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納妃01
曹丕在殿前跪了一天一夜，?我也未曾離開……
畢竟曹丕方才替我說話，也算于我有恩。
我是個愛憎分明的人：卞夫人是要加害于我，我也不會因為他是卞夫人的兒子就抹掉他與我有恩的事實……
只是……
這詭譎的后宮，為何偏出她這只出頭鳥？
不難知，卞夫人只怕是做了別人的替死鬼！
正想著，睫毛就沾上了朦朧的霧水。我回神不禁感嘆：又是一夜了！
“姑娘是父親請回宮的貴客，萬不必?在此地同子桓受這寒氣……”
曹丕壓抑著呼吸，倒吸一口冷氣，?跪著的身子板越發(fā)挺直，卻仍舊沒有挪一挪麻木的腿。幽黑的夜里恰有?一縷清冷的月光灑在他的灰色華服上，淡漠了他堅毅無比的臉龐。
我微微一怔，卻沒有應允。原本我是要陪曹丕一同跪求曹操赦免卞夫人的……我想著……這樣起碼可以減輕我心中的罪惡感……
我與曹操的交易……是自由出入漢宮的通行牌……那意味著……我進出曹操的宮殿都是暢通無阻的……找到玄玉是分分鐘的事……穿越回去……也就只是時機問題了……
原本卞夫人是自投羅網(wǎng)……我沒什么憐惜之情……可當我知道曹操這老奸巨猾……竟違背約定要取卞夫人性命…我不知道他為何要鏟除卞夫人……是因為他是曹丕的母親？而曹丕是他顧忌的人？可……卞夫人也是曹植的母親……就算顧忌曹丕……按曹操對曹植的器重……也會對卞夫人從寬處理……況且……這……罪不至死……他卻要卞夫人的命！
…曹丕一片孝心……讓我突然覺得自己成了一個十惡不赦的壞人……
既已如此……能挽回多少算多少吧……
可是！曹丕婉拒我陪同跪求的提議……他說，若是作為貴客的蔡文姬跪了，只怕又會打了曹操的臉，當然……他原話不是說打臉……是說傷及曹操臉面……而那些朝廷大臣也不是省油的燈……我若是陪跪……赦免之事只怕難上加難……
那夜之后……我只陪上一個時辰……便只好離開……卯時已過，我問侍衛(wèi):“卞夫人之事可有解決？”曹丕是否還跪著……
侍衛(wèi)不敢正面回答，不過我掃過他豬肝色的臉色……便知道答案了……天還微微亮……侍女勸我再歇息會兒……可我就已睡意全無……
有人在不到一天時間就要死了……而我……因為自己想要回去……與曹操交易得通行令找玄玉……就要做了幫兇……即便……我也是個被“盟友欺騙”的幫兇……我怎么睡得著……
很快地，巳時已到，天已大亮……我因為疲倦打了個哈欠……突然被殿在噼里啪啦的雨聲驚了一下……
服侍我的侍女趕緊取了一件外套披在我身上，忙道:“許縣夏日的白晝……日光毒辣，又多強雨……天一亮……剛還是毒曬緊……接著又是一場暴雨了……姑娘且不要坐窗邊了……奴婢去把窗戶掩一下……”
“不用了……”我沒精打采地沖她笑了笑……示意她去拿傘來……
自我入宮以來……我對外的身份一直是漢獻帝的貼身宮女……可實際上過著奢華無比的生活……除了負責劉協(xié)的日常玩耍……其他不必我操心……說白了就是個被服侍的宮女大姐頭……底下也是眾多宦官侍女侍衛(wèi)小廝……不為什么……就因為我是……蔡文姬……曹操請回來的蔡文姬……救過劉協(xié)的蔡文姬……
侍女拿來了傘，卻不肯給我……她閃著明亮的大眼睛問:“姑娘是要出去嗎？外面那么大雨！”
我本是想給曹丕送把傘……可侍女這句話倒是提醒了我……我身份太特殊……我不能去送傘的……
侍女見我不說話，接著又說:“姑娘若是有什么要緊事要辦，可以吩咐檀香去的……”
我瞅了瞅那侍女，小臉兒白凈可愛，十一二歲的樣子……一臉焦急的看著我……
雖然我可以派人去為曹丕送雨傘，但這漢官之中，又有誰肯冒著這掉腦袋的風險去給曹丕送雨傘呢……我想了又想……也不能讓人家小姑娘去冒險啊……我擺了擺手欲言又止……
“姑娘不必憂心……大公子那邊自然有郭嬛姑娘……”
郭嬛？……我只知道曹丕的第二任皇后……文德皇后……姓郭……郭女王……這郭嬛……是哪兒冒出來的？
“郭嬛是誰?。俊蔽覇?。
“……南郡太守郭永的女兒……郭嘉大人的義女郭嬛啊，字女王的那一位，深得司空喜歡……這宮中還有哪個郭嬛嘞？”
字女王的那一位？！
我愣了一下，聽檀香繼續(xù)道:“……郭嬛姑娘對大公子一往情深……不可能坐視不理的……昨夜我看姑娘回來時頭發(fā)上沾了些露水……想必是從大公子那邊回來……所以想著……今日姑娘是不是擔心大公子淋雨生病啊……”
