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夏的“靈”閃著虛無縹緲的光。拉黎看著她的樣子,呆住了,那明明是極美的一張臉,為何與她丑陋時,竟然莫名相似。
“我喜歡的人,不會死在我前面,永遠不會?!鄙n夏手中的長生筋閃著灼灼的光。尖耳望著蒼夏,眼里有幾分心疼,因為就在剛剛,她冒著靈力消散的風(fēng)險和殷冉為敵,拼命護著那長生筋,因為那長生筋,是她的全部希望。
殷冉終究放了手,無關(guān)實力的輸贏,只是蒼夏的那份執(zhí)著讓他放棄了。他不希望魚死網(wǎng)破,玉石俱焚這種事,發(fā)生在他和蒼夏身上,雖然長生筋對他來說,也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又來一個,不,兩個,挺好,這樣更熱鬧。”神機笑得放肆,“多好看的丫頭,可惜了可惜,跟我一樣,沒了身子?!?p> “我跟你才不一樣,我只是沒了身子,而你,將會連靈魂都不剩!”蒼夏眉間的攝魂王印再次發(fā)出了耀目的紅光。
“你不是……不是他對手,不……”話音未落,拉黎又吐出了一口血,他的眼神已經(jīng)開始渙散,見到蒼夏的那一眼,仿佛是回光返照,而他的靈魂和肉體,似乎都即將潰敗。直到他輕輕閉上了眼睛,如睡著一般。
蒼夏不再有片刻的猶豫,立刻飄到拉黎身邊,將長生筋融入他的身體,長生筋如藤蔓一般瘋狂生長,很快爬滿了拉黎的全身。長生筋閃著金色的光芒,慢慢滲入拉黎的每一寸皮膚,拉黎的身上,像流淌著一條金色的河流。
“沒用的,不要白費力氣了,年輕人。我是神啊,我是命,你們明白么?你們難道,想與神為敵?和命運相抗?”
“若命運不公,我必與之抗爭,為心之所向,直愿抗爭至死?!鄙n夏道,飄向了神機。
“毀天滅地,攝魂王印。妖王為祭,冥靈覺醒。”尖耳望著蒼夏眉間的紅光低聲喃喃,“難道……是到了該覺醒的時候了么?”
蒼夏舉起了手,指尖躍動,施展出了“無望之咒”,蒼夏手中的黑色煙霧,被攝魂王印的光染成了血一般的顏色。
“蚍蜉撼樹,不自量力?!薄吧駲C”笑,火光沖天。熊熊烈焰仿佛燒著了半邊天空,烈焰不斷向蒼夏的“靈”靠近,仿佛快要將她吞噬。蒼夏的臉被映得通紅,“無望之咒”在神機的力量面前,顯得微不足道。
“再這樣下去,整個南闕城都會化為灰燼?!笔欧鲋硎苤貍娘L(fēng)將軍,又望著抱著拉黎的無邪,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絕望,從不流淚的她,也流出了眼淚,“看來無論怎么努力,我們還是都會死在這里。可惜,我們救不了身后的那個城,也救不了我們想救的人。”
“不,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蒼夏望了一眼身后仍未醒來的拉黎,眼里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火,流出的眼淚也轉(zhuǎn)瞬蒸發(fā),“我不甘心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他!我不要他死!我不甘心!我要他活著!好好活著!”
一直沉默不語的尖耳突然開口,聲音帶著決絕的冷靜,“與神相抗,本就無望,但若你入魔,或許,還有一絲勝算。只是,需要付出代價……”
“無論什么代價,我都可以接受!”蒼夏喊道。
“你將入魔,帶著我的仇恨和痛苦,并且,忘記你和他的一切,你可以么?!”
蒼夏突然愣住了,天知道這個代價對她來說有多大,她怎么舍得忘記在城門處一眼看中的那個人,怎么舍得讓她在半月澗的洞口苦等的那個人,怎么舍得那個給她無數(shù)夢境的人,怎么舍得那個一錐刺入她眉心的人?但她還是看了拉黎一眼,那個仿若沉睡的男人終究是會醒來吧,他終究是會好好活著,就算不是為她,就算是為了天下蒼生,他也會好好活著。蒼夏道,“我可以!”
