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人將小滿送回府后,張采薇得了秦知府的首肯,在衙門書房內翻閱案卷,整理記錄。
等張采薇回到府上,天已經黑透了。又去書房向張教習回復了今日之事,張采薇才回到采薇居。
桌案上擺著小滿送過來的晚飯,張采薇隨便用了幾口,便取了紙筆在桌前坐下。
沉吟片刻,張采薇在紙上寫上“時間”兩個字。
這一個多月以來,發(fā)生的記錄在案的系列盜竊案一共二十八起,第一起是三月四日,最后一起是四月十七,正是今天。
中間僅四十三天,幾乎每隔一日就發(fā)生一起,甚至有幾天是連續(xù)作案的。
作案時間都是白天。
作案地點沒有規(guī)律,幾乎城中各個地方都有發(fā)生。有時同一天發(fā)生的案件甚至分布在陵城的東西兩市。
作案的手法目前還不確定。猜測有可能是利用機括作案。
張采薇在“機括”兩字上畫了一個圈,表示尚未確定。
案件特點就是丟失的物品都是女人的金銀首飾,更確切的說,是小件的首飾。
張采薇又在案件特點后面畫了一條線,寫上自己的猜測。
丟失物品都是小件,是否是受使用的機括限制,只能拿動小件的東西?
還有這些所有案件的相似點,幾乎都是在現(xiàn)場沒有人的情況下發(fā)生的。大多數(shù)現(xiàn)場都留有出入口,有的沒有關門,有的沒有關窗。更蹊蹺的是,其中有一個案件,是發(fā)生在暖房之中,現(xiàn)場門窗緊閉,只留了一個碗口大小的通風口。
還有那根所有現(xiàn)場都有的牙簽狀的小木棍,到底是不是機括發(fā)射的?在這其中有起到了什么作用?
到底是什么樣的機括,能做到這種事?能做到這種事的人,必定也是個機括方面的天才,卻又為何干些專偷女人飾物的齷齪事?
張采薇又在紙上寫了幾個能夠隔空取物的機括的名字,想了想,又劃掉了。
這些都做不到,甚至張采薇知道的所有機括中,也沒有哪一種能夠做到!
看來明日還得去現(xiàn)場查驗一番,找找看之前是否有所遺漏了。
這一夜因為心中有事,張采薇一夜夢魘連連,一時夢見有像蛇一樣的金屬桿從窗外伸進來偷她桌上的東西,一時又仿佛聽見屋頂上有掀開瓦片的聲音。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張采薇早早起床洗了把臉,就直接出了門。
她要去查看現(xiàn)場,可并不比查閱卷宗。要進入私人府邸,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女人可不行。
此事還必須知府大人首肯,最好給她出個文書才行。
張采薇在衙門口下了馬車,正思量著要怎樣向秦知府開口,卻聽見街口處傳來陣陣馬蹄聲。張采薇抬眼望去,卻見蘇景一身捕快公服,正騎著一匹高大黑馬過來。
待到了跟前,蘇景下馬問道:“采薇這么早來衙門,可是有事?”
張采薇也不客套。
“我對昨日的案子有些興趣,想去看看現(xiàn)場,但恐怕那些丟東西的人家并不會讓我去看,所以今日來向秦知府請個文書,好讓我入府去查看?!?p> 蘇景聽后卻點頭說道:“這個好辦。”
說完轉身在馬鞍旁的褡褳內搜了搜,摸出一塊巴掌大的牌子,轉身遞給了張采薇。
張采薇將那牌子接在手上,不禁眼皮跳了跳。
這可是純金的啊,他居然隨手放在馬背上,也不怕被人順走了,可真是財大氣粗!
感慨歸感慨,張采薇還是將牌子仔細看了一遍,這一看卻將張采薇嚇了一跳。
只見那牌子一年刻著“便宜行事”四個大字,另一面卻是雕著龍紋,并且龍紋中還鑲著一個“御”字。
這龍紋的牌子只有皇家能用,而雕著御字的,只有皇帝才能用??!
蘇景見張采薇楞在當場,解釋道:“此牌是我早些年在北邊打仗時為了調配地方資源,皇帝陛下欽賜的。地方上凡三品以下官員見了此牌都配合你行事,如今也沒什么用了,你拿去用吧。”
張采薇聽著他仿佛說著這包子我吃不下了,你拿去吃了吧的口氣,不禁有些咬牙切齒,果然是財大氣粗啊財大氣粗!
張采薇將牌子貼身收好,跟著蘇景進了府衙。
知府秦大人也正為昨日之事發(fā)愁,聽說張采薇主動請纓,又有蘇景推薦,便也爽快的準了。
只吩咐蘇景抓緊偵辦,盡快了結此案。
從衙門出來,蘇景問道:“采薇可是打算去所有案發(fā)現(xiàn)場一一查看?”
