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花園天臺，她的過去
在樓頂?shù)牧硪欢?，有一個花園，里面有花壇和盆栽的樹木。從枝條上垂下數(shù)百個風(fēng)鈴，剛才他們聽到的聲音就是從這里發(fā)出的。
在這個花園，這大風(fēng)的夜晚，兩個不想被人偷聽的人的說話聲很容易就被淹沒了。江琳琳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他。
她假裝欣賞一個花朵?！耙惶煳以诹肿永锎颢C，藏在那兒，等著獵物經(jīng)過?！苯樟蛰p聲說道。
“你和高志鵬？”陸憶風(fēng)也輕聲問道。
“不，那天和高靜。突然所有的鳥都不叫了，只有一只鳥除外，它發(fā)出了警告的鳴叫。這時一個女孩出現(xiàn)了?！?p> “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夜鶯谷和救世軍的故事，但我肯定是那是他們。那個女孩跟一個男孩在一起。他們的衣服很破，大概因為沒睡覺吧，眼圈烏青。他們拼命跑著，像在逃命?！彼f。
陸憶風(fēng)沉默了一會兒，回想著這兩個人在林子里狂奔逃命的情形?！拔也滤麄儾皇菉A縫地帶的人”。
江琳琳繼續(xù)說：”猛然間看到他們，我們呆立著，不知如何是好。接著我們想是否應(yīng)該幫他們逃脫，如果動作快，興許可以把他們藏起來?！?p> “沒錯，高靜和我當時都驚呆了，可我們知道獵物陷入絕境時的樣子，一看見這兩個人，我們就知道他們有麻煩，而不是敵人?？赡菚r我們只是看著，沒動?！?p> “直升機從天而降，”江琳琳繼續(xù)說，“我是說，剛剛天上什么也沒有，瞬間飛機就出現(xiàn)了。飛機悄然無聲，可他們已經(jīng)看見了。上面撒下一張網(wǎng)罩住女孩，然后把她拉了上去，拉得很快，就像電梯一樣?！?p> “他們又沖男孩扔下一支帶繩索的長矛，他也被拽了上去。但我猜他已經(jīng)死了。我們聽到那女孩的一聲喊叫，叫的是男孩的名字，我想。然后直升機就消失了，消失在空中。鳥又開始鳴叫，好像一切都沒發(fā)生。”
“他們看見你們了嗎？”陸憶風(fēng)問。
“不知道，我們藏在巖石下面?！苯樟栈卮?。
其實江琳琳知道。在鳥叫戛然而止，直升機出現(xiàn)之前的一瞬間，那個女孩已看見了她們，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露出求救的眼神，可是不管高靜還是她都沒做出反應(yīng)。
“你在發(fā)抖?！标憫涳L(fēng)說。
這風(fēng)和這故事已經(jīng)帶走了江琳琳身上所有的熱量，令她不寒而栗。那女孩可怕的嘶喊，是她最后的喊聲嗎？
陸憶風(fēng)脫掉大衣，準備披在她的肩上。江琳琳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稍作猶豫，隨后決定接受他的一番好意，讓他給她披上夾克。自然會這么做的，不是嗎？
“你覺得他們要去哪？”陸憶風(fēng)問，把她領(lǐng)口彈開的扣子系上。
“這我不知道。”江琳琳搖搖頭。
夾縫地帶的的消息雖然不閉塞，游戲公告會通知到每一名玩家。但四周的地理位置都是野地，邊境緊臨著野狼望，夾在中間而因此得名。
“或者說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野狼望？”陸憶風(fēng)繼續(xù)說。
他們可能是一直被通緝追殺的玩家，被抓到的后果往往就是永久封號。
可為什么要和凱匹諾對抗呢？他們這個做法就和破壞游戲秩序一樣。他們是已經(jīng)進入北境市的玩家，在這里無所不有，沒有對抗的理由。
