魑離來得前殿,殿中站立一人,白衣白襪,眉目清冷淡漠,發(fā)髻絲絲不茍,一派仙人模樣。
魑離上前行禮道,“姜真人,大駕來訪我這魔族清月宮,不知有何貴干?”
姜問曦也不客套,“放我徒兒出來,我?guī)ё?,便不叨擾。”
魑離一張魅臉突然掛了委屈,“姜真人這話可是欠妥,你徒兒,我并未關押她,怎得我放她出來呢?”
姜問曦不語,冷冷瞪著魑離,正英卻倏地從乾坤袖中抖落出來。
魑離以袖掩面,做出無奈狀,“姜真人這是要動武嗎?我這清月宮可是不喜打斗只喜尋歡作樂的。”
魑離正說話間,姜仙凝從后庭走了過來,竟然看見師尊站在堂中要人,再看,竟然祭出了正英。姜仙凝心里一暖,立刻飛奔出去,掛在姜問曦身上,頭,貼在姜問曦胸口,喃喃的道,“師尊,我就知道你不會甘休,一定會來找我。”
姜問曦推了兩推,這徒兒掛的結實,便抱了姜仙凝的腰,轉身道,“走?!?p> 魑離卻突然飛身擋住姜問曦去路,“姜真人,魑離不才,只要姜真人一句話?!?p> 姜問曦道:“如何?”
魑離道:“姜真人,今后無論姜仙凝是何等身份何等立場,姜真人都能護其左右,保其安穩(wěn)嗎?”
姜問曦道:“自當!”
魑離便讓開道路,“有姜真人這句話,魑離便也放心了,姜仙凝對魑離也是至關重要之人,若姜真人只為求仙,不得人情,便此時就把姜仙凝交于魑離,也可保得眾人周全?!?p> 姜問曦攬著徒兒,飛身駕云,遠遠飄過一句,“不必費心!”便行的遠了。
魑離在身后暗暗嘆口氣,鼻子哼了一聲,“也許該當此劫!神仙哪如我這魔頭逍遙!”
姜問曦攬著徒兒直接上了青云山,把姜仙凝放進月花湖里,轉身便走。
姜仙凝在身后喊到:“師尊,師尊去何處?”
姜問曦道:“前殿議事?!?p> 姜仙凝想要爬出來,但衣衫已經(jīng)濕透了,便站在湖里說:“師尊若去前殿說小君觀的事,也帶上我?!?p> 姜問曦邊走邊說:“你在此,先洗去魔氣。”走了幾步,又停下道,“魑離此人,休要與他交往!”
“可是他沒害我,只是帶我看他魔族培育的奇花,在小君觀還是他在九曲連環(huán)陣里救我們?!?p> 姜問曦突然轉身,道,“凝兒是修仙之人,勿與魔族有染,平白玷污仙氣!”
姜仙凝見師尊似有怒氣,不敢多言,只得應了聲“是。”
姜問曦轉身走了,姜仙凝衣服都沒脫,草草在湖里轉了一圈,跑到若水閣內室換了干凈衣物,便急急御劍奔正殿而去。。
快到登仙閣時,姜仙凝追上了姜問曦。師尊似是有意等姜仙凝,并未駕云而是徒步走來。姜仙凝在師尊身后落定,恭恭敬敬跟在師尊身旁,儼然一對真仙師徒。
進得登仙閣內,眾人正在攀談,見姜問曦進來,全都肅靜,齊齊躬身施禮。姜問曦微微點頭,右手邊上首坐了。姜天云再施了禮才坐在宗主位上,對姜仙凝道,“師弟平安歸來,實屬萬幸!”
