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人該是多么不待見女兒啊”——在街頭偶遇袁小四的時候,薛睿的腦子里竟冒出這么一句話,而這樣的念頭,還是他四、五年前的深切感受。
薛睿沒有想到這么多年后會在街頭遇見袁小四——他和老林不是去了四川嗎?要不是她先認(rèn)出了自己,過來打招呼的話,薛睿想自己未必能認(rèn)出她來。到不是她的模樣發(fā)生多大的變化,而是根本想不到會有這樣的巧遇。
老實(shí)說,袁小四的模樣變化不大,這么多年過去,還是那般稚嫩的樣子——這種身材小巧玲瓏的女人仿佛總也長不大。哦,臉上的光澤似乎暗淡了一些,沒有了從前的那般耀眼。她手里牽著一個大約五、六歲的男孩,那孩子怯生生的想躲。小四咧開嘴開心地笑著,指了指孩子說:“時間好快啊,看我們毛頭都這么大了?!?p> 薛睿也感慨萬千地看了看孩子,又看了看袁小四,這是個永遠(yuǎn)都那么歡快沒有煩惱的女人。
小四的頭發(fā)被風(fēng)吹得有些凌亂,耳邊的一縷金紅色的頭發(fā)支棱著,非常醒目。那是天生的,就那么一縷。薛睿第一次見到袁小四的時候,也被這一縷天生的金紅色頭發(fā)驚著了。
四、五年前的那個下午,薛睿受財務(wù)總監(jiān)林總的委托去辦公室通知吳濤去財務(wù)室。吳濤正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打著,嘴里不耐煩地說著:“怎么這個要緊時候有事,這怎么走得開啊。”
薛睿湊過去看了看,這吳濤不知在QQ上和誰聊天呢。就大聲呵斥說:“就知道泡妞。趕緊去財務(wù),惹毛了林總,有你好果子吃?!?p> 吳濤這才不情愿地起身,又拉住薛睿說:“哥們,你來幫我聊一會兒,這女孩我聊了幾天了,一準(zhǔn)拿下。幫我要她的電話號碼,看你的了?!?p> 說完,他拿了一個文件袋,飛快地跑了出去。
薛睿坐到電腦前,想不用廢話,直接要電話,沒想到那個女孩也很痛快,緊接著就把號碼發(fā)了過來。
接著薛睿問那女孩怎么稱呼。她說自己姓袁,叫她袁小五就好,又問薛睿叫什么名字?薛睿想?yún)菨@種泡妞的勾當(dāng),未必愿意人家知道自己的真名。只是臨時編一個名字又想不起來,就直接把林總現(xiàn)成的名字借來一用吧:“我叫林又民”。
吳濤回來的時候知道薛睿要到了電話號碼,不住地拍打著薛睿的肩膀說:“老兄,真有你!我這么多天就琢磨了怎么問她要電話呢,你一來瞬間就搞定了。只是,林總要替我背鍋了,被他知道可不好啊。當(dāng)然,他哪里會知道,哈哈……”
薛睿要離開,被吳濤叫?。骸半娫捰辛?,趁著這溫度趕緊約了出來吃飯啊。今天是周末,不回宿舍吃飯了,我們一起出去吃。我來給她發(fā)短信。”
短信很快的回過來。吳濤看了短信非常興奮:“看人家姑娘多痛快,立刻就答應(yīng)了,還說要帶她姐姐小四一起來,你看,我就說不讓你回去,這不,人家還有個姐姐在等著你呢?!?p> 薛睿白了吳濤一眼:“姐姐?不會有四十多了吧?”
吳濤說:“得了便宜還賣乖?這樣吧,我們一會兒下班后先去樓下洗個腳,然后去赴約。我問了她愛吃什么,小姑娘想吃雞飯。我們平常打麻將的那個茶餐廳的雞飯?zhí)撞筒诲e,就定在那里吧。又能吃飯又能喝茶聊天?!?p> 薛睿揶揄道:“又想著以小博大?一頓套餐就把人家打發(fā)了?”
