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從前影慢
麻雀在門前樹上輕輕喚著，暖風(fēng)來，樹影婆娑。無玉牽著落雪回了宅子，宅子里的鶴枯見了落雪，滿是一愣，道:“落雪姑娘回來了……”落雪瞧一眼鶴枯，應(yīng)了一聲。
無玉牽著落雪來到落雪以往住過的房間，落雪瞧房里依舊熟悉的裝飾，在矮榻坐下。無玉站在門后，看落雪的側(cè)臉，道:“好生歇下罷，走了這些日子，愈發(fā)瘦了?！?p> “你怎知我瘦了？”落雪看窗下一片綠葉，淡淡問道。無玉道:“你離了我，哪里肯安生？”說罷，出了房門，輕輕合上了門。
落雪聽著輕輕的關(guān)門聲，長睫微顫，
擺上了午飯，落雪吃了小半碗就不肯吃了，撂下飯碗想跑，奈想還是給無玉拉住了。無玉拉著落雪坐回來，更往落雪碗里夾了些菜。
落雪看裝的滿滿的飯碗，撇了撇嘴。無玉瞧一眼落雪，道:“都是沒人拘著你，才養(yǎng)得這樣氣人的習(xí)慣。”落雪吸了吸鼻子，不顧油膩臟手，抓了碗里的一塊雞腿啃。無玉見了，靜靜看著她，一聲不吭。
待吃完了雞腿，落雪瞧一眼還看著自己的無玉，要把那一只沾滿了油腥的手往無玉臉上抹，無玉別開了臉，落雪便咧嘴笑了。無玉抓過落雪纖細(xì)的手腕子，拿了帕子，輕擦她的手。
“好生著，倒沒叫你抓著吃，茹毛飲血的野人家模樣，成了什么體統(tǒng)？”無玉擦凈了落雪的手，說道。落雪道:“你嫌棄上不得臺面，倒不要來理我?！?p> “我不理你，哪個(gè)來理你？”無玉道，將一勺飯菜送到落雪唇邊。落雪看也不看，撇了撇嘴不肯吃。無玉不由冷了臉，落雪見了，乖乖張嘴吃了。
好不容易吃完了飯，落雪犯了困，一下子撲到無玉懷里。無玉摸了摸落雪腦袋，溫聲道:“可是困了些？”落雪靠在無玉懷里，微瞇著眼，點(diǎn)了點(diǎn)頭。無玉便抱起落雪，往里間去。
落雪的身子抱著很輕，無玉看懷里已閉了眼的落雪，她長長的睫毛輕輕顫著，如羽毛般柔軟。
來到床前，無玉將落雪輕輕放下，仔細(xì)蓋上薄被。末了，給落雪拉住了手。落雪快睡著了的模樣，喃喃道:“……無玉，你來陪我罷……”無玉聽了，在床邊坐下，靜靜陪著落雪。落雪握著無玉溫暖的手，漸漸睡著了。
落雪這一睡下，直直睡了兩個(gè)時(shí)辰，再睜眼，已是黃昏了，無玉還守在床邊，落雪瞧一眼無玉，他眉間的朱砂在夕陽淡黃光影中尤是殷紅亮眼，看他一張俊美無儔的臉，水眸微斂，坐起身來。
無玉來到桌前，倒下一杯茶，端來給落雪。道:“你倒睡的老實(shí)?！甭溲┙舆^，輕呷了幾口。待喝罷，無玉拿過茶杯放回桌上，在桌前坐了下，道:“明日往神人之境去?！?p> 夕陽影，鳥兒輕鳴。落雪看無玉的臉，默然無言。無玉看窗外一只飛鳥，走了過去，鳥兒啄了啄無玉修長的手指，啾啾喚著飛走了。無玉看鳥兒愈飛愈遠(yuǎn)，輕聲道:“此行正經(jīng)南山，你可要上去瞧一瞧？”
“不了……”落雪道，下了床，來到柜前，打開柜子，見里邊許多白色的衣裳，找了找，還是有幾件墨色的衣裳。無玉看落雪拿著一件墨衣裳來到面前，道:“好生著，這衣裳已經(jīng)舊了，再翻出來做什么？”
落雪看無玉一身的白衣裳，淺淺笑了，道:“我喜歡。”說罷，伸手解開無玉外衫的衣結(jié)，褪下這一件，再穿上墨衣裳。無玉看落雪，落雪輕撫他眉間的朱砂，輕輕笑了，道:“這朱砂太紅了些……”
“你可喜歡？”無玉問道。落雪笑了笑，沒有說話。尤記以往如此來問，落雪曾道不喜歡。無玉想著想著，心間微痛，把落雪抱進(jìn)懷里。落雪抬頭看他，長睫顫了顫。
他還是眉間朱砂的墨衣公子，輕笑芳華，溫雅無雙，如謫仙神祇。
翌日，無玉一行來得碼頭。落雪戴著帷帽，站在一旁。暖風(fēng)來，江上綠波蕩。
