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捉刀記

第25章 白無常

捉刀記 暗月刀 2588 2019-12-13 00:38:50

  駝鈴聲里,我沉沉睡去,做了一個(gè)現(xiàn)在已忘了的大夢。只記得再睜眼時(shí),看見了一個(gè)女子。她頭戴白紗,下半邊臉也被另一塊白紗蒙住,只露出一雙眼睛。但那雙眼睛是我生平未曾見過的好看,又黑又亮,像兩顆黑珍珠,睫毛也長長的,彎彎的,翹翹的。她皮膚不像其他涼國女人一樣黝黑,反而比虞國的女人們還要白,在太陽下甚至還反著晶瑩的光。

  我看得癡了,一直盯著她。她便笑,說:“你看我做什么?”我說:“我第一次看見仙女,想認(rèn)真看看?!彼f:“你這人看上去老實(shí)巴交,嘴真花。我哪里是什么仙女?”我說:“你一身白,長得更白,可不是白無常仙女嗎?難道你是孟婆?”她捂嘴笑了好一陣,說:“我不是白無常,也不是孟婆,是不是讓你失望了?你要想見白無常也行,我一刀剁了你腦袋,成全你?!?p>  我終于醒悟過來,原來我沒死。掙扎著坐起來,朝下一看,身上的刀傷都被包扎了起來,用的是和她身上一樣的白紗,不知用的什么止血藥,一股子幽香直往鼻子里躥。往周圍一瞅,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shí)到了一片綠洲,除了我倆外,還有幾個(gè)人在喂駱駝。我說:“你救了我,你不是白無常,你是女菩薩。”她嗔怪地說:“可不能瞎說,我哪是女菩薩?我專門殺女菩薩,剁了她們腦袋裝水喝。”

  這女人好美,又好奇怪,我的心那時(shí)就在撲通撲通跳。身后一道聲音,好像有人醒了,我轉(zhuǎn)頭一看,發(fā)現(xiàn)是水老虎,原來他也被救了。我真恨,拿起旁邊的槍就往他身上扎,水老虎受傷比我重,瞪大眼睛躲不開。女人一把拽住了槍,問:“你干什么?”我說:“這人殺了我好些徒弟哩,還做了許多壞事,我要?dú)⒘怂?。”女人說:“我不許你殺他。”我卻更氣,用勁掙開,舉槍就往水老虎脖頸上刺。

  “咔啦”一聲,槍桿斷了。我愣住了,那是師父給我的槍。女人正提著一把雪亮的彎刀,狠狠地說:“總之不許你殺他?!蔽艺f:“可他是惡人?!迸俗н^槍頭,抵著她自己的喉嚨,說:“我也是惡人,你也殺了我罷?!蔽曳砰_了斷掉的槍,失魂落魄的,不知說什么好,只心里想,她是惡人嗎?可惡人又怎會(huì)救我?

  接下來幾天,我在綠洲養(yǎng)傷。一開始我曾想絕食抗議,餓了兩頓后,只聽她說:“你不是想報(bào)仇嗎?餓死了可沒辦法報(bào)仇啦?!蔽冶阒缓贸匀飧?,喝奶酒。水老虎的傷也漸漸好了,能站起來自由地走。我倆一般在綠洲兩頭活動(dòng),倘若相互看見,都只惡狠狠瞪著對方,互不說話。

  綠洲里一共十個(gè)人,女人有七個(gè)男同伴。這些人很怪,全都寡言少語,每天就是打坐練功。問他們來歷,誰也不肯說。八個(gè)人里,只有女人會(huì)和我說話,聊的都是虞國事情。她聲音很好聽,但并不是清脆悅耳的那種,有些啞,聽起來像是風(fēng)吹過沙地一樣。

  她問我為什么要走鏢,我說:“我?guī)煾敢郧熬褪亲哏S的,所以我也走鏢?!彼龁栁?guī)煾溉ツ膬毫?,我說:“師父好早就死了,在大河上被一群官兵圍著打,身上中了十幾支箭,一頭栽到滾滾河水里。我跳下河,拽不住師父的尸體,只把他的槍拿了回來?!彼龁柟俦鴤?yōu)槭裁创蛭規(guī)煾?,我說:“官兵們說我?guī)煾附o魔教的人押鏢,該死該殺?!彼撕镁脹]說話。

  那天晚上,女人從綠洲消失了,第二天晚上才帶了一桿槍回來。她把長槍扔給我,說斬?cái)嗔宋业臉?,現(xiàn)在賠償。我拿過槍,揮舞兩下,發(fā)現(xiàn)槍桿軟,槍頭硬,和我的七殺槍法真是絕配,頓時(shí)愛不釋手。她見我喜歡,笑著把臉上面紗摘下,我發(fā)現(xiàn)她比我見過的任何一個(gè)女人都美,又盯著她看呆了。

