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雪出了魔巫之境,一路直去神人之境,幾日之后,終在一個月夜來得神人之境。運起輕功,來得神主殿。又不費了多少力氣,來得圣池。
清幽月光下,圣池里的水閃著粼粼波光。落雪拔下發(fā)間的海棠簪子,欲割破手腕將血滴入圣池之中,簪子正要割手腕,驀地?zé)艋鹜?。落雪瞧過去,燈火之下,只無玉一個緩緩走了過來,竟再沒有了他人。
落雪看著這一個眉間朱砂的墨衣公子,他生得俊美無儔,更如謫仙神祇。輕輕笑了,道:“無玉,我就知道你在等我?!?p> 無玉看著落雪,一雙墨玉般的眸子里無一絲煙火情誼。緩緩走近,溫聲說道:“雪兒,你為何要來這里?”落雪一冷笑,道:“容月想我來見你,你想抓我。我不得不來。”
“容月?”無玉來到落雪面前,看她一張傾國傾城的臉,淡淡笑了,無半分喜意。道:“終究,你信了他,不肯信我?!?p> 落雪低下了臉,沒有說話。無玉看落雪手里那一只海棠簪子,道:“你若用它割破了手,會很疼的?!甭溲┪站o了海棠簪子,道:“只不過是我一個疼,不必你來心疼。”
無玉握住落雪冰涼的纖手,道:“遠路而來,想必是累了你。”說罷,抱起了落雪,往外邊去。落雪著了一愣,道:“無玉,你要帶我去哪?”
“夜深了,自然是回殿里歇息?!睙o玉道。落雪搖了搖頭,欲掙脫無玉的懷抱,卻怎么也掙不開,道:“無玉,你放開我,我不要回殿里?!?p> 奈何落雪怎樣不肯,無玉都不放開。待無玉抱著落雪回了主殿,主殿之中的侍女見了不禁又驚又愣。鶴枯見了,更怔在了原地。
來得里間,無玉將落雪放在床上。瞬時,落雪將海棠簪子抵在無玉胸前,一雙水眸恨恨看著無玉。無玉看一眼海棠簪子,又看落雪,輕聲問道:“雪兒,你可喜歡這一根簪子?”
“我從來就不喜歡這一根簪子?!甭溲╊澛暤?。無玉道:“不喜歡,為何一日也不肯離?”
“我雖不喜歡,可你見了心疼,我便欣喜。”落雪冷聲道。
無玉聽著落雪的話,只覺心間一窒。默了一會,道:雪兒,你要怎樣?”
“我要你的命!”落雪盯著無玉一雙無一絲煙火情誼的墨眸,紅了眼眶子,低聲說道。無玉伸出修長的手,輕撫落雪臉頰,溫聲說道:“你肯要,便要了罷?!?p> 落雪握著海棠簪子的手顫了顫,她看著無玉一張俊美無儔的臉,一雙眸子盈滿了淚水。
他竟然肯讓她要了他的命!
外間的鶴枯緩緩回過神來,急急沖進了里間,見落雪握著海棠簪子欲插進無玉胸口,不禁大驚,道:“落雪姑娘,你就放過公子罷。好不容易養(yǎng)了兩三個月,公子的傷才好一些。這會子,公子再經(jīng)不起姑娘的折騰了。”
落雪聽著,淚落下來,滴滴落在手上,滾燙似火。落雪還是不肯收回簪子,抬頭看無玉,淚落得更是厲害,道:“無玉,你放我走罷……”
“雪兒,你若要走,我便滅了洛家?!睙o玉溫聲說道,亦如尋常笑語。落雪聽罷,怔然無言,放下了握著海棠簪子的手,恍若失了魂魄的模樣。
無玉還是狠,比她更狠。
突聽外間一陣慌亂,一個侍女慌慌忙忙跑進來,道:“尊主,西殿著了火,洛家之人無一人生還。”
話音方落,落雪便飛身掠了出去,無玉亦閃身追了去。
來到外邊,但見火光映亮了半片天,熱浪洶涌,灰燼自天來,如雨如雪,不停不休。落雪來到西殿前,西殿已化成火海,殿中已無人生還。
落雪愣愣看著這一場火海,火光映亮了她一張臉。夜風(fēng)輕輕拂來,吹不滅這一場火,火反而燒得更盛。她殷紅的衣袂被風(fēng)吹起,殷紅的顏色在火光中更為刺眼。她面上的淚已干了,一雙眸子里也沒了一滴淚水。
無玉趕來,看這一場火海,又看火海前落雪瘦弱的身影,竟不敢在往前。落雪回首看他,她一張臉還是傾國傾城,美得奪人心魂。美則美矣,卻無半分神采生氣。
“無玉,你我二人還是恩斷義絕罷……”落雪輕聲說著,面上無半分神情。
“子桑無玉負了你,你卻來負我潯越無玉!”無玉一雙墨玉般的眸子看著落雪,一字一句道。
落雪轉(zhuǎn)身,愈走愈遠,淡淡說道:“子桑無玉從未許我,我也從未許你,你怎么就不記得了呢?”
無玉聽罷,心間一窒,冷笑道:“……好,你好!你走,你信子桑容月,你便回去。往后,子桑容月若不能殺了我,我便要殺了他!”
落雪靜靜聽著無玉一句一句,待他說盡,鳳眸微蕩,紅影一動,便再尋不到身影。他看著她消失的原地,火海印入眸中,燃燒不盡。
鶴枯趕過來,但見火海前的無玉,不見落雪,道:“公子,落雪姑娘呢?”
“走了?!睙o玉淡淡說下這一句,轉(zhuǎn)身離去。鶴枯看無玉修長的身影愈遠,呆呆愣愣的,不知要說什么,終究是沒有說出一個字。
攸寧先回了魔巫之境,去了朝暉殿,見了子桑容月,行了一禮,道:“少主,攸寧滅了洛家,不留一個?!?p> 子桑容月坐于桌前,聽攸寧話語,晃一怔愣,默了一會,道:“雪兒呢?”攸寧道:“落雪姑娘還在路上,快回來了?!?p> “知曉了。攸寧,你去罷?!弊由H菰碌馈X鼘帒?yīng)了一聲,退了下去。子桑容月呆坐了會,起身去了外邊,立于殿前石階之上,一雙藍眸看著殿前那一條青石道,些許迷蒙。
冷風(fēng)來,杏花落,飄如雪。許久,這一條青石道落下了許多杏花,鋪成了一條花道,燦白純凈,便如雪一般鋪就。馬蹄聲響,步聲輕響,子桑容月看過去,一身殷紅衣裳的落雪牽著一匹白馬來,她來到石階前,停了下來,抬頭看他,鳳眸中紅芒暗閃。
“容月?!甭溲┛催@一個神秀精靈般的白衣公子,牽唇一笑,喚道。子桑容月看落雪面上純澈的笑容,心間一痛。她沒有眼淚了,她的心已經(jīng)死了。終于,她滿心滿眼都是他。
子桑容月走下石階,來到落雪面前,伸出手輕撫她面頰,溫聲道:“雪兒回來了?!彼α?,點了點頭。子桑容月藍眸一蕩,將她抱在了懷里。
杏花落,紛如雪。一朵朵杏花落在子桑容月與落雪的發(fā)上、衣上。衣袂翻飛,暗香盈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