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驚訝地看向端王，他面不改色地沖皇后笑道：“兒臣見這宮女長得有幾分姿色，便隨手送了這簪花于她，沒想到竟給母后添了煩惱，還望母后恕罪?！?p> 皇后嘴角微勾，臉上卻沒有什么笑意:“既是入了彥兒的眼，倒是本宮小題大做了?！彼S意瞧我一眼，說道：“你也起來吧?！?p> 我腿腳發(fā)麻，起身時身子不住地打顫，只得咬牙忍?。骸爸x皇后娘娘?！?p> 門外隱約有哭號聲，還夾有男人的斥責聲，聽起來嘈雜一片。
皇后臉色不悅：“是何人喧嘩？”
公公出門探了一番，又跑回來對皇后躬身道：“回稟娘娘，羽林軍說偷簪花的賊抓住了?！?p> 皇后微微點頭，幾個羽林郎便押著一個宮女進來了。那宮女跪在地上，眼淚流了滿臉，磕頭如搗蒜：“娘娘，不是奴婢做的，奴婢不知這簪花為何會在奴婢房中，娘娘饒命?！?p> 公公又將一朵簪花呈上，皇后輕飄飄地瞥了一眼，不冷不淡地說：“你好大的膽子。”
那宮女早就嚇得痛哭流涕，不住地磕頭求饒，將額頭都磕出了血，映得地上一片血紅，“娘娘，奴婢冤枉，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偷娘娘的東西。”
皇后抬手：“把她拉出去，依據宮規(guī)處置?！?p> 羽林郎拖住她的手腳便要出去，那宮女的哭聲更加凄厲，她拼命抓住門檻不愿放手，還是被羽林郎拖走了。一陣騷味在空氣中蔓延開來，竟是宮女被嚇得失了禁。
皇后微微皺眉，一群宮人魚貫而入，有條不紊地清掃滿地狼藉。
皇后若無其事地朝我笑了笑：“是本宮冤枉你了?！?p> 我脊背發(fā)麻，手指不住地顫抖，雙膝一軟就跪在地上，磕頭道：“皇后娘娘明察秋毫，若不是娘娘英明，奴婢就無法證明清白了?！?p> 皇后慢慢地走到我身前，將簪花遞給我：“既然是端王送的，你為何不早些說出來？”
我伸出雙手接過簪花，惶恐道：“奴婢自知身份低微，端王殿下身份尊貴，因而不敢僭越?！?p> 皇后幽幽地瞧我一眼，狀若無意地說：“說起來端王也到了婚配的年紀，可有心儀的姑娘小姐？”
端王嬉皮笑臉地給她捏肩：“母后，兒臣年紀尚小，還不急婚配之事。倒是三哥，如今身邊還沒有一個能說體己話的人。”
皇后的神色微妙，似笑非笑地說：“是啊，這事也該提上日程了?！?p> 端王一拍腦袋，好像突然想起來什么，朝皇后拱手道：“母后，兒臣今日還要去太學，就先走了?！?p> 皇后點頭，又叮囑幾句：“莫要再胡作非為，惹你父皇生氣。”她看著我，又隨意說道：“你也回去吧?！?p> 我恭恭敬敬地起身，退出慈元殿。
方才就如一張拉緊的弓，如今松了弦，我眼前一黑就倒了下去。
再睜眼時，一張熟悉的臉龐映入眼簾，我連忙爬起身朝他行禮道：“奴婢參見端王殿下?！?p> 趙承柘拈著一杯茶，眼中有幾分淡漠的笑意：“欺君罔上，這可是殺頭的罪名?！?p> 我裝傻充愣：“奴婢不知道殿下在說什么。”
他慵懶地倚躺在椅上，道：“本王既然瞞下此事，你也不用擔心本王說出來。畢竟一個小小婢子，對本王來說沒有什么用?！?p> 我仍跪著不起身，即不知道他為何瞞下此事，也不知道他為何要幫我。他既然是處在太子的營地里，自然不會做對太子無益的事。只是我不能再任由他人，將我當做傷害趙延和的棋。
他低頭看了一眼，忽然笑道：“女子不可隨意裸露雙足，你不穿鞋，是想讓本王娶你？”
我這才想起來，出門時太混亂，一直也沒來得及穿鞋。我縮了縮，將腳藏于襦裙之下。
三個宮女提了鞋進門，鞋的樣式各異，有金絲作繡線的花鞋，有顏色素雅寡淡的布鞋，還有茅草作環(huán)扎成的草鞋。
他揚揚下巴，示意我自己挑一雙。
我拿起草鞋便套在腳上。
他挑眉，饒有興致地問：“為何不選花鞋，要選這簡陋的草鞋？”
我頷首，輕聲道：“不是奴婢想選草鞋，而是殿下已經選好了?！?p> “哦？”
“三雙鞋中花鞋跟高，布鞋過長，唯有以草環(huán)扎成的草鞋不長不短，不高不矮。殿下的意思，不就是要奴婢結草銜環(huán)嗎？”
“你很聰明，但有時聰明總被聰明誤?！彼酒鹕恚T外說了聲：“來人，送池姑娘回掖庭?！?p> 隨即有四個宮女前后左右地攙住我，諂媚道：“姑娘，走吧?！?p> 我被她們攙到門口，又轉身問道：“殿下可曾出過過遠門？”
他笑道：“本王喜好游山玩水，自然是出過遠門的?！?p> “奴婢知道一個有山川有湖泊，有山林有小道的地方，那兒民風淳樸，人們心地善良，與汴京相比就像是兩個世界?！?p> “什么地方？”
“甘縣，安平村?！蔽抑讣馕㈩?，又抬頭看他的表情。
他想也沒想便敷衍地點點頭，慵懶道：“本王記住了?！?p> 我回過頭，隨著宮人一同出了門。趙承柘安排的陣仗極大，不僅派了四個人攙我，還有七八個羽林郎跟在身后，美名其曰是為了賠罪。
一群人聲勢浩大地護送我往回走，沿途所有的宮女都愣了神，早晨他們還是嗤笑的模樣，現在卻是妒恨了。趙承柘生得精致，且為人放浪不羈，隨便見了哪個女子都能說上幾句蜜語甜言，宮中的女子十有七八都將他當做夢中情人。如今他這么大張旗鼓，分明是要將我置于眾矢之的。
我哭笑不得，只盼能快些回掖庭。那些羽林郎與宮女卻不遂我意，我心中越是迫切，他們就走得越慢。直捱到天黑，我們才到掖庭門口。
梔書正在門邊左顧右盼，見了我身影，興高采烈地就要上前。待看清那群羽林郎和宮女，她愣了片刻：“這是怎么回事？”
還不待我開口，羽林郎便朗聲說：“端王殿下讓我們護送池姑娘回掖庭，如今人已經送到，我們就回去復命了。”他揚手，所有的羽林郎與宮女又都排作一隊，整整齊齊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