彼懔艘幌?,可樂宗卻強行將祁氏攬到了懷里,見她這般不好意思,忍不住笑了:“你同我是夫妻,哪有分開的道理,如今為求得你的原諒,為夫自然是什么都愿意做的。”
祁氏一直在掙扎,可是她畢竟是女子,對比起常年練武的樂宗自然是力氣小的很,她見自己掙脫不開也就不再強行的掙扎了,只得一步一步跟著樂宗上了馬車。
樂宗很細心的將她攙扶上了馬車,自己從上去。
一進去便將那馬車的坐墊擺放好,將一處的暖爐送到她的手中。
“軟玉呢?今日沒跟著?”
“恩,讓她看著院子呢?!彼拖铝祟^。
“今天晚上不要回去了,就在我院子里休息吧,我們夫妻二人好多年沒有好好的聊過了?!睒纷谝娝嫒輯尚?,心中甚是癢癢。
祁氏卻搖頭:“老爺,您不要在想了,我是不會跟你一起的,我心中對老爺已經(jīng)沒有了仰慕之情,也沒有了夫妻之感,如今還能頂著將軍夫人的名諱完全是因為老爺沒有簽字和離,若是哪日您想開了,這和離書還是要簽的?!彼龑⑴癄t放到了一側(cè),眼神里流露出了平靜。
樂宗見她好看的眼角帶著平靜,甚至是沒有一絲絲的感情心中被狠狠的痛擊了一下。
“夫人,我已經(jīng)知道錯了,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肯定不會再負你,我也已經(jīng)發(fā)過誓了,你怎么還不能原諒我?或者,你可以將府中所有的妾室全部都遣散,你原諒為夫吧。”樂宗看見祁氏眼里的冰冷,瞬間著急了。
祁氏見他表情帶著悔恨和著急,心中想他應(yīng)該是有些感悟的。
但是一想到無憂,一想到自己受到的傷,她便不能再對樂宗有任何的想法了。
她默默的挑開了馬車的窗簾。
那是一條繁華的街道,直通將軍府,街道上人來人往互相不理會,可即便如此還是熱鬧非凡。
樂宗見她盯著窗簾外,也順著看過去。
“夫人?!?p> 他緩聲喚道。
祁氏卻笑了,輕輕的笑了,銀鈴般的聲音帶了一絲絲的凄涼:“我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是什么樣子的。”她笑著笑著忽然哭了,眼淚順著她的眼角往下掉落,可她還在拼命的忍著。
“當(dāng)時我隨著父親出行迎接圣戰(zhàn)歸來的樂老將軍,我幼年雖然頑皮但是卻知道為朝廷打了勝仗是多么光榮的事情。那時,我十二歲?!彼畔铝舜昂煟骸拔艺驹诔菈ι峡粗鴺防蠈④婏L(fēng)風(fēng)光光的迎著百姓的歡呼聲進了城池,我也看到了一身戎裝,一臉意氣風(fēng)發(fā)的老爺。我只有一眼便喜歡上了那個渾身帶著沙場氣息的男子,他雖然年幼,但是卻已經(jīng)上過無數(shù)次戰(zhàn)場,手刃過無數(shù)敵人。當(dāng)時,我便暗自發(fā)誓,我祁芽兒這輩子嫁的人,定當(dāng)是人中龍鳳。就那一次我便深深的這么想。后來回了府,我本以為我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那個人,可是,造化弄人,皇上將我賞賜給了當(dāng)時凱旋而歸的老爺。我夢寐以求的事情成真了,我高興了足足一個晚上沒有睡著。”她眼里帶著幸福帶著向往。
“第二日,你帶著聘禮上門提親,我躲在屏風(fēng)后面看著你,你身著一身勁衣,當(dāng)時我便將你的模樣深深的刻在腦海里,我甚至已經(jīng)想到了我們成親后的生活?!彼鋈煌V沽搜蹨I,身后去挑簾子。
“老爺,你還記得這條街嗎?”她呆呆的看向了樂宗。
樂宗臉上帶著一絲絲的感傷:“我…”
“這是我們成親時候你騎著馬帶著迎親的隊伍走過的街道。”她笑了:“成親那日,我不敢睡著,我怕睡著了再醒來就錯過了成親,錯過了夫妻交拜。”她繼續(xù)道:“那天…紅妝蔓延十里,是你八抬大轎迎著我入了府?!?p> 她放下了簾子:“十里紅妝,映的整個龍棲都格外的鮮艷,可是….為什么我們會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是我錯了嗎?還是我愛錯了人?”