姜仙凝站在姜問曦身后,不想理姜天云,不是姜天云非要打魑離,魑離還不一定會把自己擄走。雖然,結識魑離也并不是壞事。
刑風見姜仙凝不理姜天云,便也道,“姜小仙,是姜宗主發(fā)了信訣給真人的?!?p> 姜仙凝看師尊好像側了一下頭,便拱了拱手,道,“刑少主掛念了。魑離并未為難我,”然后轉身向姜天云,“謝過大師兄?!?p> 姜天云也還了禮。然后談起小君觀的發(fā)現(xiàn)。
“師叔,昨日弟子探查了小君觀,這小君觀里供奉的是東華、東岳二位帝君,二位帝君掌管陰陽,所以以這陰陽二脈在地下鎮(zhèn)壓著一條陰脈。”
姜問曦聽到此處,微有所動。
姜天云繼續(xù)說,“如今這東岳大帝的石像,不知被誰推倒了,如今無人掌管陰司,只剩下東華大帝的陽脈了,現(xiàn)在陰氣絲絲縷縷飛逸而出。如若東華帝君的坐像也倒掉,那陰脈恐怕要崩裂了。如今逸出的這些陰氣已經(jīng)引了不少陰尸和魈鬼前去吞食修煉,而且魔族還用陰氣在外設了一個九曲連環(huán)陣,把陰氣凝聚在小君觀附近。如若真的陰脈崩裂,恐怕滋生難以制衡的魔物。”
姜問曦道,“如今如何處置了?”
姜天云說:“如今用陣旗布了個化陰陣,吸納化解逸出的陰氣,但要經(jīng)常去換旗也怕魔族破壞?!?p> 姜問曦道:“每日派弟子去檢查旗陣,如若壞了再重新布好?!?p> 姜天云稱“是”。
姜問曦又看向刑風,“刑少主,魑離可有說過魔族動向?”
刑風搖頭,“清月君未曾說過魔族有何異動,如今的魔君和清月君一向不和,恐怕有些小動作也是要瞞著清月君的?!?p> 姜問曦繼續(xù)問道:“那妖鬼二族呢?”
姜天云道:“鬼族的鬼首當年被鎮(zhèn)壓之后一直群龍無首,如今是一個血鬼當家,有勇無謀,只知殺戮,全靠手下一個魅仙謀略,暫時不足為懼。妖族倒是聽說換了妖王,但從未露面也無從查起。如今最麻煩的恐怕還是魔族,新魔君魔息純厚,而且一直蠢蠢欲動。手下大巫師更是陰狠毒辣,善于攻心。”
姜問曦略一沉吟,“明日派弟子去異魔山探看動靜。山上弟子加強戒備,操練,此次恐怕是謀劃已久,要有所準備。明日凝兒隨為師去小君觀探看一番?!?p> 語畢,起身,準備回若水閣了。
姜仙凝跟在師尊身后,轉頭看姜若清,沖姜若清擠眼睛。這么大的事情,姜仙凝很想聽聽姜若清的八卦。但瞥見師尊盯了自己一眼,便不敢造次,老老實實跟了師尊走了。
姜問曦回了若水閣,依然在外室桌前坐下看書。姜仙凝剪了燭芯,換了香盞,給師尊沖好茶,便抱出了琴。
這七弦琴是師尊親手所造,名為“觀瀾”。姜仙凝得師尊真?zhèn)?,彈得一首好琴?p> 姜仙凝輕彈一首“靈月花溪”,曲音空靈,仿佛月下清淺溪流,洗刷人心。
此次出行的種種人種種事,于姜仙凝以往的人生來比,簡直是滿眼風雨,魑離所講的“道法”,仿佛明了又仿佛迷惘。自己除了師尊,從未有親近之人,今日看師尊所行,如若自己真的墮魔,恐怕師尊會親手誅殺了自己吧。
想到此,心中不由悲從中來,一連彈錯幾個音。
姜問曦微微皺眉,道:“凝兒,來坐?!?p> 姜仙凝按住琴弦,盯了師尊一會,慢慢踱步過來,挨著師尊斜坐在凳子上。
姜問曦看她坐的拘謹,輕輕拍一拍姜仙凝的頭,道:“今日如何如此識禮了?”
