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心疼
這年頭想約一個廠妹可不容易——沒有微信，沒有手機，電話永遠(yuǎn)找不到人，她還永遠(yuǎn)躲在深閨無人識，基本上都不會出現(xiàn)，要不怎么那么多男孩就喜歡找女工多的廠進呢？近水樓臺先得月，天天朝夕相處好抱得美人歸呀！
秦風(fēng)的車守株待兔在門口足足候了一個鐘頭，才等到姍姍來遲的佳人。李幸之不是故意耍心機遲到的——他們壓根就沒有約好時間，打那天通過電話以后每次都陰差陽錯地沒有聯(lián)系上，所以一個怕錯過，一個想著應(yīng)該沒那么早，直到早上晾衣服的時候隨便望了一下窗外，才知道人家早就候在外面了。
于是她趕緊收拾收拾跑了下來。還好不是精致的豬豬女孩，化妝換衣服起碼一個小時的那種，她出行一向怎么舒服怎么來，干凈整潔即可。再說了，她現(xiàn)在就算是想畫個妝啥的，條件也不允許??！
工廠里走出來的妹子，骨子里都透著質(zhì)樸。從宿舍蹦蹦跳跳跑出來的女孩一身有些臃腫的冬裝加牛仔褲，腳上普普通通的小白鞋，渾身上下無半點裝飾，卻是青春逼人，令人忍不住就露出了姨母般的笑容……
李幸之氣喘吁吁地坐上車，抱怨道，“你來了多久啊，也不跟我說一聲，讓門衛(wèi)帶個話也好呀！”怎么這么傻呢，果然在老家的時候就沒看錯，這個人長的帥氣，可腦子有點不好使啊……
秦風(fēng)努力把臉上的笑意控制一下免得那么癡漢，聞言溫和地說道，“我也沒有來多久，正打算去找你呢……前幾天都有打電話到宿舍，可一直都找不到人，很忙嗎？”
李幸之想了想，門衛(wèi)大叔的確有提過有她的電話，可是這個禮拜生產(chǎn)有點忙，連她們新人也開始加班了。禮拜三要學(xué)R語，禮拜四在培訓(xùn)，禮拜五加班……好像一個禮拜都沒有準(zhǔn)時回過宿舍，怪不得沒接到電話。
秦風(fēng)也想過去宿舍找人，可開車來到這邊的時候，僅僅是路過，那里的女孩子就大驚小怪地過來指指點點，另他十分不喜。想起阿城說起過的一些事情，怕自己會給李幸之帶來困擾，便沒有下車。本想著跟上次一樣在路邊偶遇，可這次再也沒有上回的運氣，李幸之下班的時間飄忽不定，他楞是一次也沒有遇上。
說這話車子已經(jīng)啟動了，李幸之忽然“呀”地一拍腦袋，“你瞧我這腦子！一著急連衣服也忘記拿了！”都怪秦風(fēng)啦，害她匆匆忙忙地跑下來，仔細(xì)收在柜子里的外套也忘得一干二凈。
秦風(fēng)嚇了一跳，還以為忘了啥呢，原來是件舊衣服啊，“沒事，我也不差那一件衣服，下次再說吧！”經(jīng)過這次坎坷的約會經(jīng)歷，他深知兩人碰面實在有點困難，不過……
“真的嗎？這么說明年咱們就是同事了？”李幸之眼睛瞪得大大的，她還以為秦風(fēng)他們在開玩笑呢。秦氏那么大的公司，秦家大少會跑到工廠上班？最起碼也是市中心、寫字樓，運籌帷幄什么的。“當(dāng)然了，這邊離家近，也是家里現(xiàn)在非常看重的項目，我打算從這里開始學(xué)習(xí)，不好嗎？”秦風(fēng)一邊熟練地打著方向盤，一邊應(yīng)付著某人的好奇心。
哦！原來是這樣。有錢人的想法……窮人不懂，也不需要了解，只要拼盡全力活著就很忙碌了呢，哪里會有所謂的職業(yè)規(guī)劃，人生目標(biāo)。李幸之也就是隨口一問，很快就轉(zhuǎn)移了話題，“馬上也快過年了呢！”
“對的，只要一個多月了吧?！鼻仫L(fēng)好奇地問道，“你真的不打算回家過年？不想家嗎？不會哭鼻子吧！”
“怎么會！”李幸之白了他一眼，“我這不是剛出來2個月嘛，掙的錢還不夠路費的，回去干嘛！出來的時候就跟我媽說好了不回去了！”沒錢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在另一個時空她也早就習(xí)慣了在外過年——隨著年齡的增長，同齡人的孩子都從打醬油變成高中生了，她還單著。在外面的人全部回鄉(xiāng)以后就顯得格外矚目。盡管自己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但是催婚的，惋惜的，各種揣測和探尋的眼光讓她煩不勝煩，偏偏這種場合到哪里都逃不掉，久而久之她就干脆不回去過年了，寧可一個人呆在，自在。
至于想家哭鼻子什么的……她才不會承認(rèn)上輩子第一個在外過的年三十自己一個人躲在被子里哭得昏天暗地……
但這次才不會，廠里早就開始統(tǒng)計回家過年的外地員工了?；乩霞业?，廠里會統(tǒng)一幫忙買火車票。像李幸之這樣選擇在廠里過年的也有好幾個，廠里也都做了妥善的安排。
年三十食堂有年夜飯，和值班人員一起聯(lián)歡。年后還有電影票、演出門票，讓他們在假期也有娛樂。如果愿意的話，在廠里值班也行。李幸之覺得自己辛辛苦苦了幾個月，沒道理大過年都還要掙錢，人生的意義何在？于是果斷拒絕了工資翻倍的春節(jié)加班，打算好好過個快樂年。
女師傅和班組長都邀請她去家里過年，這讓李幸之非常感動，但都委婉地拒絕了——畢竟她只是外人，在這個闔家團圓的日子里橫在別人家里總覺得不自在。她滿懷憧憬地跟秦風(fēng)細(xì)數(shù)起自己的打算：初一去看電影，初二有演出，初三想去市區(qū)走走，魔都好多地方都還沒去過了……
女孩子眼里洋溢著對美好生活的期許，一點兒也看不出委屈，看來她把自己照顧得很好。秦風(fēng)很佩服李幸之對生活的積極態(tài)度，還有樂觀開朗的性格——想當(dāng)初他剛出國的第一個春節(jié)，盡管不為生活發(fā)愁，身邊也有眾多同學(xué)，好友，還是免不了想家思念親人，心情有些低落，而李幸之的臉上卻從來沒有這些陰霾。
她的家庭一定不富裕，甚至可能比較糟糕，否則她也不會在年底了還必須出門找工作，哪怕受傷了也不允許多休息幾天。穿著寒酸的衣物，吃著廠里的食堂，工作也非常繁重，可每次見到她，從不曾聽到過抱怨，臉上還一直帶著笑意，不得不讓秦風(fēng)打心底心疼這個女孩。
“中午吃什么？我晚上訂了西餐，中午你來選。”秦風(fēng)決定今天帶她吃頓好的，瞧這孩子都瘦成什么樣子了！
“嗯……我想吃辣的，有川菜或者湘菜嗎？”李幸之想了想說，一連吃了幾個月食堂，她感覺味蕾都失去正常的功能了……特別是這個月，就連外面的小面都沒吃過一晚，她都饞死辣椒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