她淚眼婆娑看著樂宗最后將眼淚擦去:“我后悔了,后悔當(dāng)時嫁給你,若是沒有天意,我們或許就不是夫妻,我也不會帶著憂兒如此凄苦??晌矣植缓蠡?,因為我所想所嫁的人是我的英雄,我有了女兒,盡管,沒有得到父愛,但是卻是世上處處都在為我著想的人。若說,我真的后悔,那應(yīng)當(dāng)是我愛錯了人?!?p> 樂宗見她這般,撲通一聲跪在了她的面前:“夫人,是我錯了,是我錯了,你怪我吧,你打我也可以,是我錯了。”
樂宗抓著她的手,她一把將手從樂宗的手中抽出來,然后一臉的釋懷:“若是放在以前,我肯定就原諒你了,畢竟我還愛著你,但是現(xiàn)在不同了,我們的感情結(jié)束了?!八龑⑹址旁谧约旱耐壬希骸蹦悴煌夂碗x便不同意,但是我不會再對你有任何的感情,我們?nèi)蘸笤谒嗣媲翱磥磉€是夫妻,但是私下底就當(dāng)是陌生人吧?!八]上了雙眼,那眼角的淚痕似乎在告訴樂宗,方才她的訴說不過是想想而已。
樂宗見她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只是那眼底的落寞和悲痛好似已經(jīng)在告訴了他自己,自己失去了什么。
“對不起?!八查]上了眼睛,可是認錯并不是能挽回一個已經(jīng)心碎的人。
說那處,無憂出了云來的大門,還未走出去便被一聲洪亮的嗓音喊住。
“姑娘留步?!八彩亲匀坏耐W×四_步,微微側(cè)身:”是你?有何事?“
此人正是一大早與無憂等人起爭執(zhí)的男子‘南宮羽’。
南宮羽是龍棲四大家之一南宮家的長子,也是未來南宮府的家主。
無憂微微扭頭從那披風(fēng)下探出眼神打量他。
見他面容絕美,雙目微瞇,身形纖長,此刻正一臉笑意看著自己,她能看見他眼底里隱藏著淡淡的星辰,那星辰,好似要將她吸引進去一般。
無憂收回了打量了目光。
這南宮家是龍棲四大家之一,這南宮羽雖然平日里只喜歡吃喝玩樂,但是一身的才華無人所識,整個大陸都知南宮家的長子是個紈绔子弟。
若放到不知的人身上,只當(dāng)他是個浪蕩子,可是若是放到熟人或是見了的人身上,這些紈绔浪蕩反而讓他不顯得低俗,更加隨性一些。
他好看的眼眸動了一下,見無憂收回了目光這才滿口輕笑:“你可還記得我?辰日我們因為雅座的事情起過爭執(zhí)?“他嘴角露出了兩個梨渦,甚是可愛。
無憂見他那小梨渦也忍不住笑了:“自然是記得,方才沒好好打量過你,如今見,倒也是有些風(fēng)度可愛,你有何事喚住我?“
“沒什么,就是好奇云掌柜如此恭敬的上等雅間的貴客是何人,我在這里可是守了好些時候了,見你出來了便趕緊湊了過來生怕你走了?!?p> “你在等我?“無憂好奇的扭過頭,她披著披風(fēng)南宮羽自然是看不見她面容的。
“恩?!八蠈嵉狞c頭:”自然。“
“你是第二個主動等我的人。“她勾著嘴角笑了,但是卻已經(jīng)邁開步子往前走了,南宮羽見她走了趕緊跟上,花狐就跟在身后,也不說話,見無憂走了,他也笑笑慢慢的退了下去。
這南宮羽是個粗心的,那處花狐出來他也沒在意,這會兒花狐走了他更不知道,只是一心跟在無憂的身側(cè),嘴巴里一直在念叨著什么,無憂聽著竟然絲毫不覺得煩躁,反而心中有些暖意。
千百年來,除了救過她的人,她最喜歡的人便是龍池,可他不在了,便再也沒有人等著自己,可這個南宮羽卻說他等了她許久,不知怎的,她心里竟然有些動容。。
“你要去哪里?若是無事,可否賞臉隨我一同游玩?“
“去哪里?“她忽然停住了步子,南宮羽見她停下了腳步,趕緊頓?。骸蹦阆肴ツ睦??我自然是想著你想著?!?p> 她愣了一下:“想著我想的?“
“恩,你是女子,我是男子,自然是要你先選?!八α耍砩系呐L(fēng)抖了一下,好看的面容頓時印在了無憂的眼里。
她的眼中有了這個叫做南宮羽的男子。
一個很普通的男子。
“你叫什么?”她輕聲問道。
“南宮羽,我父親是龍棲四大家第一的南宮翔。”他自豪的報著家門,那好看的臉上帶著意氣風(fēng)發(fā)。
無憂忍不住笑了,這人當(dāng)真有意思。
“你笑什么?你還未告訴我,你是誰呢?”他眨巴著眼睛看向無憂。
無憂這才道:“我告訴你,你莫告訴他人?!?p> “自然,我南宮羽的信用可是整個龍棲都知的?!彼闹馗荒樧孕?。
無憂無奈的搖搖頭:“若是哪日我高興說不定就告訴你了,但是現(xiàn)在我還想不說。”
南宮羽見無憂不愿意自報家門也只是哦了一聲便繼續(xù)往前走。