姜仙凝嘟著小嘴,想了一會,終于還是忍不住趴在桌上,拿個小竹枝撥弄著燭芯,悶悶的道,“師尊……可見過我父母親?”
姜問曦道,“不曾見過?!?p> 姜仙凝趴在桌上,側著頭,盯著姜問曦:“師尊是凝兒在這世上唯一的親近之人。若有一天,師尊也不要凝兒了,師尊說凝兒該如何?”
姜問曦道:“師尊為何會不要凝兒?”
“比如,凝兒若墮了魔道,師尊可會誅了凝兒?”
姜問曦看著姜仙凝,眼中一片清冷,但姜仙凝覺得師尊有些不高興。
姜問曦道,“這是魑離對你說的話?”
姜仙凝點點頭,“若真的有這樣一天,師尊……”
“凝兒,”姜問曦似是真的有些怒意,“魔族之人最善蠱惑人心,你不過與之攀談幾句就動搖仙根了嗎?凝兒天資卓絕,也許比師尊還要早登仙境,怎能想些墮了魔這些事情?你可知修仙之人墮了魔是什么下場?”
“師尊……”
“你可知錯了?”
……
見姜仙凝不語,只默默的趴在桌上。
姜問曦緩緩道,“凝兒是師尊唯一弟子?!?p> 姜仙凝想了又想,這話的意思就是凝兒也是師尊唯一親近之人嗎?定是如此,再想想又開心了起來。
“師尊,明日起凝兒給師尊束發(fā)吧?!?p> “為何?”
“平日里凝兒只知玩耍,卻不曾做些弟子該做的,沒為師尊做過些什么。以后凝兒幫師尊束發(fā),這是第一件凝兒該做的。其他的凝兒再慢慢想?!?p> 姜問曦并未反對,也沒理她,繼續(xù)看書了。姜仙凝趴在桌上看了一會師尊,又跑去撫琴,這次的“靈月花溪”嬋娟悅耳,點滴輕踏著姜仙凝的心。
次日晨起,姜仙凝果然要給師尊束發(fā)。早早就起來了,從內室跑到外室。師尊還在暖閣里休息,姜仙凝便在暖閣外喊道,“師尊,凝兒來給師尊束發(fā)了?!?p> 等了一下,姜問曦從暖閣里出來,黑絲散落在肩頭,纖塵不染,飄飄欲仙,冷淡的說了一句,“不必!”
姜仙凝拿著梳子的手,藏在身后,“說了凝兒做就要凝兒做?!闭f完扯著姜問曦的袖子拉到座上。姜仙凝伸出握著梳子的小手,輕輕給師尊梳理頭發(fā)。師尊的頭發(fā)柔軟順暢,姜仙凝忍不住摸了幾摸。
“師尊頭發(fā)真好看,以后凝兒都給師尊束發(fā)。”這話本是心里想的,沒想到竟說了出來。姜仙凝不好意思的偷看了下鏡子里的師尊。還好,師尊好像沒聽到。
姜仙凝心靈手巧,很快給師尊束好了發(fā),白玉發(fā)髻綰在頭上,更顯師尊云淡風輕,仙氣縹緲。姜仙凝正正白玉,整好束帶。
開心的道,“師尊。凝兒束的發(fā)可好?”不等姜問曦回答,姜仙凝繼續(xù)道,“凝兒束的確實是好的,以后都由凝兒給師尊束發(fā)!”
說完笑呵呵的跳到門外去了。姜問曦看著鏡中徒兒束的發(fā),嘴角微微牽動,站起身步出門外。帶著徒兒,駕云奔小君觀去了。
小君觀上依舊迷霧重重,姜問曦帶著徒兒來到白楊林前,拂塵輕撫,白楊林外的結界若隱若現(xiàn)的閃了一下。
姜仙凝喃喃的道,“難道當時,一入林便已入得陣中了嗎?”