哦……昨夜……露水……連我身邊的侍女都知道了……那想必消息傳得挺快……
得虧我當時沒跪……不然弄得漢宮雞飛狗跳…卞夫人就是必死無疑了…曹丕說不定也會因我另挨責罰…………
我不禁暗嘆……好懸……
漢宮真的是一步錯，步步錯，一朝落子誤……滿盤皆輸……
不過……檀香怎么突然談起郭嬛？……哦……我好像記得……她是新來的宮女……
我沒說話……上下打量了一番檀香，興許是她也感覺到自已多話了，嚇得趕緊跪下請罪:“姑娘息怒……檀香進宮前是郭府的奴婢……”
郭府的奴婢？確定不是郭府派來的眼線……跑到我這兒來？
“因為奴婢在府里不小心惹怒了郭嘉大人……所以被送到宮里做奴婢……郭嬛姑娘是郭氏族人……也常來郭府……郭嬛姑娘待奴婢極好……檀香只是在端茶送水時聽到過大人談起郭嬛姑娘和大公子的事……所以怕文姬姑娘不明不白就得罪了郭氏家族，奴婢也會跟著遭殃的…”
哦～原來如此……
也對……郭嘉是曹操的第一謀士，坐鎮(zhèn)軍師集團的人物……怎么會派個漏洞百出的小丫頭做眼線……這么說來……檀香確實是一片好心……
不過呢……在這血雨腥風的漢宮里，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丫頭這番話為她也為我，沒毛??！
但……
謹言慎行、見微知著、少說多做才是長久之計，我真怕這丫頭哪天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我忍不住提醒她一句:“檀香……以后不要再提你是從郭府出來的了……”
她閃著兩個大大的眼珠子，黑葡萄似的，忙點了點頭……把傘放了回去……
可這雨似乎沒有要停的勢頭……眼見著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落在窗戶檐上都不是清脆的聲音，而是強烈而沉重的“咚咚聲”，我聽得心焦如麻……
我又仔細一想……郭嬛雖然不會對曹丕袖手旁觀……可她頂上有郭嘉……郭嘉為了大局會不阻止？
不行……我還是得幫……不過我不能出面……
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小皇帝……雖說小皇帝是架空了，可再怎么也有著那皇室的尊貴血統(tǒng)，他去送傘……曹操也不敢明說什么，我料定。
曹丕平時里待人冷漠，和小皇親不怎么打交道……漢獻帝自然不想去送傘，但這身傲氣總是在的……加上對曹丕“恨屋及屋”，漢獻帝是死活不肯去送傘！我想出各種稀罕新奇玩意都沒轍……
若不是自己前去會把事情越弄越糟，我會請求這小屁孩兒？
我在屋內(nèi)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見著小皇帝一臉悠然地玩夜明珠，瞬間氣得想吐血……
一眼見亥時將到，曹操那里未從傳出什么消息……都說虎毒不食子……曹操……還真不是一般老虎……看著親兒子跪了兩天兩夜還經(jīng)歷毒曬暴雨……也不怕他中暑風寒什么的嗝屁了……
我自小沒有雙親，除了覺得卞夫人罪不至死……并且對曹操的欺騙很不滿意……同時我更體諒曹丕的孝心……
可我不能對漢獻帝講，因為我早已嚼舌根的宮女們中打探而知，小皇帝自出生也便沒了雙親……
至于為何沒了，宮里嚼舌根的侍女們也狠狠水了一口唾沫，沒敢再繼續(xù)講。聯(lián)系這“挾天子以令諸侯”的種種往事”……一來二去，?我自己心里也猜出個七八分……
小皇帝一個人玩無聊了，有意讓我把玩下閃閃發(fā)光的夜明珠，淘氣地往我身上一扔。
我一個沒回神，一聲驚響！
“啪！”……
夜明珠碎了一地，旁的宦官侍女急忙前來收拾……
小皇帝的臉色立那沉了下來?：“這大公子有何分量，竟然讓你這般失魂落魄……當日我不也求了情，?可氣那曹操……”
小皇帝一屈股坐在臺階上，滿面寫著不悅。
我一怔，覺得好氣又好笑：這都什么時候了……敢情這小屁孩兒是發(fā)起牢騷來了……
我正要開口說什么，眼前忽地閃過一道光！是宮人們正小心翼翼拾起夜明珠的碎片，通透中映著黛綠色，好似在哪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