吳濤恨恨地說:“不是你說的那樣,我頂瞧不上那些只知道砸錢泡妞的二貨了,哪里有什么技術(shù)含量?我們是腦力勞動者和體力勞動者之外的第三類勞動者——嘴力勞動者。你根本不懂男女,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有話說。錢是王八蛋?!?p> 不一會兒,就下班了,吳濤過來叫上薛睿一塊下樓去洗了腳。然后,約摸六點(diǎn)左右,叫了輛車,兩人奔茶餐廳而去。坐在車上,薛睿問:“包廂定了嗎?”吳濤說:“這還用得著你提醒,早定下了,也短信告訴那女孩了。萬泉河,我們打牌經(jīng)常定的那個包廂?!?p> 進(jìn)了茶餐廳,兩個人便直奔二樓。剛上去一拐彎,就見走道盡頭的萬泉河包廂的門半開著,里面有燈光泄出來。吳濤一驚一乍地喊:“哎呀,讓她們先到了。快,走快點(diǎn)?!?p> 才走到包廂門口,門開了,從門里探出兩個腦袋,看到了他倆,其中一個就說:“我說有腳步聲,你還不信?!钡葍扇诉M(jìn)了包廂,才看清兩個模樣身高都差不多的女孩。不用說一個是小四一個是小五。她倆真的很像,后來聊天才知道她們是雙胞胎姐妹。小五說了區(qū)別她們姐妹倆的辦法——小四左耳邊有一縷天生的金發(fā),只要看到金發(fā)就知道是小四。薛睿直盯著小四那一縷金發(fā)好奇地看,等吳濤發(fā)現(xiàn)了說:“看不夠了?”他才移開目光。
那一縷金發(fā)真的別致,亮金色里有一絲絲紅,怎么會一生下來就有這樣奇異的頭發(fā)。
小四、小五個子不高,怕是都不到一米六,瘦瘦小小的,就顯得年齡特別小,一點(diǎn)兒也不像二十出頭的樣子。吳濤忙叫了服務(wù)員進(jìn)來點(diǎn)餐。小四和小五都要了文昌雞飯,吳濤點(diǎn)了份豉汁排骨飯,薛睿要了香煎馬鮫魚飯。
吳濤看到薛睿點(diǎn)的飯,又叫來服務(wù)員,給小四小五要了一份香煎馬鮫魚,又點(diǎn)了韭黃炒沙蟲和冬瓜海白湯。這包廂平日主要是服務(wù)于打麻將的客戶,吃飯就只能幾個人圍了茶幾坐在沙發(fā)上吃。
吃完飯,叫了鐵觀音和幾樣點(diǎn)心,幾個人喝茶聊天。小四、小五家有姐弟六人,小六是個男孩,其余都是女孩。小四和小五一起在女人街經(jīng)營一家服裝店,小四跑進(jìn)貨小五忙銷售,生意做得挺不錯。吳濤約小五的時候,小四兩天前剛從廣州進(jìn)貨回來,這兩天也去店里,所以小五就帶了她一起過來。
兩個小姑娘在生意上自有相當(dāng)?shù)木鳎谏钪锌吹贸鲞€是蠻單純。幾個人聊得比較開心,吳濤把這些年積攢的笑話恨不能全掏出來,又把一些發(fā)生在別人身上聽來的離奇故事,換成自己是主角說得口沫橫飛。到也逗得小四、小五樂個不停。
薛睿以陪聊身份入局,沒有準(zhǔn)備,只聽了他們聊。術(shù)業(yè)有專攻,想行政工作原是吳濤的副業(yè),泡妞才是他的主業(yè)和強(qiáng)項(xiàng)。插不進(jìn)什么話,薛睿就倒倒茶水,搞搞服務(wù)。又叫來服務(wù)員,要了一份榴蓮酥,有一陣子沒來打麻將,饞了這里的榴蓮酥。
正聊得開心。吳濤的手機(jī)鈴聲響了,他拿起電話,接通后說:“你好……呃,林總有什么指示?”
薛睿想林總這時候打電話過來,一準(zhǔn)是周末沒地方玩。公司里一幫同事年齡都差不多大,又多是單身,平日總在一起玩的。林總早成家了,老婆在陜西老家,只他自己來闖海南,所以也把自己當(dāng)做單身漢,周末常常要擠進(jìn)員工的圈子和大家一起混。但因?yàn)樗攧?wù)總監(jiān)的身份,是公司領(lǐng)導(dǎo),年齡又比這批員工大了十歲左右,員工們一起玩的時候,不大會主動叫上他。所以,一旦他落單,常會打電話過來問他們在哪里玩兒。
你可以不叫上他,但你無法擺脫他。
吳濤實(shí)話實(shí)說,說我和薛睿約了兩個海南小姑娘在茶餐廳喝茶。
不一會,又聽吳濤對著電話說:“萬泉河,萬泉河包廂?!比缓?,就放下電話。
薛睿問:“老林要來?”
吳濤說:“是啊,他哪里愿意閑著?他和‘慫管’兩人在宿舍坐了半天也沒有等到打麻將的人,大家都出去了。一會他和‘慫管’一起過來?!?p> 小四這時候插了一句話:“你說的那個人叫什么名字?好奇怪的名字?!?p> 薛睿小半天沒說話了,于是搶答道:“哦,他是陜西人,‘慫管’是陜西話,意思嘛,大概就相當(dāng)于南京話里的‘煩不了’,北京話里的‘愛誰誰’,就是不管了,愛咋咋地的意思。他本名叫相源,大大咧咧的性格,平日里口頭禪就是‘慫管’,所以,這兩個字漸漸就成了他的綽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