幾個(gè)男子正往這一處過，一個(gè)道:“……莫家的大公子也不知怎么一個(gè)緣故就躺在了床上。”一個(gè)道:“能有什么緣故？神神鬼鬼的，怕是給惡鬼魘上了呢。”
落雪看那幾個(gè)男子走遠(yuǎn)，收回了眸光。船只已備妥，無玉過來握住落雪冰涼的纖手，道:“走罷?！甭溲c(diǎn)了點(diǎn)頭，隨無玉上了船。
進(jìn)了艙里，無玉摘下落雪的帷帽，看落雪一張傾國傾城的臉，輕理落雪微亂的發(fā)。落雪握住無玉的手，他的手很暖，亦如從前。道:“你不怕娶我？”
“若是娶你，從未怕過。”無玉道。落雪一笑，道:“是我一意孤行便罷了，偏生你也來鬧?！?p> 無玉聽了，牽唇一笑，道:“我舍不得。”
落雪收回了手，看窗下江上綠波，陽光落下去，粼粼入眼。
船行幾日，經(jīng)南山。落雪一眼不曾看南山，無玉看她，道:“難不成，這一輩子，你都不回南山了？”
“你猜猜，”落雪看無玉，笑道。無玉將落雪抱進(jìn)懷里，道:“我不敢猜。”落雪鳳眸微蕩，把臉埋在無玉懷里，不再言語。
回了神人之境，八大長老候在神主殿前，見無玉身旁的落雪，神色各異。無玉與落雪相看一眼，二人眸中無半分欣喜，亦無半分悲戚，靜然無波。
無玉牽起落雪冰涼的纖手，往神主殿走去。落雪靜靜跟在無玉身旁，但無言語。八位長老行了一禮，道:“恭迎尊主?！睙o玉還了一禮，笑道:“無玉回來了?！?p> 大長老瞧一眼落雪，遲疑說道:“不知，尊主帶落雪姑娘回來……”此言一出，其余七位長老齊齊瞧著這一個(gè)紅衣傾城的神妃仙子，落雪默默站著無玉身旁，一張臉上無半分別樣的神情，更無喜意。
“無玉要跟雪兒成親。”無玉一雙墨玉般的眸子瞧著落雪，溫笑言道。
八位長老聽了，有驚有愣，神色不明。落雪抬頭看無玉，無玉笑道:“你身子本就是弱，又趕了這些路，還是早些回殿歇息罷?！闭f罷，牽了落雪進(jìn)了神主殿。
四長老欲上前攔住無玉，卻給大長老拉住了。待無玉二人走遠(yuǎn)，四長老道:“怎么就任憑尊主胡娶這一個(gè)不知底細(xì)的姑娘？”
“罷了，我們哪里管得？尊主愿做什么，自有打量，不勞我們這些老骨頭操心?！贝箝L老道。既然大長老如此說，其余幾位長老也只好作罷。
無玉與落雪入了神主殿不久，便見迎道來了一身紅衣裳的莫茉。莫茉本就是出來迎無玉的，但見無玉身旁的落雪，不由一愣，隨即笑道:“玉哥哥回來了?！?p> 無玉笑著應(yīng)了一聲。莫茉瞧一眼落雪，淺淺笑道:“落雪姑娘也回來了?！?p> 落雪看臉色略有些蒼白的莫茉，莫茉身上似乎還有些病氣，想來這一些日子都病著呢。落雪斂了斂水眸，點(diǎn)了點(diǎn)頭。
“這些日子，茉妹妹的身子可還好一些？”無玉問道。莫茉道:“勞玉哥哥掛心，倒好了一些?！?p> “茉妹妹安安修養(yǎng)些才好，病也去的快一些?！睙o玉道。莫茉一笑，道:“玉哥哥說的，我記下了?！?p> “北堂好歹在境里，茉妹妹身子若有不適，便喊了他去罷?！睙o玉道。莫茉道:“北堂每一日都來把脈，隔些日子便開不樣的方子，我都吃了?！?p> “也是好的?！睙o玉笑道，告了辭，牽著落雪往主殿去。莫茉看他二人愈行愈遠(yuǎn)，面上笑意漸漸沒了。
落雪回首看莫茉，莫茉同落雪笑了笑，笑意中卻無半分喜意，隨后低下了臉。落雪看莫茉瘦弱的身影，長睫微顫。
無玉看落雪不對的神情，道:“怎么了？可是走累了？”落雪搖了搖頭，道:“你不先去見主后？”
“母后許會在主殿呢，”無玉笑道。無玉帶了落雪回來，主后定然知曉。主后更知曉無玉寶貝落雪，哪里有空子來主后殿里？依著主后對落雪的喜歡，主后更舍得往無玉的主殿去。
“為何？”落雪問道。無玉一笑，道:“我才不同你說?！甭溲┍悴辉賳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