神機仍然在笑,笑這一個滿腹不甘卻異想天開的“靈”。
尖耳突然如離弦的箭一般躍入了天空,嘴中念念有詞,“毀天滅地,攝魂王印。妖王為祭,冥靈覺醒”。尖耳化作了幾顆黑色的靈珠,靈珠匯聚成一道光竄入了蒼夏的眉心。尖耳把余下的生命以及所有的力量都給了蒼夏,雖然她曾自私,曾把蒼夏當成一顆棋子,但此時她也有一絲不舍,不舍蒼夏帶著她的仇恨,對暗黑帝國的仇恨,成為一個真正的“魔”。
攝魂王印中的隱蓮仿若盛開,泛出刺目的白光,光鋪天蓋地,仿佛也透過了蒼夏的身體普照大地。所有人都閉上了眼睛,天地淪陷于一片白,大地一片安靜。
“如果可以,我希望此刻抱著你的人,是我。如果可以,我希望你醒來時,能夠記得我。”雪白的世界里,所有人都閉上了眼睛。蒼夏的靈在這一片靜謐的天地中,看著無邪懷里的拉黎,心里最后想了這么一句話。在她的眼睛被純黑的眼瞳占據(jù)之前,她閉上了眼睛。
神機像是剛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他萬萬沒有猜到這樣的結(jié)局。妖王為祭,冥靈覺醒,攝魂王印發(fā)揮了最大的力量,封印了神機的靈。
無邪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拉黎仍舊沒有醒來,他干凈得像一個熟睡的孩子,像當初在方丈山上的純澈的樣子。
無邪望向天空,前一刻漫天火燒的場面仿若一瞬過去了千萬年,那樣的女人,竟然也讓他有了一絲嫉妒,嫉妒她可以如此決絕地為拉黎做出任何犧牲。無邪一瞬在想,她能為他做的,他一定也做得到,但可惜,無論他可以做什么,終究代替不了她在他短暫而長久的生命中,留下的那個位置。
拉黎醒來,恍若初生。他望著無邪,告訴他,“我剛剛好像做了一個夢?!?p> 無邪語氣溫柔,“你夢到了什么?”
“夢到我們深陷危機,九死一生。夢到她來救我們,救了天下蒼生。”拉黎一臉興奮,直到看到風(fēng)將軍手捂胸口,咳出一口血來。拉黎一瞬呆住了,望向無邪,“不是夢,是真的是不是?”
“是真的,真的,差一點兒我們就不能這么看著對方了?!?p> “那她呢?她人呢?”
“她早就不是人了。”風(fēng)將軍道,“她原本也不是人,是巫女,況且她來救我們的時候,就只是一個“靈”。神機是神,她能打敗她,一定……一定……”風(fēng)先生沒有再說下去。
“一定已經(jīng)灰飛煙滅了。”無邪道,“她救了我們,她是個英雄?!?p> “不,她不是英雄?!崩璧难劬κチ松癫?,有一些晶瑩剔透的東西在眸子里晃動,熠熠生輝,“她就是一個孩子。一個常常會被人欺負的孩子,一個偶爾會被誤解的孩子,一個心里裝著仇恨,也裝著希望的孩子。她膽小,她剛剛一定怕得要死,她一定很難過,不甘心,從始至終,她從沒有對我說過一句心里話,她一定很遺憾,因為這個世界,從未讓她安心!”
“可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安心了!不安心的人,是你!”無邪定定地望著拉黎的眼睛。
拉黎愣住了,半晌喃喃,“是。是……不安心的人是我。因為我也從來沒有對她說過一句心里話,這個世界,也從未讓我安心。”
“靈渡,身為靈渡一族,怎會對這個世界安心?!被腥籼摽罩?,一個女人飄來,女人非常好看,不似于人的好看,她意味深長地笑著,腳踝處空蕩蕩的,她竟然沒有腳。
“靈渡”,她的聲音飄忽,帶著十分的溫柔,“你不用擔心,因為你終究有一天會看到她?!?p> “真的,你說真的?”拉黎重新燃起了希望。
“你是誰?”無邪警覺地問。
“我是巫神。比你們?nèi)祟悾g(shù)師,半獸,戰(zhàn)魂都要高貴許多的神。”女人表情三分妖嬈,七分誠懇,“妖王為祭,我有感應(yīng),十分好奇,所以來看看。尖耳的犧牲,我倒是沒有想到。身為巫神,我不會去摻和你們的事。但是蒼夏,命格特殊,與我也算有緣??丛谒龑δ氵@么深情的份上,我就告訴你一句話?!?p> “什么話?”拉黎急切問。
“滄海月明處,依稀故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