  她問我:“你又在看仙女么?”我緊張,支支吾吾地說:“今天月色真美?!彼f:“大漠的月亮,冷冷清清的,美什么?”我說:“美,真的美,月亮把整個(gè)大漠都照成了白的,你就是我的白月光?!彼龔潖澋拿济幌伦吁酒穑骸笆裁窗自鹿??我一刀剁了你腦袋,去見白無常!”我忙說:“不用剁我腦袋啦,你就是我的白無常?!彼魂囆ΑN覀z坐在綠洲外的沙丘上,看了一晚的月亮,不知什么時(shí)候就依偎著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我懷里抱著那桿槍,身邊不見了她。忽然聽見一陣駝鈴聲,我提槍追過去,看見她和同伴們騎著駱駝,往大漠深處走。我問她:“你要去哪里呀?”她又戴上了面紗,說:“耽擱好多天,要走啦。”我說:“我跟你一起走?!彼f:“你又不認(rèn)識我,干什么跟我走?”我說:“我怎不認(rèn)識你?”她說:“那你知道我名字嗎?”我又答不上來,心里其實(shí)有想說的話,但紅著臉就是沒法出口。

  她見我不言語,騎著駱駝就要走。從遠(yuǎn)處天上“唰唰”一陣破空聲,我跳起來,抖了個(gè)槍花,打掉十幾支箭。好幾個(gè)沙丘后面,走出來許許多多穿著土黃色鎧甲,騎雙峰駱駝的人,應(yīng)該是涼國的官兵。其中有個(gè)將軍大喝:“皇天教的人好大膽子,明知道我們在追捕你們,還敢來盜神兵?!蔽倚闹幸活潯瓉硭悄Ы痰娜耍?p>  涼國官兵來圍攻我們,其中還有好幾個(gè)是涼國的武學(xué)高手,人多,武器好,很快就占據(jù)了優(yōu)勢,把我們圍在中間。她說:“我?guī)е窒峦鉀_殺,你趁機(jī)走罷。他們?yōu)榛侍旖虂恚c你沒關(guān)系。”我又豈能如她所言?當(dāng)即提槍殺了出去,大喊:“白無常,你走罷!這條命是你救的,我這就還了你!”

  我和涼國官兵們戰(zhàn)了起來,槍尖使勁朝著四面八方扎,熱乎乎的血直往臉上噴。她也拿著彎刀,帶著手下一起打。殺著殺著,天上忽然起了極大的風(fēng)沙。我就記得整片天成了黃黑色,無數(shù)的砂石往臉上砸。等到再醒來的時(shí)候,有個(gè)人拖著我在沙地上走。我乍開始以為是她,但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是水老虎。

  “她去哪兒啦?”

  我問水老虎。

  水老虎說:“你說誰?”

  “你知道我說誰!”我著急地說,“她去了什么地方。”

  水老虎只搖頭:“大漠上起了沙塵暴,我在綠洲等風(fēng)沙過去才走出來。發(fā)現(xiàn)一桿槍在地上插著,就往下挖,把你挖了出來。還有一些涼國官兵的尸體,其他再?zèng)]有啦?!?p>  ……

  “從那以后,我再?zèng)]見過她。我也沒殺水老虎,他也不做殺人越貨的勾當(dāng)了。我不再走鏢,帶著四海開了名為‘?dāng)嘤裉谩尼t(yī)館——‘?dāng)嘤瘛撬前褟澋兜拿??!辈橛隁w講述完前塵往事后,深深望了一眼季茶,“我想要問什么,你也知道了罷。”

  季茶茫然:“我不知道啊。”

  洪辰插話道:“你說我傻,我看你也不怎么聰明。神醫(yī)顯然是想讓你幫打聽那個(gè)‘白無?!南?。”

  季茶聳了下肩,說:“我和皇天教半分錢關(guān)系都沒有,哪里知道他們的人的消息?”

  查雨歸臉色有些焦急:“怎的,怕我騙你?我敢發(fā)誓,剛才說的話,句句屬實(shí)。若有一句虛假,天打五雷劈?!?p>  “我真的不知道,你再問我也無用?!奔静钃u頭說,“都十多年前的事情,那時(shí)候我才多大?不知道,根本不知道。皇天教被三國九州嚴(yán)查狠剿多年,為了隱藏身份,各成員彼此間大多并無聯(lián)系,哪怕我是皇天教的,也不見得就認(rèn)識所有皇天教的成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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