姜問曦答到,“正是?!?p> 姜問曦并未破壞結界,帶著徒兒走進林中。林中依然朦朧一片看不清路途,遠處白楊樹上的眼睛仿佛窺探的鬼眼。走得深了,天越發(fā)陰暗了起來,那影影綽綽的黑影也跑了出來。姜仙凝心里已然明了,曉得不去追。但姜問曦一轉身跟著黑影走了。姜仙凝不知師尊何意,急忙跟著師尊,一邊喊著:“師尊,師尊,不能追。”但卻跟著師尊行的遠了。
依舊追了許久,便來到陣眼,來得陣眼處,陣中陰尸、魈鬼飄飄忽忽的也飛過來了。姜仙凝躲在師尊身后,看師尊如何對付魔物。沒想到姜問曦從懷中拿出陣旗,呼啦啦便插了個化陰陣,姜問曦做的化陰陣靈氣充足,于普通弟子不同。魔物一撲上來立時化作一團黑煙,絲絲裊裊被化陰陣吸入進去了。陣法布好,姜問曦拂塵一甩,一條大路便現(xiàn)于眼前。姜仙凝跟著師尊,沿著大路便直奔小君觀。
姜仙凝邊走邊想:“這世間沒什么事能難得住我?guī)熥?,只要師尊在,是什么都不怕的。?p> 來得小君觀,破敗的大門內兩尊神像,一個倒在地上已經(jīng)破損不少,一個雖已有些殘破,但依然端坐高臺。殿內布的化陰陣結著森森的陰氣。姜問曦踏入殿中,俯身察看陰脈,那條陰脈在神像下隱隱透著黑霧,倒掉的神像附近一些地面已經(jīng)破損,黑霧絲絲縷縷的向外逸著,看不見的部分也似乎蠢蠢欲動,仿佛在地下奔騰翻涌,隨時都能破土而出。
姜問曦用靈氣畫了幾張符篆,貼在破損的陰脈上,但是鎮(zhèn)住這里,那里又好像馬上要破裂,也只得是權宜之計。
“師尊,這樣破舊的道觀里為何有這樣磅礴的一條陰脈?這陰脈里的陰氣若是都跑出來,恐怕鬼王都算不得什么了吧?”
姜問曦暗暗嘆口氣,“這陰脈里的陰氣是如今鎮(zhèn)在異魔山下的鬼王煉制的。當年鬼王被拔除了陰氣,鎖在這小君觀里,用陰陽二帝鎮(zhèn)著,鬼王的真身就鎮(zhèn)在了異魔山?!?p> “既然是鬼王的陰氣鎮(zhèn)在這里,斷不能讓它崩裂了去禍害人間,萬一再被鬼王吸了回去,更是禍害無窮了。師尊,你快把它重新鎮(zhèn)一下吧。”
姜問曦搖搖頭,“并非一人之力可為,當年為師也還小,并不知如何鎮(zhèn)壓?!?p> 姜仙凝不太相信的盯著姜問曦,小聲嘟噥,“原來師尊也有不可為之事?!?p> 姜問曦加強了化陰陣,向觀外走去,“凝兒,走吧?!?p> “師尊,那不管這陰脈了嗎?”
“這神像倒掉不知是意外還是人為,若是有人有意而為之,恐怕又會有場大戰(zhàn)了。非你我之力可以阻撓,只能先行化解一些陰氣,余下的等你大師兄聯(lián)系其他世家商討吧?!?p> 姜問曦帶著姜仙凝徒步走出白楊林,一路并未再有黑影騷擾,看來姜問曦的化陰陣很有功效。
出的白楊林,姜問曦并未駕云,而是收了拂塵向遠處大路走去了。姜仙凝跟著師尊,想不出師尊要去哪里。難道還有什么妖要順路捉了嗎?
姜問曦沿著大路走到附近的城里去了,此城名喚“洋城”。此時正值人間上元節(jié),城內燈火闌珊,人頭攢動。沒了宵禁,小販們在夜半十分也叫的起勁。
姜仙凝看的兩眼放光,跑到師尊前面去了,“師尊,這時節(jié)山下竟然如此熱鬧?”