“這附近有一家很出名的首飾,你們女子大多數(shù)都喜歡這些東西,恰好這首飾店是我家的,要不帶你過去逛逛?”南宮羽見她漫步目的的走著,快步跟上。
無憂想了一下點頭:“恰好最近我也想換個簪子?!?p> “當(dāng)然沒有問題?!闭f罷他便拉著無憂往前走,無憂見他伸手牽著自己,臉上沒有任何的厭惡,她巧笑跟在南宮羽的身后漫步走著。
南宮羽反倒是有點神經(jīng)大條,也沒想到無憂還是個女娃娃,只是拉著她往前走,那過路的人對著無憂都是指指點點的,若是不知情的人當(dāng)真以為南宮羽和無憂是一對呢。
兩人也就是跨了一條街便到了南宮羽口中所謂賣首飾的地方。
若說是賣首飾的,倒不如說像一個偌大的商鋪,這里外足足有三層高,屹立于那單獨的一片位置上,此刻正是人群高峰,那進去的大多數(shù)是女子,而且是身著華貴的女子,那最先頭擺在外面的是一套火紅的鳳冠,不用想便知是女子出嫁用的,再往里去,那數(shù)不勝數(shù)的金枝玉釵擺放著雪白的裘絨之上,那手工,點翠秒不絕倫,任誰來了都異常心動。
南宮羽見無憂打量著那外面展示的首飾,眼角帶著笑意:“若是喜歡,你說,我送你?!?p> “是有些喜歡的,但是君子不奪人所愛,看中的我會付錢的。”她邁著步子往里走。
南宮羽雖然是南宮家的長子,但是卻并非是日常出入府中的店鋪,如今帶著無憂進來更是無人所認識的,他自然也不會莫名其妙跑上去告訴掌柜的,自己是大公子。
他只跟在無憂的身后。
那店小二正站在里處,這來的客人絡(luò)繹不絕,應(yīng)付的小二也是不少的。
空閑的見有客人進來,熱情的往上招呼:“二位公子姑娘看中什么隨便挑,咱這上到老人下到幼兒皆有,您往里走,好看的多著呢。”
無憂沒說話,在那店小二的引導(dǎo)上走了進去,只是入眼便是琳瑯滿目的發(fā)飾,倒是有些讓她看晃了眼。
而在這偌大的商鋪一角開了那么一個小小的地方,在這個小地方里埋頭坐著一個大爺,那大爺雙目微瞇,手中拿著小錘子,此刻正將手中的銅片敲平。
無憂順著看過去,見那大爺將敲平的銅片又打了一個小孔,從一側(cè)拿過一根軟軟的絲線然后將那絲線繞過銅片的小孔最后扣到了那一邊單支的木簪上,然后將那放在一側(cè)的珠子穿在了那圓形的通片上,瞬間那木簪便有了靈魂。
那大爺這才抬起了頭將木簪放在光下,那白玉的珠子此刻正發(fā)著光,那小小的銅片托著珠子就這么穩(wěn)固的扎在了木簪上。
無憂看著那小巧的木簪,瞬間便喜歡上了。
那大爺將木簪放下來,順著那木簪放下來的方向他看見了正盯著自己看的無憂,他對著無憂招手,無憂看到大爺對著自己招手便邁步走了過去。
“小丫頭,你喜歡嗎?”他舉著手中的簪子慈眉善目的看著無憂。
無憂嗯了一聲:“您的手藝當(dāng)真是厲害,瞬間便將幾個拴在了一起,珠子不能沒有銅片,銅片也不能沒有珠子,而它們更不能離開木簪,缺少哪一個都沒有靈魂?!彼粗悄爵?,眼里帶著一絲絲不易察覺的悲涼。
那大爺也沒有看清無憂的面容,但是她說的話卻讓他心中動容。
互相依偎,互相依托,不正是這根木簪和銅片珠子的現(xiàn)實嗎?
他呵呵的笑著,招呼著那一片看著的小二道:“把這根木簪給這位小姐包上,就算是我穆云奇送給這位小姐。”
“?。繋煾?,不用,我買就行了?!彼宦犇略破嬉獙⒛爵⑺徒o自己,趕緊說道。
穆云奇卻擺擺手:“這個簪子沒有了我可以再做,但是能將這個簪子賦予自己意義的并不多。經(jīng)小丫頭你方才那么一說,這木簪我便只做一個,送給你,這世間也僅此一支了?!?p> 她不說話了,那小二聽了這話接過了簪子趕緊去了。
南宮羽一臉崇拜的看著無憂,見她還在猶豫趕緊道:“你快收下吧,穆師傅可是整個大陸數(shù)一數(shù)二的珠器大師,他做的東西可是當(dāng)今皇后皇太后都千金求不得的。放眼望去,整個‘木簪閣‘其中除了那掛在門口展示的鳳冠霞帔,皆無出自穆師傅手中的。可一旦出自穆師傅手,那必是千金難求,如今你的了好運拿了穆師傅的簪子,可是好事,莫推脫了?!?p> 南宮羽說著,那穆云奇才將目光看向了他,不一會兒便笑了:“大公子慧眼識珠,結(jié)識了這么好的女子,當(dāng)真要好生處著?!?p> 他與穆云奇自然是認識的,聽到穆云奇這么說也是嘿嘿一笑:“穆叔叔說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