張采薇點點頭。
“我想擴大范圍查看一下,看看是否有其他線索?!?p> 蘇景又看了看張采薇的馬車。
“這二十八個現(xiàn)場甚是分散,你坐這馬車在城中奔走恐怕不便,你可會騎馬?不若向知府借一匹馬過來?”
張采薇點點頭,蘇景便吩咐衙門值守的人去簽了一匹馬。
張采薇接過韁繩,動作利落翻身上馬。
蘇景嘴角溢出一絲淺笑。
他果然沒有看錯,這張采薇小姐,可不是一般的閨秀?。?p> 兩人先就近去了東市的幾家失竊的人家查看,情況基本上與之前案卷中所記載的一致,張采薇重點查看了周圍的環(huán)境,也并未發(fā)現(xiàn)特別之處。
時近中午,張采薇站在福來客棧二樓的露臺上向外望去。
這福來客棧與楊悅兮那座秀水閣相似,都是建在水邊的。只不過這福來客棧是建在泗水河邊。
她剛剛查看了這客棧二樓臨河的一個房間,又在客棧周圍轉了一圈,任然一無所獲,心中不免有些沮喪。
張采薇向江上望去,不遠處就是蘇家碼頭,碼頭上往來的船只不斷,有些漁船捕了魚就直接將船靠在碼頭邊等待買主。
張采薇無聊四顧,目光卻被其中一只小漁船吸引。
那漁船并不大,是泗水河上最常見不過的捕魚船。
船頭上坐了個須發(fā)皆白的老者,一手拿著煙桿子,一手拿著一根細長的竹竿。
那漁船的船舷上停著數(shù)十只魚鷹,那老漢手中竹竿一掃,魚鷹就噗通跳入水中,過了一會又跳上漁船,將捉來的魚吐入船艙中。
“在看什么?”
張采薇聞聲回過頭來,卻是蘇景站在了她身后。
“你看那邊的漁夫,不過是坐在船中抽著煙桿,就能等著魚上門了?!?p> 蘇景順著她手指望去,卻見那邊漁船上又有幾只魚鷹跳上漁船,將魚吐在了船艙中。
“訓練這些魚鷹也很需要功夫,不過只要訓練出來,也確實能事半功倍?!?p> 張采薇漫不經心的嗯了一聲,卻突然一回頭。
“蘇三哥,我以前隨師傅游歷到過一處地方,當?shù)赜幸环N水果,長在很高的樹上,那種樹又高又直,人很難上去,而且那種水果只要是掉下來就摔壞了。當?shù)厝擞谑窍肓藗€辦法,他們訓練猴子爬到樹上為他們摘水果。”
蘇景心中一動。
張采薇卻指著身后的魚鷹說道:“魚鷹被訓練了可以用來捉魚,猴子訓練了可以用來摘水果,那會不會有別的鳥類或者小型動物被訓練了也可以用來偷東西?”
蘇景聽他此言不覺眼前一亮。
“不錯,幾乎所有案發(fā)現(xiàn)場都有可供出入的出口,有的雖然人不能進入,但是若是鳥類或者別的小動物,就完全沒問題了,而且也解釋了為什么丟失的東西都是比較輕的首飾的原因。”
“是先前那些小木棍誤導了我們,那些木棍上的痕跡確實很像是機括夾過的痕跡,加上現(xiàn)場的條件,使我們一心只朝機括陷阱方面考慮,卻忘了,還有別的東西也能造成那樣的痕跡!”
蘇景點點頭深以為然。
“確實有這樣的可能?!?p> 張采薇點了點頭,又分析道:
“這些案件都是陵城書院的春日游園會前后發(fā)生的,而且時間集中,肆無忌憚,很有可能是借著春日游園會的契機進的陵城,昨日之事鬧的那樣大,那賊人很可能會盡快離開。”
蘇景欣賞的點了點頭接著分析道:
“不錯,那賊人要利用鳥來做壞事,為了避人耳目可能不會住客棧,但是也不會離城鎮(zhèn)太遠?!?p> 張采薇又補充道:“那些小木棍都是新鮮的桑木,雖然很普遍,但是桑木多集中在城南,蘇三哥可以重點在那邊查看一番?!?p> 蘇景點了點頭,不錯,換個方向思考確實令人豁然開朗!
張采薇催促道:“既然有了方向,那蘇三哥速去查訪吧,還有各個城門口,也要特別留意帶鳥類或者小動物出城的人。”
蘇景也知道此事緊急,與張采薇道了別就速速離開了。
張采薇站在樓上俯瞰著泗水河,只覺得心情豁然開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