姜問曦眼神有些柔軟,“今日是人間上元節(jié),取了宵禁,人人皆可徹夜歡愉?!?p> 姜仙凝開心的跳著,“師尊是專門帶凝兒來玩的嗎?”
“刑少主居此城。”
姜仙凝心里有點失望,原來是找刑風的。
“凝兒可先行玩一會。隨后再去刑家。”姜仙凝一蹦一跳的跑到前面去了。姜問曦在后面踱步而行,嘴角微微掛了一絲笑意。
不一會,姜仙凝又跑了回來,扯住姜問曦的水袖就跑,到得一個小館子門前,姜仙凝停住了腳步,抬頭盯盯店鋪的招牌--“壹圓齋”。
姜仙凝轉頭看向姜問曦,想說什么,卻發(fā)現(xiàn)師尊神色有些怪。低頭,發(fā)現(xiàn)自己手里還扯著師尊的袖子。姜仙凝手一抖,松了袖口,又覺不妥,伸手把袖口整理齊整。然后訕訕的笑笑,“師尊,徒兒逾矩了?!?p> 姜問曦并未理她,指了下那小館子,道:“凝兒想吃這個?”
姜仙凝正垂手侍立,聞得師尊問自己,便點點頭。眼角偷瞄,姜問曦竟然走進店去了。姜仙凝眉開眼笑跟了上去。
小二見兩個天仙模樣的人進得店來,馬上迎了上來,“兩位仙官,大駕光臨小店,小店蓬蓽生輝!”姜問曦是不會理他,冷著臉找個位置坐了。姜仙凝卻笑呵呵的。
小二跟了上來,不敢看姜問曦,只對姜仙凝道,“小仙官,二位要吃點什么?”
姜仙凝指了指隔壁桌上的碗,“就這個?!?p> 小二回頭瞧了瞧,“小仙官是要吃湯圓呀,今日正是要吃湯圓的,我們店的湯圓可是這城中味道最好的?!?p> 姜仙凝插嘴道,“為何今日定要吃湯圓?”
小二笑呵呵的把毛巾掛在手臂上,“二位仙官,常年在仙山上,恐不知這人間節(jié)日?!?p> “怎么不知?不就是上元節(jié)嗎?”姜仙凝有些不服氣。
“小仙官即知上元節(jié),就該知這上元節(jié)是如今最大的節(jié)日呀?!闭f完拱手繼續(xù)道,“皇帝陛下準上元節(jié)不宵禁,可玩五天呢?!?p> “這跟吃湯圓有何關系?”
“小仙官,這樣大的節(jié)日,就是為了闔家團圓,你看這湯圓圓圓滾滾,象征著圓滿,一碗六只,象征著一家團聚。”
姜仙凝點頭,“這倒是一定要吃?!?p> 小二繼續(xù)道,“我們這湯圓有兩種餡心,紅果和蜜糖,小仙官要吃什么餡心的?”
姜仙凝道:“每樣一碗!”說完看著師尊,師尊并未有不滿,拿了銀兩給小二,小二接了,下去叮囑廚房了。
姜仙凝道,“師尊,從前師尊可過過上元節(jié)?”