“我得離開這兒?！苯樟胀蝗徽f道。她緊張地看著四周，聲音很大，超出風(fēng)鈴的聲音。她笑著說道：“要是你允許，我會回家的，不過不得不承認這里的食物是一流的?！?p> “我允許，如果可以的話，”陸憶風(fēng)說?！坝悬c冷了，我們最好進去吧。”圓頂房內(nèi)溫暖而明亮。他用平時說話的口吻問道：“高志鵬以前和我提過跟你的事情，不過你知道，他喜歡抬我的杠，我想知道，你們是怎么認識的？
“不怎么認識，”江琳琳說，“剛開始我總聽人談起他常常單刷野狼望。在學(xué)院還時以為他是你的堂兄什么的。你們很投緣啊。”她說。
“嗯，我那會跟在野狼望跟他撞過一次臉。”陸憶風(fēng)說，”但那會也不熟?！?p> ”我在一個陰雨綿綿的下午碰到的他，不過這并不是一個有趣的故事。你確定要聽嗎？”江琳琳問。陸憶風(fēng)點了點頭。
于是江琳琳開始說道：“那時我去霍伯黑市，想拿一些破舊的衣服換點吃的，可我的東西無人問津?！?p> “我身上穿著薄薄的獵裝，雨水已把它完全打濕，我感到徹骨的寒冷。三天來，我只喝了一些水，吃一點在林子外圍采到的野果，那會我也不敢貿(mào)然進林子里。我那會覺得沒人會玩的比我還差勁了?！?p> “黑市閉市的時候，我凍得渾身發(fā)抖，衣服包裹也掉在泥地里。我不敢去撿，怕一頭栽到地上就再也起不來了。再說，反正那些衣服也沒人要?！?p> “我腦中突然閃過這樣的念頭，你知道，其他玩家剩下的食物也能夠恢復(fù)體力，而且也不臟?？烧娌蛔哌\，垃圾桶剛倒光?！?p> “我沒有地方回，也沒有地方去，不知道要干嗎，我也許能從林子邊撿些濕柴火用。但除了下線，我已全然無望！”
江琳琳停下來，沒有繼續(xù)說，和同樣一言不發(fā)的陸憶風(fēng)站在玻璃窗邊，看著凱匹諾遠處的地平線。
“我在商店后邊的泥地里踽踽獨行，但我實際上是在他們的后院走。我記得當時的花園還沒種上春季植物，有一兩只羊被圈在圈里，一只濕淋淋的狗弓著背被綁在柱子上?！?p> “經(jīng)過面包房時，剛出爐的面包散發(fā)出誘人的香味，使我一陣暈眩?！?p> “烤爐就在后院，金色的火苗散發(fā)出濃濃的暖意，涌出敞開的廚房門外，一股暖流和面包的香味掠過，我像是受到催眠，迷糊暈眩；可陰冷的濕雨像冰涼的手指，打在我的臉上，迫使我恢復(fù)了意識。”
“這時突然聽到一個聲音沖我尖叫起來，我抬起頭，看到面包師的老婆在沖我喊，叫我趕快走開，不然就叫治安警來，她還說看到在她家的后院垃圾桶里亂扒真讓她惡心?！?p> “這時我看到了高志鵬，他那會正好從店里走了出來，他注意到了我。他在學(xué)院見過我，和我們同級，可我不知道他叫什么?！?p> “那會我只知道自己再也撐不住了，坐到另一側(cè)的一棵老蘋果樹下，無力地靠在樹干上，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我?！?p> “實在承受不了了，我太疲倦、太虛弱、太難受了。讓治安警把我送到收容所吧。我想，死在這雨里也比帶著“恥辱”下線好?！?p> “這時我卻突然聽到有人從泥地里朝我走來，我想這一定是老板娘，她要拿棍子把我趕走。可來的人不是她，是高志鵬，他的臂彎里還抱著兩大塊面包。”
“他把一塊面包撕了一大塊下來，放到了我的懷里，然后又把剩下的半個全部給了我，面包店前門臉的鈴鐺響起來，又有玩家走進了面包店。”
“他也沒朝我這邊看一眼，可我卻在死死地盯著他，他拿著另一個面包就這么離開了?！?p> “故事就是這樣?！苯樟照f完有點失落，她小心翼翼地觀察陸憶風(fēng)的反應(yīng)，“我是不是比你還難？”
陸憶風(fēng)抬起眉毛，好像他頭回聽說?！笆前?，他對印象你很好，假如你和高靜同時掉進了水里，我覺得他會更愿意先救你?！?p> 她可能經(jīng)常是他和高志鵬的談?wù)撛掝}，在餐桌旁，在黑市里，在野狼望。而且他們談?wù)撈鸾樟盏臅r候，一般也是高靜不在的時候。
”那你呢？“江琳琳突然反問道，”假如我和高志鵬同時掉進了水里，你會先救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