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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露將晞

第三十三章 西京

白露將晞 Ash艾希 2011 2019-12-10 12:00:00

  我不再與他討論這個(gè)問題,“你方才說的,什么人最好打探消息?”

  他笑道:“乞兒。無論富貴繁華還是犄角旮旯之地都有乞兒,乞兒既不引人注目,又多不勝數(shù)。他們?nèi)杖沾┬杏诖蠼中∠?,是通風(fēng)報(bào)信,傳達(dá)訊息的極佳人選?!?p>  我在心中默默記下,又疑問道:“莫非阿啟是你的細(xì)探?”

  “我不過一介草民,何須細(xì)探?我是他的恩公?!?p>  李泓蹲下身,將土灰抹在方才穿上的外衫上,原本整潔的外裳瞬間便成了臟兮兮的模樣,他又道:“當(dāng)年他去一個(gè)大官的府中偷盜,被府中的護(hù)院擒住,是我將他救下的。雖然他被打得瘸了腿,但好歹是保住了一條命?!?p>  我皺眉離他遠(yuǎn)了些,他卻招手喚我:“書童,過來?!?p>  我只得走到他身側(cè),問道:“你如何能從大官家中救下一個(gè)小毛賊?”

  他看著我,似笑非笑地說:“那個(gè)大官是我爹。”

  說完這句話他便不再開口,對(duì)于他爹的事情也只字不提。

  李泓有時(shí)就與趙延和一樣,說話只說一半,直叫聽者急得抓耳撓心,他們卻如沒事人一般。我忿忿地想,若是李泓與趙延和一起說起話來,不知是誰要急死誰。

  許多事明明與趙延和沒有一絲半毫關(guān)系,我卻總拐彎抹角地想起他來。也不知他如今身在何處,是否無恙,可有片刻思念過我。

  前方便是西京的城門,我駐足不前。心中忽然忐忑萬分,宛如騎著飛馳的駿馬于懸崖之前,崖邊大霧茫茫,對(duì)岸依稀可見縱身一躍,或許能夠躍至彼岸,又或許跌落深淵粉身碎骨。

  我心心念念要探尋真相,如今還未至汴京,便已經(jīng)心生恐懼。

  有人策馬揚(yáng)鞭從我身旁疾馳而過,馬蹄聲聲作響。我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站在路中間,連忙退至一旁,李泓不見蹤影,不知去了何處。

  我暗自握緊雙拳,起身往西京城中走去。

  雖值黃昏,街上依然是一派車水馬龍,人潮如織的景象。道路直直向外延伸,一眼看不到盡頭。沿街布滿店鋪,市列珠璣,戶盈羅綺。小販臨街叫賣,吆喝聲此起彼伏。不時(shí)有名門子弟著錦衣玉袍騎高頭大馬從街道上穿過,夫人們則坐了小轎,只掀起窗簾一角去看這花錦世界。

  這里與甘鎮(zhèn)相比宛如兩個(gè)世界,我只四處張望著,也不知該往哪邊去。

  方才那個(gè)打馬而過的公子哥回頭,輕佻地笑道:“小娘子要往何處去?”

  我仰頭看著他,“我為何要告訴你?”

  他騎著馬晃晃蕩蕩地向前幾步,直走到我身前,居高臨下地望著我,“小娘子?xùn)|張西望,腳下卻不動(dòng),想來是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我好心想帶你一程,小娘子莫要不識(shí)抬舉?!?p>  他的馬頭就在我身前,距我不過一步之隔,我后退幾步,略慍怒地看著他道:“大可不必。”

  他翻身下馬,上下打量我一番,又笑道:“小娘子不必緊張,我并非惡人?!?p>  并非惡人?只怕也并非良善之人,三十六計(jì),走為上計(jì)。我后退幾步,拔腿便跑。

  那人哈哈直笑,并不追上來。

  我不知拐進(jìn)了哪條巷道,角落中忽然躥出一個(gè)人來。

  我認(rèn)得那人的臉,正是阿啟。

  他將手上的衣服遞給我道:“鴻哥有事要辦,讓我將你送到汴京。姑娘委屈委屈,將這件衣服套上吧?!?p>  他給我的是一件打滿補(bǔ)丁的衣裳,看起來破爛不堪,像是尋常乞丐的服飾。扮作叫花子不惹眼,即使是在街上走也沒人會(huì)多看,我了然,連聲朝他道謝。

  他擺擺手,背過身去。

  我顧不得其他,隨意將破布衣裳套在衣服之外,又端了他的破碗。

  阿啟拄著拐杖往前走,我步步緊跟著他,直走到一處嘈雜的房屋邊。那房屋中不斷有人來來往往,有人大聲喧嘩,我隱約聽見有人喊著“買大”、“定離手”。

  阿啟笑了笑,說道:“那是賭坊?!彼麖阶酝葸叺男÷纷呷?,我快步跟上。

  他在一處空地前停住腳步,空地上歪七扭八地躺了許多衣衫襤褸的乞丐,還有兩人為了搶一個(gè)饅頭正扭作一團(tuán)。

  旁邊的人置若罔聞,看都沒有多看一眼。阿啟也不管,指著最角落的那塊地同我說:“今夜你就姑且在此湊合一下?!?p>  那片空地上一無所有,甚至連半根雜草都沒有。我略遲疑地問:“你可知道李泓去了哪?”

  阿啟嘆了口氣,說道:“泓哥回家了?!?p>  “回家?”可他不是獨(dú)自在道觀住了三年嗎?若他有家,又為何三年都孤身一人在外?

  “說是家,實(shí)則只有一片狼藉?!?p>  我有些意外:“為何?”

  不止是我,連阿啟也有些意外:“泓哥說你是未來嫂嫂,你竟不知道嗎?”

  我對(duì)于李泓的賴皮話早已毫無波瀾,嘆了口氣:“他總是胡說八道?!?p>  阿啟扼首嘆息,在我身旁坐下:“嫂嫂莫要負(fù)了鴻哥的一片真心才是,他雖然看起來桀驁不馴,實(shí)則心地善良。”

  我不言語,他又說道:“這些年他過得太苦了,若是有一個(gè)人能日日陪在他身旁,那就再好不過了?!?p>  我疑惑道:“他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什么?”

  方才那兩人仍未決出勝負(fù),此時(shí)又罵罵咧咧地叫嚷起來。阿啟忽然拾了顆石子朝那兩個(gè)人砸去,又吼道:“打就打,吵什么?”

  只一剎那,那兩人都噤了聲,安分地坐在一旁。

  阿啟又轉(zhuǎn)身面向我:“泓哥沒同你講,想來是不愿意你擔(dān)心。既然如此,我也不該多嘴。嫂嫂早些休息,在這里沒人敢打攪你?!?p>  他說罷便起身走了。

  方才那群人好奇地打量我,我也看向他們,他們嘴中議論紛紛,但沒有人靠近我半步。

  直至夜幕降臨阿啟也沒回來,我獨(dú)自靠在墻邊望著月亮發(fā)呆。

  今日的月亮又圓又亮,如發(fā)光的輪盤,照得滿地清亮。聽說月亮中住著嫦娥與吳剛,嫦娥日日在廣寒宮中思念千里之外的愛人,吳剛?cè)杖罩貜?fù)無休無止而又毫無意義的事。

  我一點(diǎn)也不喜歡月亮的故事,思念與無能為力都一樣,令人牽腸掛肚卻什么也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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