姜問曦道:“未曾。”
姜仙凝開心起來,拍著手道,“如此甚好,凝兒陪師尊過第一個上元節(jié),師尊亦陪凝兒過第一個上元節(jié),我本就師尊一個要團聚之人,本就該師尊和凝兒一起過,如此甚好。”
姜問曦雖只是看著姜仙凝,但姜仙凝覺得師尊眼中很是柔和。
湯圓拿了上來,白白胖胖的湯圓躺在一只大瓷碗中。姜仙凝拿了湯匙,舀起一只放入口中。湯圓中的餡心很燙,姜仙凝捂住嘴瞪著眼,嘶嘶的吸著氣。
姜問曦看徒兒如此猴急,有些想笑,“凝兒慢些吃?!?p> 姜仙凝嘴里的湯圓熱度漸漸褪去,蜜糖甜膩膩的流入口中,甚是好吃。
姜仙凝用另一只湯匙舀了另一碗里的一只湯圓,送到姜問曦嘴邊,“師尊,凝兒不孝,先吃了一個,非常美味,師尊吃這碗?!?p> 姜問曦道,“為師不吃,凝兒自己吃吧?!?p> 姜仙凝依然舉著湯匙道:“凝兒知道師尊不用吃飯,但是這人間美味也該嘗一嘗呀。平日里在山上師尊也只吃些丹藥,那丹藥雖然靈氣充裕,但味道卻苦,如今我看到丹藥嘴里就苦,山上的青菜都是好的。如今好容易到得一次人間,還不嘗嘗人間美味嘛。師尊好歹嘗一嘗?!?p> “修仙之人怎能貪念口腹之欲?!?p> 姜仙凝放下湯匙道,“師尊,這湯圓是上元節(jié)一定要吃的,團圓的吃食,凝兒只跟師尊團圓便好,師尊不是也要跟凝兒團圓嗎?”
姜問曦看著姜仙凝有些失望的眼神,拿起湯匙,吃了里面的湯圓,這湯圓是紅果的,酸酸甜甜,確實好吃。姜問曦已不知辟谷多少年,只吃得一些丹藥,如今吃了這人間一顆湯圓,卻好像突然嘗到了人間酸甜苦辣,心中一絲異樣的情緒劃過。
姜仙凝看師尊吃了一個湯圓,也不再苦著臉了,“師尊,味道可好?”
姜問曦微微點頭。
姜仙凝自是不敢再逼師尊吃第二個,抱起大碗,把兩碗湯圓都吃了干凈。姜仙凝吃的肚子脹,試探著問姜問曦,“師尊,可否去逛逛?”
姜問曦點頭。
師尊今日竟如此好說話,雖然平日里在山上師尊好像從未為難過自己,但是對師尊就是又愛又怕,做點什么都得先瞅瞅師尊臉色。今日師尊臉色卻一直很柔和,姜仙凝便覺得可以得寸進尺。
街上一派繁華,街頭巷尾都掛著彩燈,五顏六色的燈籠下掛著猜燈謎的小牌子。姜仙凝猜了幾個燈謎,得了一只走馬燈。燈的四個面是鏤空的,里面一個圓筒上畫著一些小人,風吹過時,圓筒就旋轉起來,從燈籠外面的鏤空處看去,那圓筒上的小人便翩翩起舞了。
姜仙凝挑著燈,站在路中間,給姜問曦看燈上的小人。正看著,忽然有什么東西鉆進了脖子,冰涼涼的,一個又一個。
姜仙凝抬頭,竟然是片片雪花在空中飛舞,姜仙凝抬手,接著雪花,雪花飄落到手心,卻倏地不見了,只剩一點水滴。
姜仙凝抬頭看著姜問曦,眼中泛著淚花,“師尊,這可是雪?”
不等姜問曦回答,姜仙凝突然撲到師尊懷中,嚶嚶啜泣起來。姜問曦任她抱著,摸摸徒兒的頭。
雪漸漸緊了起來,大片的雪花飛舞著。小販們都躲到了廊下,嬉鬧的人群也都散去了。只有路中這對師徒,挑著一盞小燈,被撒了一身白皚皚的雪花。
許久,姜仙凝擦了擦眼睛,說:“師尊,凝兒只是太開心了?!闭f完,眼中又有霧氣浮起。
姜問曦突然覺得,這些年徒兒是不是太清苦了些。人也就見得一兩個,山上飯菜只有米和青菜。自己清心寡欲慣了,凝兒畢竟是個孩子,從未玩過一個玩具,也從未結交過一個伙伴,孤零零陪著他一個老頭子,長到了十六歲,便多了幾分憐惜。
姜問曦憐愛的拍掉徒兒頭上的雪,柔聲道,“走吧,去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